来生勿入帝王家

第119章


垣钧心中更急,好话说尽见不管用,说了一声“得罪!”,心一横就要拔剑相向。
  眼看双方就要起了冲突,忽而祭堂内传出阿日斯兰的声音:“大萨满正要做法,外头吵什么!”
  垣钧抓住机会扬声道:“大汗,小的是殿下的护卫垣钧,可否入内为公主护法?”
  玉琼暗暗跺脚,这样摆明了不信任人家,被记恨了怎生是好。
  里头沉默了片刻,似乎传来一声叹息,又似乎没有任何动静。垣钧都要按捺不住之时,忽而传来阿日斯兰的声音:“放他进来吧。”
  月上中天,额尔德在祭堂内已经准备好了法事。玉琼与塔娜等人早把嘉楠在祭堂内安置好。
  祭堂的正中开了天窗,月光自穹顶洒落,如轻烟薄雾一般,笼在嘉楠身上。
  垣钧进入了祭堂,绕过了屏风,就恰看到此景。大萨满额尔德穆图手上持了法杖与转经筒,正在念着祷文。阿日斯兰背着手站在一旁,见他进来了,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垣钧见也没什么古怪,知道是自己多心了,但也不后悔,干干脆脆跪下对阿日斯兰行礼道:“小的忧心殿下,言语无状,还请大汗降罪。”
  阿日斯兰叹道:“不让你们进来,原是......哎,以后还有七八次,总不让你们进来只怕要担心,若是一会儿真正做法了闯入就要坏事了,你来守着也罢,以后也好叫别人都安心。只是我有一条规矩,你若违反,只怕你们殿下神仙也救不得了。”
  垣钧心中正有愧疚,赶紧问到:“什么规矩,大汗尽管讲。”
  “做法之时,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得出声,日后也不能对人提起。尤其是你们殿下。你可记住了?”
  “是!”垣钧回答的很干脆,心里却默默念到,只要你们不伤害殿下,有什么要求我自然都可以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前两天事忙耽误了。
☆、祛祟
  额尔德穆图的祝祷之声越来越大,他的法杖顶端的洁白玉石渐渐发出光芒,皎洁无瑕,如月光一般。随后同月光混在一起,洒落在嘉楠身上。
  那光芒渐渐大盛,有如实质一般。就在此时,额尔德穆图举起一个玉碗,里头流动着暗红色的液体,垣钧想,想必那就是玉琼所说的天马精血了。
  就在此时,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大萨满的手上有一丝犹豫,随着萨满接下来的动作,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一丝犹豫是真的,他几乎就要惊叫出来。恰此时,阿日斯兰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冷冷地横了他一眼,这一眼让他记得阿日斯兰先前的吩咐,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垣钧虽然什么都没做,却觉得汗涔涔的。只见血雾随着额尔德穆图的咒文散在月华之中,然后又隐入嘉楠的身躯。
  嘉楠本来在沉睡,此刻睡梦中却似乎陷入某种极扭曲的场景,脸上浮现出十分纠结苦恼的神色,手脚微微发抖。
  垣钧心中一惊,忍不住想上前,额尔德穆图以一个极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他,并且向阿日斯兰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
  垣钧顺着额尔德穆图示意的方向看去,心中稍安,阿日斯兰付出这样的代价,总不是为了谋害殿下。
  月华与血雾交织,如同粉滟滟的匹练,像三月灼灼盛开的桃花,把嘉楠笼罩起来。
  不知道多了多久,月华渐隐,嘉楠的容色渐渐平静。
  阿日斯兰疲惫地对垣钧道:“唤玉琼她们进来,送惠和回去好生歇着。”自己扶着额尔德穆图伸出来的手臂慢慢往后殿去了。
  玉琼一夜未眠,一直静静地陪在嘉楠旁边,时不时就忍不住要紧张的看看嘉楠有没有什么动静。
  不知道多了多久,当第一缕晨光洒落在王庭正中美轮美奂的翰儿朵上的时候,嘉楠从沉睡中慢慢醒过来。她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不一样,似乎有什么锁链被崩开,但是又说不上来。耳朵里一片寂静,睁眼还是一片黑暗。
  玉琼注意到嘉楠睁开了眼,她赶紧上前扶嘉楠坐起,嘉楠无意识的挪了挪腿,然后忍不住一阵狂喜,赶紧拉了玉琼的手,又指向自己脚的方向,转了转玉足与她看。
  虽然额尔德穆图早说了第一次做法后,公主可以回复一部分,但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让玉琼泪湿了眼眶。她服侍嘉楠起床,嘉楠行动间初时因为卧床数日,有些迟缓,到后来已经十分自如。
  玉琼替她梳洗完毕,嘉楠示意要出去走走,塔娜捧了衣裳来,玉琼不禁有些迟疑。
  嘉楠走得急,离开别院的时候可以说身无长物,离了天京在路上买了一点成衣,都是民间十分普通的衣物。一路上也讲究不得这个,加之后来她又总是卧床,也就没有置办这些。以嘉楠的身份,行走王庭,若是仓促间自然讲究不得,现在既然已经安顿下来,衣着再随意了,看着就不像样了。
  塔娜捧来的是一套极华美的玉色北漠裙裳,玉琼踌躇了片刻,还是没说什么,服侍着嘉楠换上了。
  衣裳换了,再看梳的随云髻就有些不伦不类。赛罕捧出一盘头饰道:“公主穿玉色的衣裳,奴婢替公主结个辫子,辫梢缀上这个攒珠坠,保管好看。”
  玉琼看了一眼,赛罕说的是一对绿白相间的珠串,确实很衬衣裳,又轻巧。她摇摇头道:“殿下不爱用珍珠,要不用那串珊瑚珠吧。”这就是允了赛罕结北漠发辫的提议了。赛罕高高兴兴道:“这不是珍珠,是白砗磲。大汗早吩咐过的,给公主准备的穿的戴的,一概不用珍珠,只用象牙与白砗磲。”玉琼楞了一愣,看赛罕已经取了珠串往嘉楠衣衫上比了一比,微微含笑等玉琼发话。
  民谚所谓七月流火,实则天气并没有转凉下去,日头依旧毒辣的很。正午时分,路上一个人都难见,天京城北三十里的广都驿打北边儿急匆匆来了一个劲装骑士。骑士匆匆打马进了驿站,亮了一块令牌,闷声吩咐到:“速换马”。等待的间隙随手从桌上捞了一碗不知道谁喝的茶咕咚咕咚灌下去。
  一气儿连灌了三碗茶水,驿官牵了一匹马来,骑士也不多话,翻身上马就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待这骑士一骑绝尘而且,先前牵马的驿官儿一边看差役为替换下来的黄骠马喂料涮洗,一边与看门的老张头闲聊:“诶,老张。你说这是什么道理,这两月打玉关来的信使隔三差五的就往京城跑,这前后来了七八拨了,也没听说北边儿有什么动静啊。”
  老张头把旱烟杆在鞋底上敲了几下,哼了一声:“你孙麻子还不是跟我一样,俩眼一抹黑,知道个啥,这世道,看不懂的事情太多喽!”
  孙麻子叹了一口气,左右环顾一下,小声道:“可不是么,这才不到五年,换了三个。”他手指比了个三,往上头指了指。
  老张撇撇嘴道:“安知这个能管几年,一个奶娃娃,还是个外姓的。这年头,能顾好自身就不错了。”
  “奶娃娃怎么了,这奶娃娃可有一对好爹娘。可怜那思皇帝,没爹没娘的孩子,没人疼啊,亲姐姐又怎么样,哪里靠得住。”
  “这女人啊,有了自己的孩儿,哪能不起外心。”
  “哎,这可不一定啊,我听说啊,这可邪门儿了。那一位,听说可是有日子没上朝了。要我说啊,谁起了外心,还不一定呢。”
  “这倒是,你说天下兵权在手,何必屈居一个女人与一个无知小童之下。”
  “这一位也真是不一般呐,你说自己亲生的孩儿,说改姓就改了,亲爹变成姑父。啧啧!”
  "诶诶,孙麻子,再过上十八年,你说会不会父子相争?"
  “不能吧。。。。。。这可是亲生的!”
  “亲生的咋了,先头那个怀皇帝倒不是亲生的,一会儿是皇帝,一会儿又是王爷,这会子又追封皇帝。要我说呀,这天家的事情呀,乱的很,乱的很呐!”
  且不论这俩人在炎炎夏日如何窃窃私语,单说那先前换马的骑士,马不停蹄疾奔到宫门之外,亮了牌子一路疾驰进宫,直到了重华殿外。奕桢政事繁忙,现如今就常住在此处,驸马府是久不回了,长公主府一月里过去请安两次,也就是坐坐就走。
  重华宫之旁是两仪门,过了两仪门就是内庭,离天麟的居处极近。怀帝萧峤,思帝萧嵩都年幼早殇,后宫现在除了几个景皇帝萧弘留下来的老太妃,再没有别人。奕桢如今大权在握,又是新帝的亲爹,自然没有人要他恪守什么臣子的规矩。
  信使赶到的时候,他正召了张玉在重华殿的偏殿内议事,小太监引了信使进来。张玉见了来人先把随侍遣退,自己接了信呈上。奕桢展开信,先是一目十行,脸上禁不住带了几分喜色,随后又从头细细看起来,看着看着不免又拧了眉头,张玉一直留心他神色,见他表情阴晴不定,倒是有暗暗诧异起来。
  --自殿下抵达王庭,拓跋汗颇为上心,饮食用度无不精心,殿下衣食无忧,大司马勿念。所谓天龙之血,实则为俗语‘天马’‘龙马’之精血,唯有大宛国皇族特有纯血阿哈尔捷金马可得。此马原产大宛,北漠亦属罕有,故而中原、滇州鲜见记载。满月之夜,萨满额尔德穆图为殿下做法驱祟,拓跋汗、惠和卫统领垣钧亲守之。翌日,殿下可出帐走动,远望手脚已灵便如初。额尔德穆图所云六识渐次恢复之语,应可验之。
  想也想得到,阿日斯兰必定是在楠楠面前大献殷勤。看到探子回报嘉楠已经开始恢复,奕桢先是高兴,再想到阿日斯兰整日家围着嘉楠打转,未免又有些心里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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