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星河

    华夏母星，高能实验室地下五千米，高能回收室——也就是帝国议会的集会场内，残存的议员们齐聚起来，细微的讨论声在偌大的地下空洞内连绵回荡，衬出此地空旷寂寥，一片阴冷。
    晨曦遗族们正在为前线传来的噩耗而惊骇欲绝。
    半小时前，一份残缺不全的前线战报沿着紧急线路断断续续传回来。
    帝国议会不惜牺牲火种网络的稳定性，强行催化出的一支全部由六星级以上战士组成的斩小队，在短短半小时内全军覆没。
    拿到战报时，帝国议长的能量波动停顿了整整三分钟，而当他用颤抖不安的声音将这份战报公之于众的时候，整个帝国议会竟陷入了整齐的沉默之中。
    当生的事情太过离奇的时候，人们甚至连质疑的念头都生不起来，只有一种强烈恍惚和晕眩感，仿佛自己所处并非现实，而是一个瑰丽鬼怪的梦境。
    最低6星，最高8星，这样的阵容，哪怕是在当年的晨曦帝国巅峰时期，也称得上是精锐小队。而放在当下，足以在短时间内歼灭任何一个级大国的主力舰队，若非火种网络的催化效果有时限，那支小队甚至能摧毁整个人类文明！
    当然，代价非常高昂，在野生种们没有得到净化的时候贸然动用火种网络，造成了整个网络的不稳定因素暴增，复仇审判的成功率因此骤然下降了几个百分点，这对生死存亡寄托于一役的晨曦帝国来说，堪称伤筋动骨。
    然而，已经做出了这样的觉悟，付出了这样的代价，最终的结果却还是……全军覆没。
    而当议员们终于消化了这个消息以后，议长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那份残缺战报的最后一部分终于飘荡到了他手上。
    接到这份战报，议长忽而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整个人竟变成离散态，开始四散飘逸！
    所幸他身边两个年轻议员反应及时，连忙帮他重新稳定下来，这才不至于毙命当场。
    而看到这一幕的帝国议员们，则更觉骇然。
    议长大人虽然因保守的策略在私底下被很多议员诟病，但毕竟是经历过无数风浪的大人物，心性之坚韧远非常人可比，就连方才那份斩小队全军覆没的战报都只是让他沉默了几分钟，现在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居然险些就此魂飞魄散！？
    在无数人的震惊和困惑中，议长竭力镇定心情，然后颤抖着说道。
    “出手的是能族，他们穿越了平行宇宙，主力降临在了虚数空间。”
    霎时间，会场一片哗然。
    “能族！？怎么可能！”
    “他们不是在平行宇宙，根本过不来么？！”
    “难道是勾结王野？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预谋好的？”
    ……
    过了很久，议员们的声音才渐渐低落下去。
    这个时候，问那么多问题又有什么用呢？能改变现状吗？能逆转绝境吗？
    都不可能了，在最终计划失败以后，帝国议会就已经……
    当绝望的情绪逐渐弥漫开来的时候，忽然又有人开口了。
    “议长大人，现在，应该可以轮到我说话了吧？”
    议员们纷纷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他的身份非常特殊，在这个晨曦遗族聚集的会场内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拥有实体的生命，唯一一个人类。
    华夏高能实验室负责人洪天陵。
    那个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向王野通风报信的……帝国叛徒。当他向王野送最后一封信函的时候，被帝国议会察觉，年轻的议员本打算当场将其焚化，是议长做主将他保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
    洪天陵说道：“去找王野吧，告诉他我们答应他的一切条件，只要动复仇审判消灭暗族，就奉他为王，货真价实的王。”
    议长嗤笑：“姑且不论晨曦帝国数以十万计的遗民，是否真能接受一个能族人做帝国皇帝……难道王野又会看得上我们这些残兵败将的招揽么？能族想必能开给他更好的条件。”
    洪天陵说道：“更好的条件？怎么可能？对于能族来说，王野的存在最多是锦上添花，但对我们来说，雪中送炭也不为过。如果说我们现在还有一丝一毫翻盘的希望，那一定是在王野身上……”
    “我们刚刚才派出斩小队去杀他！”
    “那只小队已经全军覆没了，我们已经被他逼上绝路了，比起莫测深浅的能族，他应该更清楚我们的情况，与我们打交道反而更容易放心。”
    议长沉默了一会儿：“如果要你去和他谈，你有几成把握能谈成？”
    洪天陵坦然说道：“两成吧。”
    “只有两成？！”
    “如果你们没有派出那支小队，我的把握本来有四成以上的，可是现在么……嘿嘿，两成概率低却是等同赌博，但你们还有更好的方案么？比如第二张底牌，或者又一支斩小队？”
    议长沉默。
    帝国议会当然不可能有更多的底牌了，正因为稀少甚至唯一，才能称得上是底牌，所以此时此刻的确是别无选择。
    ——
    洪天陵走后不久，会场内再次爆出一片争论声。
    当局面完全绝望的时候，议员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是当希望的曙光——哪怕只有一线曙光——出现的时候，人们就顿时又活跃起来。
    “议长大人，难道真的要任由那个人类，哦不能族来作我们的皇帝？这实在也太荒唐了啊！”
    “不不不我倒是觉得事情也不是那么绝对，毕竟帝国法律也没有规定必须是光族才能担任皇帝吧？”
    “你到底读没读过帝国法律！？别说是皇帝，就算是政府重要官员也必须是纯粹的光族才能担当啊，那些取得帝国公民资格的外族人最多也只能做到中层而已……”
    “但是从来没说过皇帝的血统问题吧？”
    “废话！皇室血统代代相承，有什么可单独规定的？！问题是王野算什么皇室血统？”
    “这还不简单么，别忘了正统皇室血脉还在，只要一个简单的联姻，就能让能族也成为正统皇室一员。”
    “……为了捧一个外族人为自家皇帝，你倒是煞费苦心啊。”
    “我是为了帝国的整体利益！”
    “让能族人作帝国皇帝算什么帝国整体利益！？你有没有想过，真的让那种人担任皇帝，帝国还有复兴的可能吗？他只会让高贵的光族去做人类的奴隶，乃至能族的奴隶！他所带领的帝国，不可能是真正的晨曦帝国！”
    “前提是我们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事实上我们完全可以阻止这一切……别忘了，就算捧王野为帝国皇帝，可他一个人难道能治理一个国家？他根本就没有担任统治者的能力和兴趣，他连自家的溪灵镇都不管，只当甩手掌柜！而一旦帝国真的运行起来，所有的权力都会下放，而那个时候，他能用的人有几个？就凭他在溪灵镇上的那几个红颜知己么？那些最多管理过一家企业的人类，来管理晨曦帝国？”
    “……就算下放权力，也不会下放给我们吧。”
    “那能下放给谁？不从我们中间选，就只能从人类文明中选，而人类国家里能够担任好统治者的人才，哪个和我们没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归根结底，晨曦帝国不可能与我们这些晨曦遗族分割开来的。而只要我们在，复兴的晨曦帝国，就一定是光族的帝国。”
    “……就算如此，让一个能族高高在上，让一个低位文明与光族平起平坐，还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说到此处，议长缓缓开口：“一切都是暂时的，王野现在的确占优，但别忘了他这种水平的，在帝国巅峰时期要多少有多少！人类虽然整体实力比帝国要强，但咱们短短百年间就已经将各国上层都渗透得千疮百孔，低位文明与高位文明的差距是全方位的，各位应该对自己的种族和文明有信心！或许最初的几十年乃至上百年，帝国的复兴都将是一个艰难甚至屈辱的过程，但是能够笑到最后的，一定是我们，也只能是我们！”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洪天陵能够把握住那两成机会，说服王野站在我们这一边。”
    “议长大人，你觉得，王野真的会选择我们吗？毕竟我们刚刚讨论的那一切，他应该也是能想明白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这么选。毕竟这样对自己，对自己身边的人都更加有利，也更加安全。能族……对他来说实在太强大了，和一个陌生的强大文明打交道，笑到最后的一定不会是他。连和我们打交道都难免被架空，更何况是和能族呢？至少选择这边的话，他可以安心当几十年的帝国之主。”
    议长这番话，多少稳定了人心。
    的确，现在局面还没到完全绝望的时候，虽然……比起最初的那个令帝国全面复兴的计划，这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实在令人遗憾，但是，至少在几十年以后，帝国依然可以站在人类文明的尸骨上成长起来。
    而且，如果真的争取不到合作的机会……或许帝国注定无望幸存，但如果不惜一切，将所有人都拖入毁灭深渊的机会，也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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