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砖农家女

第11章



  她初来见到这石磨拉胚机时便十分惊喜,高大爷说是他祖辈不知从哪捡回来的,摆了几代也没有人用,看不出能做什么,一直搁在那里。
  她见那器械虽然作工粗糙,又年代久远,但她试了一下,脚踏上踏板的时候,转盘还是能动,当下她便以三两银子向高大爷买了,高大爷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本以为是废物,竟然能卖到好价钱,自然高兴了。
  闲话不说,她取了一个模子到矮凳坐下,对阿信、小阳说道:「你们不是要练拳吗?不必管我,练你们的吧!」
  哪知道那一大一小都围着她寸步不离,看样子是不想练拳,比较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她打开带来的包袱,取出一支削尖的竹子,专心地在石膏模子上画了山水牡丹的草图,再从包袱里取出小刀开始雕刻。
  打从她第一次来这里时,她就开始盘算了,这里的红砖都没有花纹,她问了高大爷,湛家砖厂做出来的红砖也是一样的,她便一直在动脑筋,想在砖上做出图案来。
  「母亲,您……您好厉害。」
  不只小阳看得目瞪口呆,阿信也很是诧异。
  阿信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雕刻的手。「看不出来你竟然有这么一手纯熟的阴阳雕刻技巧。」
  这下,诧异的人换成丁沐儿了,她抬起头来。「你知道这是阴阳刻?」
  阿信一愣,半晌才蹙眉道:「似曾相识。」
  他一眼便看出她雕刻的手法是阴阳刻,可见是他熟悉之事,可是她雕在模子上的动作,他却是陌生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丁沐儿对上他的眼。「难道是雕刻师?」
  阿信自然没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半个时辰过去,丁沐儿将模子雕好了,接下来得到有流动水的地方打磨,这不难,附近就有洗衣裳的小溪。
  三人到了溪边,丁沐儿将模具小心地浸在溪水里,石膏湿透之后变得滑软细腻,丁沐儿在刻图上来回摩挲,石膏粉便融进了溪水里,模具表面也变得光滑,最后,将模具立在阳光下晒,时不时检查模具的干湿程度。
  这条小溪是村里妇女洗衣裳用的,没有鱼虾可捉,等得无聊,小阳便央求道:「母亲,孩儿想听您唱《青花瓷》。」
  丁沐儿笑道:「要是娘唱着唱着,你睡着了怎么办?」
  这是她哄小阳睡觉时随口唱的,会唱这首歌,自然也是因为职业使然。
  小阳不假思索地说:「有信叔在,信叔会背孩儿回家。」
  丁沐儿很知道阿信如今在小阳心中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例如阿信说练武能够强身,他便奉为圭臬,小不点一个,也不赖床了,天天鸡啼就起床跟着阿信在院子里练拳,练得有模有样,半点不马虎。
  「是啊,你有信叔你怕谁呢?」三个人在树荫下坐着,丁沐儿点了小阳鼻尖一下,有求必应的开口哼唱——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月色被打捞起,晕开了结局,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你眼带笑意……」
  她唱完了,自觉唱得不失水准,小阳已经「母亲唱得真好」夸了几轮,阿信却是紧锁着眉峰。
  她不由得问道:「怎么,我唱得难听吗?」
  阿信挑起眉毛。「这是男子对女子唱的?」
  丁沐儿想了想。「可以这么说。」
  阿信深沉阴冷的眼神如鹰隼般的盯着她。「青花瓷就是你说的陶瓷?是唱曲那人教你做的?」
  「非也非也。」丁沐儿摇头说明,「青花瓷是瓷器的一种没错,不过却不是唱这曲子的人教我做的,那人歌唱得很好,不过肯定是不会做陶瓷的。」
  如此了解那人,他越听越不是滋味。「那人是谁?你在何处结识?」
  丁沐儿道:「他是位才子,我就是仰慕他而已,没那荣幸结识。」
  阿信起身了,径自抱起小阳,也不看她一眼,负气般冷冷地道:「还不去看看你的模具。」
  丁沐儿过去看了之后,欢快地朝他一笑。「已经可以了。」
  他却狠狠瞪她一眼,抱着小阳率先往高家的方向走。
  丁沐儿抱着模具,很是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
  他这是在生哪门子的气啊?男人心也海底针?她实在看不懂。
  回到烧窑房也近饭点了,三个人简单吃了丁沐儿早上做的肉包和几颗野果打发了中餐。
  小阳素日里就有午睡的习惯,如今也撑不住瞌睡虫的召唤,丁沐儿便将带来的布巾铺在矮长椅上给小阳睡,也不必人哄,没一会儿小阳便沉沉睡去了。
  丁沐儿一片好意地对阿信道:「你要是累了,也跟小阳一块儿睡会儿。」
  阿信抬起头来看着她,却是一字不答。
  丁沐儿讨了个没趣,便去取了红泥继续做活。
  她就想把瓦房盖起来,其他的慢慢再计划……
  她把泥巴拍实,放在桌上开始用菊花揉泥法揉搓,窑房里本来就闷,揉泥巴又是费劲的活,没片刻她额上已沁出了细汗。
  阿信就在一旁盯着她看,见她反复揉捏泥团,大约是视泥团的干湿、粗细程度将泥团揉匀,将气泡揉尽,过程中,泥团自然呈现菊花花瓣的形状,煞为美丽。
  「好啦!气泡全排出来了。」丁沐儿将泥团拢成锥形,此时泥团变得更加紧实,而她也已经一头的汗。
  阿信看她眼里带着笑意,完全是甘之如饴的神情。
  捏泥巴让她这么快乐吗?她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在她做吃食时、做肥皂时都未曾展现过。
  丁沐儿确实开心,这是她最喜欢做的事,穿越来这么久了,如今终于能「重操旧业」,她觉得被古代这落后世界打击的自信都回来了。
  「你看看这泥巴团是不是美极了?」她不计前嫌的朝阿信灿然一笑。
  说美极了也太言过其实,不过他倒是得承认一个事实,便半笑不笑地道:「看你种田、做绣活都笨手笨脚的,泥巴倒是捏得挺好。」
  这话有损有褒,丁沐儿依旧不减笑容。「你等着吧!我要靠它为咱们盖房子!」
  阿信蓦然心口一热。
  为咱们盖房子……这话怎么这么中听?
  就这么一句话,适才在溪边因那才子置的气便消了,看着她将那美极了的泥团按到模具里,跟着拍紧,再将表面多余的泥巴去掉。
  她做这些事时动作流畅,像是做过许多次似的,令他心中疑窦再起。
  丁沐儿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可疑,可事到如今挣钱过冬比较重要,管不了他会不会起疑了。
  她把置了泥团的模具拿到屋外的水缸里去,阿信跟着她,看她把模具放在水缸里浸放了一会儿,接着翻过模具,让泥巴那面朝下,一手托着,一手轻轻拍打模具底部,兼而不时晃动模具。
  慢慢地,她抓起模具上下晃动两下,一手在底部护着,蓦然间「啪」地一声,那泥巴便从模具里脱出,她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丁沐儿把泥砖从水里捞起,细细检查,很满意棱角没半点破损,表面上她刻的牡丹山水也纹理清晰,这样的红砖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阿信淡淡一撇嘴角,他是失忆了,可他不是笨蛋。
  「你这是在哪里学的技巧?」她爹娘都是安然村的村民,她生在安然村,长在安然村,他确信她绝对没处学这技巧,若有,以前她需要养家活口,为何要藏着掖着?靠这技巧赚钱可比种田或做吃食好多了。
  「告诉你也无妨。」丁沐儿正色道:「我投湖的那会儿,没死成,但魂魄去了个奇怪的地方,有人教我的,说我已受尽了苦难,以后不必再过苦日子了,让我尽管靠这技巧赚钱过日子。」
  「怪力乱神。」阿信扯了扯嘴角,很确信她是要把他当傻瓜了。
  丁沐儿叹道:「我知道你不会信,不过,这就是事实。」
  她也打定主意了,日后定会有人问她同样的问题,她就咬死这个说法。
  她胡诌一通,他也没再追问,让她着实松一口气。
  唉,她不过做出了刻花红砖,他就起疑了,日后她真的烧出陶瓷来,他会不会把她当妖孽?
  丁沐儿把刻花红砖留在烧窑房,果不其然,高大爷回来之后就风风火火的来找她了。
  「丁娘子,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高大爷神情激动。「不瞒你说,我也曾想在砖上弄些花样出来,但是泥巴微干,花纹也会跟着收缩,碰到模具下面就会开裂,没成功过一次。」
  丁沐儿微微一笑。「高大爷,我的法子不能给您,不过,若您能帮我引见湛家砖厂的东家,少不了您的报酬。」
  高大爷不死心,又求了好久,丁沐儿始终维持原来的要求——她要见湛家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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