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家事

第82章


    
    他又说:“信教是一项了解上帝存在的过程,所以,若有人说不信上帝则下地狱,是绝对错误的,信仰是由自个儿内心发出的。人家不信教,是因为我们基督徒没做好工作,没有把上帝这个存在让人们晓得,这是我们的责任。”    
    他还说:“我们信主的人,生病也会感谢主。我们能活下来,就是上帝的意思,说不定随时会去上帝那儿,我们完全接受上帝的旨意。我,我们基督徒,是相信我的身体是殿,我们要清洁我们的殿,准备上帝的圣灵来居住。我自己保护我的身体,不是为了我自己多活几天,或者享受,我完全是为完成上帝的使命。”    
    1990年6月1日,张学良在九十大寿上,首次公开答谢关心他的人,他说:    
    “......我现在可以告慰于关怀我的亲友的,就是我现在一切的生活,蒙基督耶稣的慈爱,上帝的恩典,我现在能这样子站立地活着。我自己从来没想到我还能活到九十岁,这真是上帝的恩典!我除了感谢上帝之外,我没有什么。    
    我现在虽然老了,可是我还没有崩溃;我耳朵虽然是听不大好,但是我还没至于全聋;虽然是眼力减退了,但是还没至于瞎。这都是上帝的恩典,除去感谢上帝之外,我没有旁的话。我现在就是在诸位亲友以及友朋之间给上帝作证。    
    有的友人对我说:你很开心啊,你身体那么好啊!不是的,我是完全活在耶稣基督内,我的喜怒平安,都是由他那里来。所以,我现在一切事情都交给了主耶稣,其他我就没有所求。......。”    
    通篇一个至诚信徒的虔诚口吻。    
    随后,在台湾电视台晚间特别节目《让生命等候》中,张学良再次向观众讲谈了他的宗教信仰和人生态度,他向观众特别是年轻人发出忠告,他认为现在的年轻人没有信仰,常常感到空虚,尤其是只对金钱有兴趣,但金钱并不能解决一切。他说人之间的爱超越了“知心”才是真正的,如为了金钱、肉欲、名望、权利都不是爱。    
    皈依宗教的张学良早已看透生死,他常说:“人生在世,有如旅人,回到天国,才是归宿”,是因为上帝要他活在世上,所以他就应该尽心、尽意、尽性、尽力去完成上帝所给他的使命。    
    从昔日叱咤风云的政治人物,军事统帅,到今朝孤灯寒夜下默读圣经,祈求来世的一介平民,张学良走得平静,显得泰然。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其间冷暖,艰辛历程又有谁知,又有谁懂呢?
第十三章 从绚烂归于平淡3、“三张一王”转转会(1)
    人愈到老年,就愈感到朋友的重要。    
    晚年的张学良,有三个过从甚密的老友:张群、张大千、王新衡。他们早年相识,情投意合,四十余年来,彼此间心灵相通,情深意笃,渐成莫逆,晚年更是格外以友情为重,交往频频,人称“三张一王”。    
    三张一王中,以王新衡最小,因此他常常说:“三张一王中,王姓是少数民族,被姓张的压倒了。”居长的张群幽默地说:“三张一王,是三张王牌,张是形容词,王才是名词。”王新衡对此解释大为倾倒,赞叹道:“岳公(张群字岳军,尊称岳公)善于辞令,不愧是做过外交部长的人。”    
    一次,张学良到台北市外双溪的大千庄园“摩耶精舍”探望主人,当时张大千的宗弟张目寒正重病缠身,痛苦不已,张学良见病人惨状,落泪生忧,在场的张群和王新衡也都很伤感。他们觉得,人生苦短,来日无多,这样的情景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朋友间应该常相聚,于是,他们相约每月聚会一次,轮流坐庄,相互宴饮。后来,每逢他们或他们的夫人过生日便欢聚一堂,遇有可喜可贺的事,也相聚欢宴叙旧,形成“三张一王转转会”。    
    四个人,个个都是美食家,每当轮值,必各自花费心思,席上佳肴尽出,水陆杂陈,对酒当歌,闲话桑麻,不亦快哉!张学良最喜欢“转转会”转到张大千的“摩耶精舍”,精致的四合院建筑,有假山鱼池,花卉翠竹,更有流水小桥,曲径凉亭,别具一番韵致。在此等美景下,他们一面赏画,一面叙谈,再品尝主人精心烹调的佳肴,晚年乐事,莫过于此!!    
    每次“转转会”转到张大千的“摩耶精舍”,张大千必定亲自精心开列菜单,安排肴馔,其中的一、二件主菜,他还要特别指定夫人徐雯波女士亲自入厨调理。1981年元宵节的后一日,“转转会”又轮到了张大千,这次的主客是张学良,张大千特意以大风堂名肴宴请张学良夫妇。酒足饭饱,宾主尽欢后,张学良别出心裁地要把菜谱带回去留作纪念,非请张大千题款不可。菜谱是张大千亲自拟定和书写的,当然弥足珍贵,但张学良珍重情谊的一片心意,则更让张大千感动,他欣然同意。    
    遵照张学良的要求,张大千把宴请的客人,宴客的日期都具实添写上去,还特别注明当日“摩耶精舍”垂丝海棠盛开,宾主尽半日之欢等句。    
    不日,张学良再次来到“摩耶精舍”,随身携带一幅卷轴,打开之后,张大千惊呆了:展现在眼前的这幅装裱过的长卷,正是那日他手书的菜谱!老友如此看重自己,张大千深深为之动容,他在接裱处一米多的空白地方,当场提笔作画:一撮鲜绿欲滴的萝卜缨,五棵圆润的红萝卜,翠叶纷披的大白菜与之相映成趣。张学良不禁连声称好,意犹未尽的张大千诗性大发,笔下生花,索性又题诗一首并跋文。诗曰:    
    萝菔生儿芥有孙,老夫久已戒腥荤。    
    脏神安坐清虚府,那许羊来踏菜园。    
    跋文为:汉兄以爰所书菜单装成见示,卷有余纸,试涂数笔博笑。    
    “转转会”转到张学良作东时,通常是夫人赵一荻亲自下厨烹饪。张学良有“上馆子,解解馋”的习惯,赵四小姐陪伴他光顾台北各饭店,品尝风味,也学会了做得一手好菜。    
    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1983年4月2日,张大千率先撇下“转转会”的朋友们在台北去世了。对老朋友的谢世,张学良十分悲痛,“转转会”也好似缺损了齿轮,有半年未再转动。斯时,王新衡感叹说:“最近,他(张学良)很感寂寞,老先生(指蒋介石)死了,蒋夫人去了美国,张群年迈,张大千也去世了,他没事就往我家跑,所谈论的,不过是哪家餐厅什么菜好,哪家不好之类的话。有时在我家中,看到我的小孙子,他会主动趴在地上,让我孙子骑在他背上玩。”    
    半年后,“转转会”才重新恢复转动,追忆张大千的风骨人格、成就贡献,自然而然就成了聚会的一个重要内容。每次聚餐后,三人都要到张大千纪念馆去,在张大千长眠之地,面对画像,低首垂立,默祷片刻。有一次,想念老友之情实在难耐,三人竟簇拥着张大千蜡像合影留念,恍若当日“转转会”的欢愉相伴。    
    可叹岁月无情,1986年3月,张学良夫妇陪同张群到新竹桃园龙潭“小人国”游览,当他们手扶张群的轮椅,在“中正纪念堂”模型前合影时,他们的另一位老友王新衡正在病榻上与死神搏斗,而张群只能坐轮椅外出。第二年的1月5日,王新衡也撒手西去了。    
    暮年又丧挚友,张学良伤感万分,往事如电影一般在他脑中闪现,往昔与王新衡的相识、相知、交往、应和一幕幕浮现眼前,恍若昨日。    
    张学良与王新衡最早是在武汉“剿共”时认识的,当时,张学良任豫鄂皖“剿匪”副总司令,王新衡是调查科科长,两人一见如故,相处得很好。张学良非常欣赏王新衡的才干,希望他能到自己身边来做事,但被王新衡以“追随蒋先生多年,一臣不事二主”婉言谢绝了,不过,两人交往仍不断。    
    1936年12月,西安事变前两天,王新衡到达西安住在西京宾馆,本拟接任复兴社特务处西北区主任,怎料还没上任,就发生了“西安事变”,他被西北军关押起来,因为有张学良的关照,第二天他就得以获释。后来,西安事变虽然和平解决了,但王新衡还是因此受到了牵连,被戴笠关了几个月,还是蒋介石念在他往日的忠诚上,亲自出面才将他释放。    
    此后,王新衡被委派负责“管束”张学良。朝夕相处中,张学良常与王新衡开玩笑说:“我说你们特务是什么特务?西安事变那么大的事,你们事前一点都不晓得。”王新衡听了也不往心里去,只是笑笑而已,然而,他的儿子王一方却很不服气,有一次他对张学良说:“张伯伯,那时我爸爸去晚了,他要是早到西安就晓得了。”王一方说的也是实情,论及王新衡的能力,其精明能干有口皆碑,若非如此,到了台湾,他也不会当上“立法委员”了。    
    当然,张学良也有认错的时候。王新衡到西安时刚刚结婚,家还在上海,“西安事变”中他所带来的新婚照片、信物等全被军人搜去,从此遗失。对此,张学良对王新衡夫妇深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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