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言疑云

第42章


  “哦,是的,”大使说,“当然可以做——”
  “确定,确定,”要人亲切地说,“我们不能有任何延误。不然可能会引起国际误会,引发关于埃利斯岛(2)的很多新闻。如果不得不延期审判,那将会十分麻烦——简直一团混乱,不是吗?增派警察,增加席位,我们的秘书不停地拿着这些文件来让我们签署。祝你好运,温西!等他们通过了你的文件之后再过来。你的船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早上,先生。我要在一小时之内搭乘利物浦的火车——如果我能的话。”
  “你肯定能的,”大使真诚地说,写了一张便笺,“他们说英国的交通并不拥堵。”
  拿着那些文件,彼得第二天早上从利物浦离开,留下他的法律代表草拟可供选择的辩护方案。
  “贵族先生们,请两位两位一起,按照秩序进行。从最年轻的男爵开始。”
  屋子里炎热而躁闷,嘉德纹章官(3)郁闷地看着三百名左右英国贵族腼腆地争抢着他们的长袍服,而纹章官则尽最大的努力维持秩序,让他们一旦站定了就不要乱动。
  “简直是胡闹!”阿顿伯里爵士嘟囔着,他是一位矮小结实的先生,脸上泛着怒气。当他发现他的旁边站着斯坦丝葛兰伯爵和博格伯爵时就更加恼怒了,博格伯爵是一位又高又瘦的贵族,坚决支持禁酒令及其法制化的问题。
  “我说,阿顿伯里,”一位和善的,长着红砖色脸庞,衣服的肩膀上镶有五条貂皮毛的贵族走过来,“温西真的不会过来了吗?我女儿告诉我她听说他在美国搜集证据。为什么是美国呢?”
  “不知道,”阿顿伯里说,“但是温西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当他看到我的这些绿宝石,你知道,我是说——”
  “尊敬的阁下,尊敬的阁下,”纹章助理官拼命地喊,拼命地挤过来,“尊敬的阁下,您再一次过线了。”
  “呃,什么?”砖红色脸庞的贵族说,“哦,该死!我想必须遵守秩序,是不是?”然后被拖离伯爵的位置,按进挨着威尔特公爵的位置,这位公爵是个聋子,而且与丹佛公爵的女方家族有远亲关系。
  皇家美术馆内人声鼎沸。老丹佛公爵夫人坐在审判席下为贵族夫人们准备的席位里,她打扮得很漂亮,高傲地抬起头,与她毗邻而坐的是她的媳妇,她看起来满面哀痛,这让老公爵夫人很不满——或许最该被诅咒的是男人,是他们带来这么多的痛苦。
  戴着长假发的律师团坐在大厅中央,他们后面是证人席,本特先生也被安置在那里——当辩护律师认为需要建立不在现场的证据时,他就会被传唤——大多数证人都被集中在皇袍室,他们咬啮着自己的手指,瞪着眼睛相互看来看去。另一边,审判席的上方是贵族们坐的长条椅——每个人按照勋位和爵位各就其位——而高台上的大椅子是专门为皇家总管大臣设置的。
  围坐在一张小桌子旁的记者们看起来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瞥一眼手表。透过厚重的墙壁和嗡嗡的谈话声,大本钟沉稳的敲击声穿入人们的耳膜,十一点钟到来了。一扇大门被打开,记者们站起身来,律师们也长身而立,所有人全都站立起来,老公爵夫人禁不住悄悄告诉她的邻座,这让她想起了《伊甸园的天籁之音》(4)。公职人员列队行进,冬日温和的阳光从大厅窗户中透进来。
  随着警卫官大喊一声“安静”,审判就开始了。这之后,大法官法庭的王室文书跪坐于王座前,将盖上国玺的委任状交给皇家总管大臣察看(5),大臣察看之后会将委任状严肃地还给王室文书,后者会用庄重而乏味的语调宣读这张委任状,这正好给了与会者感受这个房间的音响效果是多么差的机会。“天佑吾王”,这时纹章院院长和黑杖侍卫(6)再一次行跪礼,将总管大臣及其助手引导入座。“很生动有趣,是不是?”老公爵夫人说,“很有高教会派(7)的风范。”
  大法官像往常一样照章办事。
  诉讼文件的拟写需要遵循一套冗长烦琐的程序:以国王乔治五世打头,列举中央刑事法院(8)所有法官和陪审团成员的名字,然后逐一清点伦敦市市长、刑事法院法官、大量的市议会议员和法官,再回到国王陛下,接着涵盖伦敦城邦、伦敦各郡、米德尔塞克斯郡、艾塞克斯郡、肯特郡以及萨里郡,并提及已故的威廉四世,再岔到《一八八八年地方政府法案》,又扯了一大段什么人在什么情况下犯下叛国罪、谋杀罪、重罪、轻罪,并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条件下被什么人判罪,事后他们如何如何,最后,罗列了大陪审团所有成员的名字之后,才会有一段简短得让人意想不到的起诉书。
  “现在请参加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贵族杰拉尔德·克里斯汀·温西——圣·乔治子爵,丹佛公爵——于一九二×(9)年十月十三日晚上涉嫌谋杀丹尼斯·卡斯卡特一案的皇家贵族陪审团成员宣誓入座。
  “这之后,警卫官宣布请黑杖侍卫传杰拉尔德·克里斯汀·温西——圣·乔治子爵,丹佛公爵——上审判席,公爵来到审判席,跪坐,直到总管大臣同意他站起来。”(10)
  身着蓝色斜纹哔叽布囚衣的丹佛公爵看起来矮小而孤单,是唯一一位没有戴帽子的贵族,但他并没有因此觉得有失尊严。审判席中安置着椅子,对于贵族囚徒来说,这样才被认为是合适的。丹佛公爵被安置在审判席中,举止得体地聆听着皇家总管大臣宣读起诉详情。
  “然后像往常一样,丹佛公爵被国会记事员传讯,询问他是否承认有罪,被告回答不承认。”
  就在这时,威格莫尔·瑞彻尔律师——首席检察官,站起来将卷宗打开,呈递给陪审团。
  这些初步程序让大家意识到这个案件是棘手的,而且这个场合是严肃的。随后威格莫尔先生就从头开始叙述整个案件:晚上的那场争吵,凌晨三点钟的枪声,重要证物左轮手枪,尸体被发现,神秘消失的信件,其他证人的证词。他还进一步暗示有证据可以证明丹佛公爵和卡斯卡特之间的争吵事出有因,而不是犯人声称的那么简单;随后会证明卡斯卡特手中握有丹佛“害怕被揭露的把柄”。说到这里,被告不安地瞥了一眼他的律师。这段解说词只花费了很少的时间,然后威格莫尔先生宣布开始传唤证人。
  丹佛公爵已经被起诉为被告,所以他不能被传唤。第一重要证人是玛丽·温西小姐,在陈述了她与死者的关系之后,她描述了那场争吵。“在三点钟的时候,”她继续说,“我起床下楼。”
  “你为什么这么做?”威格莫尔·瑞彻尔先生询问,端着想要引起巨大反响的架势巡视了一下法庭。
  “因为我与一位朋友约定见面。”
  所有的记者立刻抬起头来,好像小狗正在等待一块小点心。威格莫尔·瑞彻尔先生猛地惊跳起来,连手中的辩护状都落在一位位于他下面的上议院书记员的脑袋上。
  “当然!证人,请记住你现在是在法庭上,你说每句话时都要谨慎尽责。是什么原因使你在凌晨三点钟的时候起床的?”
  “我根本没有睡觉。我与人有约。”
  “那么在等待期间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完全没有。”
  “玛丽小姐,我这里有你上一次出庭时的证言档案。我给你念一下,请你听仔细。你说:‘在三点钟的时候,我被一声枪声惊醒了。我想有可能是偷猎者,声音非常大,就在房屋附近。我下楼去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你还记得你的陈述吗?”
  “是的,但那不是事实。”
  “不是事实?”
  “不是。”
  “面对这个陈述,你仍然说你在三点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听到,是吗?”
  “是的,什么声音都没听到。我下楼只是因为我与人有约。”
  “法官大人,”威格莫尔先生脸色通红,“我必须请求裁定这个证人为恶意证人。”
  威格莫尔先生措辞严厉,但是没有什么效果,证人只是坚称任何时候都没有听到枪声。而至于发现尸体的事,玛丽小姐解释当她说“哦,我的天哪,杰拉尔德,你杀了他”的时候,她误认为尸体是和她约会的那个朋友的。然后陪审团激烈地讨论这个与她约会的人与案件是否有关联,最后结论是有关联。于是关于戈伊尔斯的整个故事都被扯了出来,同时戈伊尔斯被暗示也在法庭上,应该被传唤。最终,威格莫尔先生大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了。伊佩·比格斯先生开始询问,他温和而谦逊地站起来,看起来非常英俊。他将已经被扯远的话题带回来。
  “请原谅我问的这个问题,”伊佩先生温和地鞠了一躬,然后说,“但是,你能告诉我们,你认为死者卡斯卡特先生很爱你吗?”
  “不,我确信他不是很爱我,我们之间的婚约不过是为了各自利益的安排。”
  “以你对他性格的了解,你认为他是那种可以付出很深感情的人吗?”
  “我想有可能吧,如果他面对的是那个合适的女人。我想实际上他应该是一个很热情的人。”
  “谢谢。你曾经告诉我们你二月份在巴黎的时候见过卡斯卡特上尉几次,你还记得你与他去过一家珠宝店吗——位于和平大街的布里克特珠宝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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