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此为防盗章。方城手提公文包下了电梯,出了安全门的那一刻,他顿住脚步,缓缓转过身,讶然:“是你……”
“早上好啊……”于桐手里拿了个地瓜,十分哀怨地靠在墙边看他。
方城视线上下扫她两眼,于桐手上的地瓜被她掰成了两段,她无精打采地啃着,焦香地瓜上的黑渣全然未沾在她手上,手依旧干净。
“你怎么会在这里?”方城环顾四周,他住的这片住宅区安保很好,不会随便放人进来才对。
于桐抬了抬下巴,示意方城看不远处的低墙,“喏,翻进来的。”
方城一本正经,语气低沉说:“你这样很不好,摄像头拍到的话,你会坐牢的。”
于桐翻了个白眼,嘴唇一张一合无声碎碎念,她左手一抬,将地瓜皮扔进了方城身后的垃圾箱里,精准万分。
方城看见,皱眉,语气倒是依旧:“这儿的垃圾分类。”
于桐撇嘴,抱怨:“你怎么跟我爷爷一样啊,念叨起来也挺可怕的。”
这样的人她居然要每三天见一次??
于桐扯了扯嘴角。
方城定睛看她,“看样子你是专门来找我的,有事?”
于桐点头,思索了会儿,将剩下的一半地瓜递给他,“给你吃。”
方城继续皱眉,没接。
“放心没毒,你拿了我再告诉你我找你有什么事。”于桐笑笑。
方城又看了眼地瓜,这才伸手接住,他刚握上,手上就沾上了黑渣,他余光瞥一眼于桐的手。
干净,干净的奇怪。
于桐得逞一笑,“你现在可是收了我的贿赂了。方城,既然你已经干了这个82年的地瓜,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是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于桐:“我……”
“嗞嗞嗞——”
方城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夹着公文包,从口袋里将电话拿出,接了起来。
“喂。”方城接着电话,扫了眼于桐,又看向自己另一只手拿着的地瓜,“好的,嗯,马上来。”
方城收了线,电话塞回口袋,“我有急事,你怎么来就怎么回去,我今天就当没见过你。”
话音未落,方城转身向前方的一辆黑色汽车走去,按下钥匙车头灯闪,他坐了进去。
方城在车内垂眸瞧了眼左手依旧握着的地瓜,他抽了两张餐巾纸包了起来,放在副驾驶。
他抬眼又望向前方站在他那栋公寓大门前的于桐,停顿几秒,开车离去。
于桐望着驶离的汽车,她手插在衣服口袋,往前几步,站在阳光下仰头,眼眸在太阳的照耀下愈发黑亮。
她嘴角上扬,痞痞一笑:你有急事,我没有呀,我去找你不就好了。
于桐走向不远处的低墙,又轻而易举翻了出去。
*
方城来到工作室,火急火燎换上工作服,戴上橡胶手套,他站在工作台前,微喘气问面前的几个人,“怎么回事?”
“不知道,字消失了。”另一位上了年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眼镜的文物修复师王茂说。
方城低头,认真查看着他昨天刚着手的古卷,果然那两行字消失了。
王师傅继续:“阿城,昨天你发给我的图片我打印了出来,本来今天一早想来看一下,结果字已经不见了。”他将手中的照片递给方城。
方城接过,盯着图片上的那行字问:“王师傅,是古卷接触空气发生化学反应了?还是用了什么药水才……”
方城抬头看王师傅,王师傅缓缓摇头,示意不清楚。
王茂年纪大,资历深,算是方城半个师傅,所以方城称他王师傅。
“师傅,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另一位文物修复师吕蒙扬说,“其他的都没事,就师傅你昨天最后修的这卷上的字不见了。”
吕蒙扬是方城的徒弟,吕蒙扬去年刚从美院毕业,来了这儿就主动拜他为师,方城看他模样真挚,也便答应了。
“凭空消失?”方城低语皱眉,他昨天走时还在。
王师傅和吕蒙扬没说话,因为这事儿真的悬乎。
方城淡淡说:“既然我们是修复师,不能破坏古卷的原味,又要尽量还原,到时看看能不能模仿字体,把那句话用别色写上去吧。先前战国那批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估计是适应不了现在的空气。”
王师傅和吕蒙扬点头,没有别的办法了。
吕蒙扬咧嘴一笑,拿起一旁的谷歌眼镜说:“师傅,这谷歌眼镜真的好用,要比起以前用相机拍照方便的多。”
方城赞同点头,仪器先进,修复工作也好做许多。
*
一上午沉浸在工作中,等方城再抬头,挂钟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
“王师傅,蒙扬,休息一下吧,我们去吃饭。”方城脱了手套,揉了揉肩,又放松转了一圈脖子。
吕蒙扬拍拍自己酸痛的手臂,笑说:“刷刷刷,几小时就过去了,好快。”
王师傅笑笑,“这说明你耐得住寂寞,能静下心。”
吕蒙扬嘻嘻一笑。
“不知道今天食堂师傅有没有做什么好吃的~”吕蒙扬脱了白大褂,做完个人清洁工作就向门外走去,突然,他大叫一声:“妈呀!”
方城和王师傅一听,赶忙出去看。
出了门口,只见吕蒙扬面前站了个衣着单薄古怪的女孩,头上还落了几片树叶,一双眼眸黑亮无比,正瞪大瞅着吕蒙扬。
方城蹙眉。
他身旁的王师傅环顾四周,吃惊,这楼打卡才能进,这小女孩是怎么进来的。
“你是谁?”吕蒙扬开口问,“站在字画组门口干吗?”
吕蒙扬刚才走出去,于桐正好从一旁窜出来,吓了他一跳。
于桐扫他一眼,视线又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人,抿嘴说:“我找方城。”
吕蒙扬回头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方城,懵怔:“找我师傅?”
王师傅倒看着这情形,笑笑没说话。
“这里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方城蹙眉盯着她说着。
于桐偏头,看了眼三楼过道打开通风的窗户,“那里。”
“这可是三楼!”方城语气微厉严肃。
于桐弯腰捶了捶腿,语气平淡:“六楼我也能进来,我有事跟你说。”
“哎妈呀……走了我一早上腿都酸了……”她继续嘟囔。
方城瞧了眼王师傅和吕蒙扬,淡淡叹气说:“王师傅,蒙扬,你们先去吃饭吧。”随后他又严肃看向于桐,“我有话单独跟她说。”
吕蒙扬担忧:“师傅,她很奇怪诶……唔(我)米(们)和(还)系(是)被(报)今(警)冰(吧)……”
王师傅捂着吕蒙扬的嘴就拖着他往电梯口走,电梯门开,他们走了进去。
电梯内,王师傅松开了吕蒙扬的嘴,吕蒙扬纳闷问:“王师祖,那女孩很奇怪,她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说她是从外面爬上三楼的,她这是私闯,还有,正常人哪会爬~上三楼?”
王师傅淡定地推了推老花眼镜,声音苍老沉稳:“放心吧,你师傅会处理的。”
“可是……”
“看样子那姑娘认识你师傅,你师傅也认识她,你就别瞎掺和了。”
吕蒙扬胁肩无奈,点头:“好吧……”
字画组门口只剩下于桐和方城,两人静静伫立对视。
方城鼻子呼气,淡淡说:“跟我来。”
于桐颔首,小兴奋:“哦。”
两人乘电梯上了顶楼,推开门,于桐吃惊,上面是个小花园,种了不少东西,她弯着腰,一个个的仔细瞅着。
方城靠在一旁的墙上,无声看她片刻,而后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我们其实并不认识吧。”
于桐眼珠转溜一圈,微笑:“可你收了我地瓜,我们就算认识了。”
“你想要,我现在就能把地瓜原封不动还给你。”方城不紧不慢说。地瓜还在他车里的副驾驶座上。
于桐扁嘴,嘟囔:“那么认真干嘛……”
方城垂了垂眼眸,随后说:“不管你要做什么,在那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于桐凑近一朵花闻了闻,随意:“问吧。”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还知道我工作的地方?”方城语气平和,表情却不佳。他不信他奶奶会将这些告诉一个算命的。
于桐一愣,站直看他,抿嘴咬唇,表情为难,这个她该怎么回答,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具体位置。
自从摸了他的骨,她就跟装了个定位似的,脑袋里总有声音告诉她,你朝南走多少米,朝西再走多少米就能找到他了。
她为此还问了她爷爷,她爷爷不以为然说这很正常,每个摸骨师遇到重骨之人都是这样,她的先辈称这为“骨联”,也就是骨头间无声的联系。
“就……心电感应?”于桐说完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屁个心电感应,她都快烦死了。
方城看她那模样,冷静说:“你不说实话,那我们的谈话也不用进行下去了。”
话毕,他转身就要走,于桐赶紧跟了上去。
倏地,方城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温度灼人,他一愣,侧脸垂眸看去,是那素净的双手。他再转过去些,视线又撞进了那漆黑的双瞳里。
她眸光微闪,眼睛似在说话,在挽留,在……恳求。
方城唤“徐叔”的男子是方家的管家徐建。
“徐叔,你怎么来了?”方城穿上灰色大衣,系了个黑白格子的棉围巾。
“阿城,老太太让你今天回家一趟。”徐建解释道。
方城垂眸,思忖片刻,点头,声音低沉:“好。”
*
方城面无表情坐在后座,黑色汽车带他绕回熟悉的方家别墅。下车后,他立于别墅门口,眸色暗了暗,迈步走入。
穿过挂满昂贵壁画的走廊,他听见别厅传来交谈声,别厅门口的年轻佣人见他行了个礼,随后朝里头说:“老太太,大少爷回来了。”
于桐听见门口的年轻佣人喊,目光顺势看向门口。
老太太瞧了眼于桐,随后对门口佣人说:“快让阿城进来吧。”
方城从门外走入,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子沉静肃穆,屋内过于暖和,他边走边解下了脖子里的围巾,动作舒缓,样貌端正,有些养眼。
于桐黑亮的眸子觑他,从头到尾,微末细节都不放过。
方城感受到一道炽人的目光,他偏了偏视线,目光落在于桐身上,又移向她修长白皙的双手上。
停顿片刻,方城复与她对视,他微蹙眉。于桐目光如炬,丝毫不畏惧。
二人太过于投入,未曾看见一旁老爷子脸上吃惊又隐隐担忧的神情。
“阿城。”
方城回神,两人最终在老太太的叫喊下,移开了视线。
方城抬步走到老太太身旁,浅笑叫:“奶奶。”
“阿城,来,坐。奶奶不叫你回来,你几个月都不回来看我一回。”老太太抓住方城的手,唠叨起来,慈眉善目。
方城依旧浅笑,没有说话。
方城坐于老太太身旁,眼光在于桐和老爷子间扫了扫,淡淡开口问:“奶奶,他们是……”
老太太眯眼笑了,缓缓道:“他们是我请来给你算命的。”
方城一听,冷静婉拒道:“奶奶,我不信这个。”
“不行,这回你得听我的。”老太太固执己见。
于桐脸蛋稚嫩,她看向方城,挑眉开口问:“方先生,你见过我吗?”
方城刚触上陶瓷茶杯的手微顿,觑她一眼,又慢慢拿了起来,微抿一口,说:“你怎么知道?”
于桐不以为意说:“从你刚进门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了。”
老爷子瞧了眼方城,好奇问:“方先生,你怎么会见过我家丫头?”语气苍老沙哑,开玩笑的口吻。
方城搁下茶杯,“两年前,长流街边,你们在卖地瓜。当时我坐在来往的车里,匆匆一瞥。”
他说得不紧不慢,于桐倒是一愣,两年前的事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她和爷爷已经离开长流街很久了。
老爷子嬉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于桐扁扁嘴,眼神不屑又扫了一眼方城,可多看他一眼,她心里好似有什么缠住了,会忍不住再度瞥去。
“老太太,您孙子似乎不是很乐意让我替他摸骨,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于桐朝老太太说,声音清甜,语气却不容置喙。
其实于桐此刻内心惴惴不安,欲离开。
“等等。”方城插嘴。
于桐抬了抬下巴,有些孩子般赌气,“方先生还有事?您不是看不上我们这些算命的吗?”
方城嘴里慢慢念,“摸骨师,摸人身骨,知人前尘后缘。”
于桐心头咯噔一下。
老爷子也敛了下神。
“说的是你们吗?”方城蓦地直视于桐。
于桐微愣,抿唇点头。
方城垂下眼帘,思索,工作室修复的古卷上有他说的那句话。方才听见面前这女孩说了“摸骨”二字,他只是随意的猜测,未曾想过真的对号入座了。
“你们是来给我摸骨的?”他语气淡淡。
于桐颔首。
“那摸吧。”语气淡淡。
方城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在旁的老太太颇为吃惊,本以为要好言劝说方城一会儿,他才会愿意。
“小姑娘,我孙子答应了,那就现在吧。”老太太催促笑说。
于桐愣愣点头,她困惑看方城,他怎么就答应了呢,刚才还一脸不愿意来着,她瘪嘴。
于桐朝方城招招手,想要速战速决,她冷淡:“你过来,坐这里。”
觉得位置有些窄,她又对老爷子说:“爷爷,你往右边挪一些。”
老爷子瞥了眼身形挺拔高大的方城,于是向右移了移。
方城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她一眼,随后在她面前的宽木椅上坐下。
于桐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方城坐下后一直注视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我开始了。”于桐清清嗓子说。
“嗯。”
“手。”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示意方城将手放于她手之上。
方城将左手覆于她掌心,她肌肤微烫的温度让他一怔,明明穿的特别单薄,这温度高的不正常。
于桐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稍曲,大拇指一起用力,滑过方城的掌骨。
倏然,于桐停住,手开始微微发抖。
于桐深呼吸起来,方城仰头看她,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他问,“你还好吗?”
“丫头?”老爷子也皱眉喊她。
“我没事……”
于桐说着,手指又往下滑了半寸,再度停下。
啪嗒——
一滴水打在于桐手侧。
方城一看,猛地站了起来,手掌托着于桐的脑袋,迫使她仰头,随后用身上的手帕按住她的鼻子。
“丫头!”老爷子急忙叫。
刚才那滴不是水,是血。
“你流鼻血了。”方城淡淡道。
于桐感觉到血腥味在她的口鼻内四溢,难受的很。她黑亮的眸子盈上一层晶莹,静静凝视托着她脑袋的方城。
察觉到她的视线,方城看去。片刻,方城松手,控制两人间的距离。
刚才他几乎把她搂进了怀里。
鼻血止住了,于桐擦着鼻子,脑袋嗡嗡的,不是因为刚才方城抱了她,而是因为他的手骨。
于桐垂眸,视线定格在方城的左手上,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一点也不输她摸骨师的手,而且他的手骨……
于桐踌躇片刻,问方城,“能……再给我看一眼你的手吗?”
方城看向她墨耀的双眸,将左手伸了出去 。
于桐慢慢将右手贴了上去,她向上推,两人手竖起,变成了击掌的姿势。
于桐犹豫半晌,将自己的手指卡进了方城的每个指缝,感受着方城的每个指节,随后握住,十指相扣。
如果问身体里的每根骨头、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的感觉是什么?
于桐会回答,此时此刻。
通过紧扣的十指,她似乎能读懂他身体里每一根骨头的话语。从来没有过的温润祥和,三月春风如沐,浸溺沦陷。
“丫头!”老爷子站起身忙唤。
这一声叫醒了她,于桐骤然松手,后退一步。
嘴唇湿湿的,她一摸,发现自己又流鼻血了,她赶忙仰头。
方城觑向刚才被紧握的左手怔住,他不讨厌那个感觉,或者说,很享受,很……喜欢。
“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老流鼻血。”老太太在旁皱眉问。
“老太太,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流过鼻血,今天也是头一回。”于桐窘迫道。
老太太严肃继续问:“那你能跟我说说,摸骨的结果吗?”
于桐怔愣,结果……
结果就是没结果……
可怎么会没结果呢……她怎么会摸不出来。
于桐转身,突然抓起一旁一个年轻女佣人的手,把女佣人吓了一跳。于桐摸了一下女佣人的手骨:二十五岁,未婚,三岁时母亲去世……
有结果啊……
于桐松手,回头去看方城,皱起眉头,可他的没结果,难道是刚才她太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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