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营盘,对我多好啊!可是,说离开就要离开了,真让我心里放不下它……”
“但分别总是难免的……海民,不论到了哪里,只要心里有它,离它就不会远。”刘越靠近他,把手放进他手里。
这天夜里,他睡不着,坐了半夜。刘越醒来,陪着他说话。他想好了,决定把后天早晨的车票退掉。刘越问为什么?他说,白天走,肯定会有很多战士为他送行,他怕自己受不了那个场面,不如改到明天晚上走,夜里十二点多有一趟去北京的慢车。刘越说,坐慢车太受罪了。他说没关系,熄灯后再走,就不用经受告别的场面。刘越同意了。
次日上午,他到操场上转了一圈,除了连队的几个干部,战士们都不知道他要走。这是他要求朱瑞、马春光他们必须做到的。下午,马春光陪着他到营外的沙丘那儿坐了一会,年轻时他们无数次地来这儿,当新兵时差点在这里动手打架,他要走了,很留恋这个地方。
回来的路上,马春光一直默默不语。他说:“春光,当年梁连长离开咱连队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我都记着,他对林连长说,侦察连交给你了,带好它!……林连长走的时候,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也要走了,这话我就不重复了。我只想说,我们之间所有的兄弟情谊,都是在这里产生的,我都把它装在心里了……咱们到演习场上见!”
马春光默默地点头。
傍晚,他又来到师史馆。里面没人,他打开灯,缓缓走过一排排的烈士遗像,最后站到黄小川的遗像前,久久地、默默地仰望着墙上的黄小川……
他向墙上的黄小川敬礼。
快到熄灯时间了,房间内,战士们做熄灯前的准备工作,不时传出欢声笑语。赵海民从连部出来,缓缓地走过每一个门口,他的眼里充满了留恋和伤感之情。
红领章 第十九章(7)
他在三班门口停下,望一眼门上的牌子,然后久久地望着室内……三班是他最初的家,没有三班就没有他的今天,三班永远留在了他的心上……
熄灯号响了,他回到连部。朱瑞、马春光、李胜利在里面吸烟,准备给他送行。朱瑞坚持把大家组织起来,给他送送行。他坚决地说:“不!明天早晨出早操的时候,你们给大伙说一声,就说我夜里走了。”
三人默默地点头。
约摸十点半的时候,文书小邵悄悄进来说:“连长,小车来了,在围墙外面,嫂子也在车里面呢。”
赵海民点点头:“好吧,我们动作轻点。”
几个人站起来,李胜利帮赵海民提着小包,他们轻手轻脚往外走。大门口的灯黑着,走在前面的马春光伸手拉亮电灯。
顿时,他们全都愣住了――
门前操场上,全连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集合好了。整齐的队列,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一齐期待地望着赵海民。
原来大伙已经知道他们的连长要走了。他们怎么知道的?谁也搞不清。赵海民站在台阶上,目光缓缓掠过那些熟悉的面孔。他动情地走到队列前,说:“同志们,我本来不想打扰大家的,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就说两句。我要走了,但我的心还会与侦察连相连着,我只希望同志们到演习场上把我们侦察连的那股劲儿拿出来!……再见了,同志们!”
站在第一排打头位置的一排长大声说:“连长!我有话说!”
赵海民说:“你请讲。”
一排长说:“我们不是为你送行的!我们是想让你留下来!”
此言一出,赵海民等人都是一愣。
二排长说:“连长,你带我们参加演习吧!”
三班长李长明说:“连长,你不能这时候离开咱侦察连!”
战士们纷纷说着――
“连长,你不能走!”
“连长,留下吧!”
“连长,我们不想让你走!”
“连长,我们想让你带我们参加演习!”
“连长,演习完了你再走吧!”
……
有人流泪了。有人扭过脸抹眼泪。
一声声的挽留,令赵海民经受着震撼。
离侦察连不远的道路上,来接赵海民的吉普车就停在那儿。刘越站在车门前,久久地看着操场上那感人的一幕,显然,她也受到了震撼。她的眼睛湿润了。
赵海民看着一张张期待的面孔,不知该说什么,良久之后回头望了望指导员和马春光。朱指导员轻轻摇摇头,仿佛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马春光咬咬牙,仿佛下定一个决心,走到赵海民身边,诚恳地说:“连长!你看到了,侦察连的全体同志,这时候实在舍不得让你走! ……你走了,我可以接连长了,但我宁愿不当这个连长,也希望你留下来!我们之间,战友一场,搭当一回,我们没能够一同上战场,但如果能在演习场上并肩战斗一回,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演习结束,你再走,行不行?”
不知何时,刘越挺着个大肚子走了过来,她看看队伍,看看马春光,然后看着赵海民,说:“海民……还是……留下来吧!”
赵海民感激地望着刘越,郑重地点了点头。
红领章 第二十章(1)
一
几十辆解放牌卡车浩浩荡荡向演习场地进发,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坐在驾驶室里的赵海民望着不见首尾的队伍,心中顿生豪情。
刘越快要生了,他有些不放心,刘越说,你就放心走吧,通信连那么多女兵,照顾我一个产妇还不是小意思。他一想也是,就高高兴兴与她告别。他们约定,如果侦察连取得了好成绩,他们的孩子不管男孩还是女孩,都叫赵侦。
到了指定的地域住下后,各部队进行演习前最后的准备工作。这时候,李胜利家里来了一封电报。当兵的人,最怕有电报,尤其是关键时刻,电报最让人担惊受怕。有人问李胜利电报内容,他李胜利淡淡地:“没事。”说完,他就走开了。
第二天,师里负责送信的三轮摩托车又送来一封电报,还是李胜利的!文书小邵报告了赵海民,开饭时,赵海民问李胜利是什么事,家里老来电报。李胜利仍然是轻描淡写地说:“没啥大事。”
到了第三天,第三封电报又送到李胜利手里,炊事班的全体人员都觉得不对劲了。李胜利告诉他们,没事,你嫂子把电报当信写,这样快!大家虽然半信半疑,却也就没往心里去。
第四天早晨,上士帮李胜利整理床铺,一掀枕头,看到下面压着那三封电报,他忍不住打开一封。电文是:母病危速归。
上士愣了,想想不对劲,赶紧报告了朱指导员。朱指导员又拿着三封电报到训练场找到赵海民和马春光,把电报往他们面前一推,说:“司务长带人拉粮去了,上士打扫卫生发现的。”
三封电报内容全是“母病危速归”。几个人惊愣着。马春光说:“这个李胜利,这么大事也不吭一声,得好好收拾他!”
他们决定,尽量到师里争取给李胜利请假,让他回家一趟,虽说是演习随时都会开始,但人命关天,老母亲病危,让儿子回去看一眼也是人之常情。
中午,李胜利从粮站拉粮回来,赵海民马上把他叫到连队的帐篷里来,对他说,如果他打谱想回去看看,就到师里给他请假,想办法让他走。
李胜利叹口气,大口吸烟:“这几天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好几次想找你们说出来,又忍下了……连长你知道,我妈身体一直好好的,平时很少生病,谁知她偏偏这时候病了……为了演习,你们几个都蜕了几层皮了,眼见着瘦了一圈,这个节骨眼上,我怎么能张得开口?演习虽然不是比伙食,可伙食搞好了,就能把大家的劲儿提起来,能把大家的潜能挖出来,能让全连以最好的状态到演习场上去!食堂不是说离了我就玩不转,可我在和不在,肯定不一样!毕竟围着锅台转悠了五六年了,比他们更知道冷热咸淡,比他们更精细点儿。我在,你们也放心,对不对?……说句老话,自古尽忠难尽孝,这个时候,我不回去,我爸妈他们也会想通的,不会怪我的……”
李胜利眼泪汪汪了。
赵海民、马春光、指导员三人感动地望着李胜利。朱指导员说:“胜利,你以支部的名义,给家寄二百块钱去,钱从干部福利费里出!”
李胜利摇头:“指导员,钱我已经寄走了,家里也不缺钱,谢谢了。”
赵海民说:“指导员,春光,我觉得应该把胜利的事情反映到师里去,胜利又给大家当了一回榜样啊!”
李胜利不经意地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啊!
马春光亲自写了一篇文章,把李胜利接到三封电报而不归家的事迹好好描述了一番,军区的《演习简报》很快就登载了,江师长看到后说,这是个老典型,很能经受住考验的,以后要重点培养。这话传到侦察连,让李胜利两天没睡着觉。
重点培养,不就是重点提拔吗?看来用不了多久,马华娘俩就能来部队当个“长住户”,而不是“临时户”了。
过了两天,赵海民专门跑去问李胜利:“婶的病咋样了?”
李胜利正在亲自抄菜,他挥动着大铁锹说:“噢,马华刚来了信,说是病情稳定住了……你就甭牵挂了,多操心训练的事吧!”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