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迷雾

第8章


“你呀,你有一种落后于时代的责任感。如今不时兴了,作为一块活化五还是很珍贵的。”
“我是活化五?”
“鹦鹦螺化五、三叶虫,还有江山秀一。”
直美端起酒杯:“干杯!”
这山不便发火,自己也端起了酒杯。实际上,对这位姑娘不能发火。倒不是担心砸掉饭碗,而是她太年轻,于是一切都依顺她。
“年轻,好啊!”江山说。
“哎,还吃什么?”
“吃不下了。”
“我要点儿甜点心。喂,对不起,甜点心上加点儿葡萄和冰糕。再来点糕饼……”
江山再次体会到年龄的差别。
二人来到新井宅邪附近,已经过了十点。
“还有三天。还想跟着我?”直美嘲笑地问道,“还是已经跟够了?”
“这关系到我的饭碗,而且,不能因为我人到中年就戏弄我,过去我还是个运动员呢。”
“响,这么说,还不服?”
“对。
江山指了指前面的新井毛邪的大门说:
“怎么样?跑到门口?”
“算了吧,这一次说不定会把命跑掉的。”
“别小看人,我要是真跑准赢你!”
“那好吧……”直美把书包换到左手上。“一,二,三”
两个人一齐在夜晚的街道上奔跑起来。脚步声回响在长长的围墙内,路灯把两人的身影忽儿拉长,忽儿缩短。
“噢,我赢喽”
直美跑到门口,转身往后望。
“没穿惯这双鞋,输了。要是换上一双好鞋……”
江山上气不接下气。也许是肚子吃得饱,这次没闹贫血。
“在我动身之前,你赢一次给我看看。”
“好,我会赢的!”
江山笑了。他好久没这么开心地笑过了。他觉得好像一下子年轻了许多。
“好了,晚安!”
达山说完就走了。走不多远回头一看,没想到直美还在目送着他,并且在向他挥手。
走在街上,江山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竟吹起了口哨。
江山回到公寓已是十一点半。
这会儿或许是白天爬山和刚才奔跑的疲劳全出来了,只觉得膝盖又酸又痛。
“到底不年轻了……早点儿睡……”
上楼可不容易,两膝发颤,根本用不上劲。
“你回来了。”
“啊,回来了。”
脱了鞋,江山木然地站在那里。
“来晚了。”
妻子――不,原来的妻子幸子坐在屋里。
江山觉得好像在那儿站了一个小时。实际上不过一分钟左右。
“怎么了?被钉住了!”
幸子毫无变化。虽然已到这般年龄,却没发胖,还很苗条。身上穿的比以前高级多了。
“你在这儿干什么?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到我这儿来?”
“坏毛病还没改呀。”幸子从手提包里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一下子提很多问题,老毛病。”
“哎幸子……”
“有火柴吗?”
“火柴?打火机行吗?”
“一次性打火机,这个最好,国崎用的都是达希尔。杜邦、拉丁……其实只要能打火就行了。”
“现在不是谈论打火机的时候。”
“知道。”
幸子惬意地吐出烟雾。
一点儿也没变。江山想,我老多了,而她却相反。
幸子天生丽质,若说是美人,她那双眼睛太大了些,有些不太谐调,嘴唇略厚,可是有些地方却十分动人。
与幸子离婚以后,一次一位长辈和他一起喝酒时就说:“我看你不会再同那个女人保持关系了。”
幸子为什么会同江山结婚,江山自己也不明白。在外表漂亮、对男人很随便的幸子眼里,像江山这种只讲办事老实的人,倒显得新鲜。
可是,新奇并不能长久。而且,对幸子来说,购置许多衣服、提包、皮鞋,江山的收入是负担不了的。当然,这些在结婚前她也明明是知道的。
“我是逃出来的。”幸子说,“丈夫虐待我……”
“嗅,我知道,我见过国崎了。”
“他来过?”
“是。我说的是为你好,去警察署吧,会保护你的。”
“我又没干什么,为什么要去警察署?”
“没干什么?”
“是啊,我没杀和也呀。”
“可是,国崎……”
“他老糊涂了,一点儿也不理解我。”
江山觉得理解幸子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我认为不逃走就没命了,才离家出走的,可是想来想去又无处可去,最后想想只有这儿。”
“你倒轻松啊,怎么进来的?”
“我以前在这儿的时候经常丢钥匙,那时我就打开厨房的窗户,从缝隙插进打扫走廊的扫帚,刚好能拨着门锁。我想起以前的经验,一试果然打开了。怎么样?”
“吹什么牛。这儿可能已被监视了,你真是胡来。”
“啊,我不是特意不开灯等看你回来的吗?我的努力你该看到一点儿呀。”
江山终于从惊异中清醒了一些:
“知道了,总而言之,必须冷静地想一想。”
“算了吧,想什么。”幸子回到铺席上,“我一想就累。”
“可是,现在是你被追捕,不动脑筋就别想逃脱。”
“你动脑筋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洗澡,睡觉。”幸子说,“哎,给我放洗澡水。”
“瞧你多自在……”
“那好,我自己来。”
幸子站起身向浴室走去。浴缸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江山绝望地抱住脑袋。
幸子一点儿也没变。她还是把麻烦事让别人干。
可是,这一次事关生死,同早上起来倒垃圾不同。
“对啦!”
高峰刑警!高峰说过,有事告诉他。他会妥善处理的。
江山翻开笔记本。高峰家的电话记在哪儿。在这儿。江山奔到电话机旁,拨动电话号码。
“往哪儿打?”幸子走过来问道。
“往哪儿打都行。”
“知道了。把我出卖给国崎吧,你能得到多少钱?”
“什么!”江山把听筒搁在一边儿,“你以为我会干那种事?”
“那你往哪儿打?”
“一个我熟识的刑警。”
“报告警察也一样。国崎只要想杀我,在拘留所也好,在监狱也好,他都能办到。”
也许确如幸子所说。
“你说怎么办?”
“你考虑吧,你是丈夫嘛。”
“现在不是了。”
“我去洗个澡。”
幸子开始脱衣服。
“喂”
“怎么?在土耳其浴室或其他地方,女人的裸体早已看惯了吧。,’
“我哪有那些钱。”
“我不是你以前的老婆吗?到这个年纪还害什么羞?”
幸子脱得一丝不挂,打了个哈欠朝浴室走去。
江山呆然地目送着她。
的确还像五年前那样。纤细的身材,身段很好,现在仍不显得胖。
“可能是紧张得受不了了,一定是。”江山咕哝道。被幸子那样一说,给高峰打电话的事也搁在了一边。但老是藏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浴室里传来幸子用鼻子哼的歌声。江山嘟哝了一句:“随它去吧!”接着脱下上衣横躺在铺席上。
6
“这阵子你变乖了。”长谷沼君江一边为直美拿出早餐一吃的鸡蛋,一边说。
“是吗,换了一颗心。”
“太好了。”
“无聊吧?你如果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事。”
“为小姐担心都腻了。”
“真是替我说的。”直美一边喝饮料一边说,“你也不能识别男人吧。”
“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嗯,今天去哪儿呢?”
“小姐,我想您是知道的,该做动身准备了。”
“我知道。”
“今天就准备好吧?我来帮您。”
“今天没心思,艺术家就是不好对付哟。”
“一般打点行李不能叫艺术。”
“对我来说却是艺术,简直是奇迹。动身前再收拾。别担心,会掉头发的。”
“可是,我头发都白了。”
“哪里,还黑着呢。”
“是染的。小姐没发现?那是您粗心了。”君江笑着说。
可是,直美倒一本正经地盯着君江那乌黑的头发。是染的,我根本没想到。
直美想,是我使她白了头。心里禁不住有些难过。
“您怎么了?”
“晤……哎,来一杯咖啡。”
“来了・”
“长谷沼!”直美叫住了她。
“什么?”
“行李明天收拾。”
“知道了。”
君江一走进厨房,直美便开始吃荷包蛋。上午十点,按直美平常的习惯,今天起得特别早。挑西装费了不少工夭,离开家时已快到十一点。出了门,直美不禁感到奇怪。没有江山山的人影。
“奇怪……这个极端负责的人!”
难道昨天晚上心脏病发作了?她想,要是穿一套黑色衣服就好了。这时,一个从未见过的青年跑了过来。
如果是慢跑,穿西服戴领带未免不大合适。
“对不起。”那人来到直美面前,停住脚步,“是新并直美吗?”
“哎。
“我是来替换江山的,来迟了,对不起。”
“替换江山?”
“是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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