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随我心

‘地中海’走了，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在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亲人的陪伴下，默默的离开了。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咽的气，等到有人发现时，身体已经没了温度。以至于在给他穿寿衣的时候，十分的困难，因为全身都僵硬了。
    我没有立场指责别人，可见此情景心口如同压上一块儿沉甸甸的巨石，一直顺不过气来。好在那个心虚的女人还算知趣，没借此机会挑三拣四的找事儿。也许是还惦念那点儿手足之情，哭得也是稀里哗啦的，鼻涕口水甩得老长，若照以往，我早就恶心的不行了，可现在竟然还看她比以前顺眼了？！
    强忍悲痛，我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地中海’的后世。想来终究要面对这一天，所以早就做足了准备。鉴于‘地中海’一切从简的遗愿，我没敢大肆铺张，但该有的场面还是毫不含糊的。
    毕竟葬礼在农村举行，周围都是同族的亲戚关系，大家不了解内情，可不就得通过场面来推断。
    不知为何，在我潜意识里，老觉得‘地中海’这一辈子过的挺委屈。年轻的时候隐姓埋名的当一名特种兵，过着出生入死却默默无闻的生活；等上了年纪却又为了身份神秘的小凡，不得不离开自己热爱的职业，大材小用的当了一名费力不讨好的教导主任。
    不都说好人好命么，那他老人家的命，又该如何认定呢？至少用我的人生价值观来判断，这种命绝对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甚至还不如前世的自己。
    护士长说‘地中海’走的时候是睁着眼睛的，而且在他的眼角还清晰可见淌过的泪痕。听她这么说，我的心都碎了，眼眶里燃起的炙热恨不得融化了眼球儿。
    他这是在不甘么？不甘于就这么离去？抑或是还有未了的心愿？是了，亲手拉扯大的小凡，终究是他放不下的牵绊。或许还包含其他的，不曾表露过的遗憾吧？
    绞尽脑汁的思索，猛然想起自己曾抱怨过按部就班的人生索然无味，现在想来，的的确确是一种罪过。因为这对‘地中海’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奢念？
    想到此，我便不愿去深究了，这样的事情琢磨透了，心里反倒更痛！
    略带担忧的望了望一直跪在棺材前烧纸的小凡，心疼却也万般庆幸，起初还担心他承受不住，现在看来小家伙终究是长大了……
    “客到，孝子跪！一鞠躬！二鞠躬……”
    我依言跪下，恭敬的朝来客回礼，作为孝女，对于前来祭拜的人，我是打从心里感谢的。尽管膝盖跪得已经失去了知觉，腰也痛的跟折了一样，可心里却很宽慰，也算是为‘地中海’尽最后一点孝道吧！
    此时，屋里又传出小凡姑姑‘惊天动地’的哭声，我十分厌恶，却不得不极力的忍耐。从昨天到现在，这女人几乎都没闲着过，只要来个上礼的，她就哭的死去活来，嘴里也一刻不闲着。一会儿说‘地中海’命苦，一会儿说他糊涂，说什么亲外不亲里，不知人心善恶，被冲昏了头脑什么的。话里话外引人遐思，其用意不言而喻。
    唐林几度想上前质问，都被我强行拉住了。明知是套，何必要配合着往里跳呢？对付这种嘴贱的人，不急于一时，再说这个时候闹起来，被人笑话不说，‘地中海’走的也不安生。
    就知道那个女人不会老实，还好阿涛让权亚东带了几个人来压场，否则光凭小凡我们三个人，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转念一想，若不是曾答应过‘地中海’不与她一般见识，我会任她有精力说三道四！很好，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本想把她儿子的事彻底坚决了，照现在的情形，貌似是我忘了，有些人注定是不能太给脸的。
    自动无视那些好事者异样的眼神，我伸出手本想拽着小凡一起站起来，哪知因为跪得时间长了，腿麻得失去了知觉，幸好有唐林在身边护着，若不然就糗大了。
    待腿缓过劲来，我就没好气的甩掉了唐林的手。躲了一个星期才敢冒头儿，想让我给他好脸色，门都没有，再加上昨天听他说的那些话，更是让我气上加气，心里琢磨着先晾他几天，等把‘地中海’安葬了，再好好跟他算账！
    见院里院外都摆上了桌子，知道是要开席了，我们被自动忽略，想来是有人刻意交代了。我扯扯嘴角不以为然，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已经让权亚东去买盒饭了。
    心想这人心真贪，明明已经拿到了钱，且数目足够在农村盖一所房子了，居然还不知足。怪不得‘地中海’一再要求丧事从简，如此也是一种无奈吧！现在想来，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把葬礼主动揽了过来，但惟独没有管酒席。因为来这吃饭的人大多是还她家人情，与‘地中海’却是没什么关系，我是来尽孝的，可不是当冤大头的。俗话说的好，贪小便宜吃大亏，更何况是这种贪得无厌的人，更要让她好好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了。
    打定主意，随便吃了几口饭后，就躲在车里打电话，想到等快出殡的时候，那女人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看来得给她们家找点事儿分分心了。
    将事情安排妥当后，我边揉着酸麻的膝盖边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中，竟然稀里糊涂的睡着了。不过只是浅浅的打了个盹便猛然惊醒了，看看周围吃的热火朝天的人们，不知为何，心里又开始莫名的堵得慌，人走茶凉，果然如此啊……
    “唐林哥哥，你说人死了，是不是在这世界上就彻底消失了？”小凡哽咽的声音惊醒了我的沉思，扭回头才发现唐林和小凡竟然并排背靠在车尾呆着呢。
    我收回欲打开车门的手，缓缓的放下靠背儿，又刻意的将车窗打开了一道缝儿。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不禁有些汗颜，怎么这两天，竟做些听墙根的事了！
    “不会！他只是换个身份重新来过而已！”清冷的声音带着笃定的坦然，却比任何安慰的语言都具说服力。
    “是吗？那太好了！真希望爸爸能拥有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快快乐乐的生活！只是可惜，爸爸不记得我了！”
    “不记得不正好，要不他还得为你操心。”
    “说的也是！我这个身体……唐林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但是你的保证不能对任何人说，尤其是姐姐，可不可以？”说着听着车外的动静，似乎小凡还扭身朝车里望了望。我立刻闭眼装睡觉，耳朵却不由自主的抬高。只听小凡压低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爸爸的儿子，而且也偷偷看过爸爸的日记本。是我连累了爸爸，若不然他一定还能在部队里快乐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我……唐林哥哥，你说我是不是扫把星？连累了爸爸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还害得他为我操劳生病，以至于早早的离开了……人世！”说着，小家伙的声音又有些哽咽。
    唐林微微的叹了口气，不慌不忙道：“主任若听你这么说自己肯定会伤心的，他得这样的病，是日积月累的结果，与你无关。倒是你，知道了自己身世，是不是想去找你亲身父母？”
    “才不要！我那个亲生爸爸是个坏蛋头子，而且太花心，要不然我的亲生妈妈，也不会被他的那些女人给活活挤兑死。若不是爸爸及时出手，估计我也早死了。哼！权婶说得对，洋鬼子太生，六亲不认，没一个好东西！”
    “呵呵！好像你不是似的！”唐林有些哭笑不得。
    “我当然不是！”小凡理直气壮的反驳，“我长在中国，吃中国饭长大，当然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老师说了，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我的身体早就中式化了，不信你让我吃西餐试试，保准拉稀！”
    唐林‘噗嗤’笑了，“你这小子！总之不管怎样，一定要记住我和你的姐姐都是家人，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或是什么想法，一定要跟我们说，知道么？”
    “恩！知道！阿涛哥哥和雅琦姐姐也是我的家人吗？”
    “额……算是吧！小凡很喜欢阿涛哥哥？”
    “喜欢！阿涛哥哥总带我出去玩，还给我讲社会上的新鲜事，还教我一些在学校里学不到的知识。总之阿涛哥哥实在太厉害了，没有他不知道的。”
    “哦？看来我要好好加油了，否则岂不是被小凡看不上了？”唐林淡淡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
    “不会！不会！唐林哥哥也很棒！唐林哥哥聪明，学习还那么棒！跟我们在一起也从不端架子，非常的……平易近人！”
    我闻言不由得满头黑线，心想小凡这是夸人的还是在损人？想来唐林听到小凡的肺腑之言，也一定极为纠结吧？！
    只听唐林又淡淡的说道：“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过，哥哥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么？”
    “当然，唐林哥哥你请说！”
    “那个……在你心里，是希望阿涛哥哥跟你姐姐在一起，还是希望我跟你姐姐在一起？”
    “啊？这算什么问题呀？就不能大家都在一起吗？”
    “不能！”
    “可是这个问题好难哦！”
    “看来小凡是希望阿涛哥哥和你姐姐在一起喽？”
    “不是，不是，我当然希望唐林哥哥也能和姐姐在一起。对了，唐林哥哥，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一定不能跟任何人说哦？”
    “行！你说吧！”
    小凡又刻意的压低了声音，道：“就是有一天晚上，我看见阿涛哥哥喝醉了回家，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姐姐的名字，说着说着，居然还流泪了。雅琦姐姐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唐林哥哥，你说阿涛哥哥为什么念叨姐姐的名字就流泪了？你有没有因为姐姐哭过？”
    “额？这个……”唐林不自然的撇开脸，没有注意到小凡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而我沉浸在小凡的爆料中，心情复杂难耐，更是没听出他话里话外的微妙。
    “唉！唐林哥哥，我不懂你们大人之间的事。不过呢，看到爸爸去世，我总感觉特别后悔。知道爸爸担心我会被那些人看到，所以总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被打扮的那么丑不说，从小到大，我连和爸爸一起出去玩的机会都没有。其实，我多希望能像正常家庭那样，光明正大的和爸爸在公园或游乐场里玩耍嬉戏。可是为了不知道会不会到来的麻烦，就只能躲躲藏藏的过日子。想想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倒不如随心所欲的活着。姐姐总说人生苦短，想做就做！所以，我时常想，要是有重来的机会，我一定要跟爸爸正大光明的生活，哪怕危险随时会出现，快乐了也就值了！因为面对死亡的终结，似乎一切麻烦和困难都不值得一提了！”
    小凡的一番话，令唐林沉默了，也令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小家伙内心的成长。长大了，真的是长大了，想来这通透的心思，与阿涛的引导是分不开的。一想起阿涛，我又头痛了！不过，还好，沉默的气氛被很快打破，听到隐约传来的哭喊吵闹声，知道小凡姑姑最怕的瘟神来了。所谓一物降一物，这回我看她还有什么心思拿话挤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