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另一种面貌

第22章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云衡很坚强、很豁达,但他也是会被伤痛困扰的凡人,在他受了伤却选择不说的时候,你要把那些伤口放进眼里,想方设法地去抚平。他是个骄傲的人,也是个体贴的人,为了他的骄傲,为了他在乎的人的感受,他可以装作伤口不存在,可是,作为爱着他的人,却不能假装它们不存在。」
  爱着他的人?朝露心中一动,有些话放在心底实在如鲠在喉,所以她还是问了出来,「书俏,你……也爱着他,对吗?」
  林书俏仰起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是的,我爱他,但我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许是看出了朝露的将信将疑,她耸耸肩,「也罢,为了不让你对云衡产生心结,我就把我的心里话告诉吧。」
  她望着窗外的路灯,平静地说:「从在疗养院楼下的雪地扶起他开始,他对我而言就不再是个普通的病患,我开始更加留意他,而他也乐意和我亲近,也许曾有那么一个短暂的阶段,我和他几乎发展成恋人关系。那时的他,从外表来看已如常人,内心却仍是脆弱的,我对他来说是为数不多可以敞开心扉的对象,而我也必须承认,云衡是吸引我的。
「那时我的父母都在德国工作,有一回我邀请他去我家,当然,我没有和他明说我的想法,他也未必知道我的用意,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去了。我永远忘不了我父母那一天见到他时的目光……他们都是知识分子,涵养很好,对云衡表现得很客气,却也十分疏离冷淡。云衡不是傻瓜,当然看得出来,从那次之后,我们之间再也不存在一丝暧昧,他依旧对我很好,只是我知道,有些东西我们已经永远错过了。」
  朝露现在心里实在堵得慌,林书俏无疑是美丽动人的,褚云衡曾对她动过心这并不让人意外,可亲耳听到当个事实的感觉还是很不好。
  林书俏看出她有些不高兴,微微一笑,「瞧我在乱说些什么。朝露,刚才和你说的事你犯不着介怀。事实上,我们之间当时也就停留在轻微暧昧的程度,而且,我显然是更主动的一方。那个时候的他身心倶伤,我对他而言是依赖远多于爱情。」
  她带着羡慕的眼光望着她,「朝露,云衡从来没有用看你的那种眼神看过我,坦白说,如果他曾经迷恋我、追求我,即便父母阻挠,我也会跟他在一起,而他那样的个性,一旦完全投入一段感情,也绝不会因为一点阻力就轻易退缩。他对待你的样子让我知道,他满心满眼都只有现在的这份感情——那就是你。」
  「我和他的心是一样的,而且,我今后会更爱他。」朝露直视着林书俏的眼睛,「书俏,可不可以麻烦你送我去云衡那里,我想……」
  林书俏眨眨眼,笑道:「去当医生?」
  「至少可以给一剂止痛针。」朝露站起来,忽然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林书俏停稳了车,扭过头看了朝露一眼,道:「瞧你的样子,怕见到他?」
  朝露垂首,「做错事的人总是比较容易紧张。」
  林书俏扬起嘴角,「我陪你过去,顺便给云衡送个惊喜。」
  朝露虽不明就里,但还是一块儿下了车。经过这一晚,她对林书俏产生了一种信赖感,就算明知道这个女人和自己爱着同一个男人,她也愿意相信她是无害的,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来褚云衡的朋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林书俏挽着她来到一楼大门口,「一会儿你先别出声,由我跟他说。」见朝露点头,便伸出指头按了对讲机。
  过了好一会,褚云衡才按下通话,「喂?」
  「云衡,是我。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书俏?这么晚了,我还以为是别人按错……我很好,没什么。」褚云衡的声音里有种强打起精神的感觉,听上去有些刻意,「你快回去吧,时间很晚了。」
  「我看你一眼就走。我自己开车,晚一点怕什么。」
  「……好吧。」褚云衡妥协了。
  林书俏向朝露比了个OK手势,转身回到车里,直到朝露走进公寓后,她才发动车子离开。
  真是个好女孩。朝露回头看着她的车缓缓开走,内心由衷感叹。
  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褚云衡住所,可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紧张,门虚掩着,想必是褚云衡怕门外的人久候,已经提早开好了门。
  「我进来了……」她推门走了进去。
  褚云衡很惊愕地看着她,「朝露?」
  朝露进门前因为心虚一直半低着头,听到他的声音才抬起来,发现他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的浴袍,面色有些尴尬,难怪她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沐浴后的香气,他大概是刚洗完澡出来。
  她看着他,害羞得脸孔发烫,眼睛却没挪开分毫,不得不乖乖地承认自己原来是个潜伏很深的大色女。眼前的褚云衡太迷人「,她舍不得别开眼去——白色的浴袍是连身的,更显得褚云衡的身材颀长,略低的衣领露出他优雅的锁骨;他的头发大概刚刚用吹风机吹过,略带湿气而蓬松,连他手中那根黑色的手杖都仿佛成了增加威仪的道具,丝毫没有破坏画面的美感。
  褚云衡咳了一声,「不好意思,我以为是书俏,我……我去换件衣服。」说着手杖一点地就要转身去卧室。
  朝露一时忘了来的初衷,只凭直觉反应走过去轻轻挽住他,「书俏也不行,以后不许你在别的女人面前这么穿。」褚云衡身上的香气从头发和颈窝里散出来,有淡淡的草木清香味,她忍不住轻轻吸了好几口。
  褚云衡笑了起来,「你别误会,书俏是我的物理治疗师,所以我才不太在意在穿着,以前在德国复健的时候……」他忽然打住了。
  朝露敏感地察觉到了,抬起头望向他,「在德国怎么样呢?」
  他的眉心微微皱了起来,犹豫了一番才回答她,「那个时候,我的情况比现在要糟糕许多,复健的时候,一方面是运动量比较大,一方面时间也比较长,有些动作又容易压迫到膀胱,所以在比较初期的锻炼阶段,我有时甚至会穿着纸尿裤复健。」他垂下眼,不敢看朝露的反应。
  褚云衡这样玉树临风的一个男人,老天拿残障的肢体折磨他嫌不够,竟还要让他承受这样的屈辱!朝露更用力地挽住了他的左臂,「云衡……我不该提那些让你痛苦的事。」
  他小心地拄着手杖,慢慢侧过身,用右手把她拢入怀抱,「还好,我现在不需要那些东西了。」他把头俯向她的耳畔,「朝露,也许你现在不能完全相信,但我要告诉你,我会尽力做一个能让你感到幸福和骄傲的男人,我会弥补你,弥补我的残缺给你造成的困扰……」
  「云衡,是我不够好,是我的虚荣困扰了你。」朝露缓缓地抬起身,生怕他会失去平衡跌倒,她捧起他的脸庞,踮起脚尖轻吻他,「你的残缺我一开始就知道,既然在一起,我就不该怕别人的眼光。」
  「是我残废得太厉害,让你不得不顾虑许多。」他苦笑了一下,微微将左臂抬了几分,「朝露,我的左手用尽力气也只能举到这样的程度。我得让你知道我的限制……或许你还没有把我的情况看清楚,还没有想明白……」
  朝露很心痛,她知道习惯以坚强示人的他在她面前故意暴露身体缺陷,对他来说是多么难堪的一件事,即使他看着自己的时候还在笑。
  「云衡,我都知道!」她握住他的左手,「没关系,我都知道……」
  褚云衡任她轻柔地摩娑着他的左手,目光变得更加温柔,「既然和你在一起,我就该想到,你所承受的压力其实比我大得多。我不该凭着一股冲动就跑去公司找你,是我思虑不周。朝露,对不起,我……我让你丢脸了。」
  朝露再也忍不住,瞬间就哭成了泪人儿,这下倒把褚云衡吓得手足无措,只好姿势别扭且费力地搂着她,在他的怀抱里,她哭得更厉害了。
  「朝露,我真的快站不住了。」他说的显然不是谎话,话音刚落,他的身子就朝右侧歪斜,眼见失去重心,他只好撤了搂住她后背的右臂,用手杖撑住地才勉强站稳。
  朝露这才止住泪水,把他扶到卧室的床沿坐下。
  「云衡,我得承认,我真的很讨厌被人瞧不起。」她用手掌将他的双手合拢,一边感受着这两只手的不同触感,一边继续道:「在不曾亲眼见到你之前,我连和你见面都不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我真的很介意你的……缺陷。你大概不知道,我从小就很自卑,我的爸爸打死人而坐牢,这件事让我没少遭人白眼,那个时候我就发誓,父亲的事固然无法改变,可我绝对不要再被人看轻。」
  「有个残废的男朋友,确实要比有个罪犯父亲糟糕一百倍。」褚云衡平静地说,像是在阐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状况。
  朝露没有急于否认,他理智平和的神色让她有勇气面对真实的自己,有勇气把心底真实的想法让他知晓。「云衡,我一开始确实有很多很多的排斥,甚至气我妈居然想把你和我凑在一起。可是,一次又一次和你接触后,那些恐惧、那些排斥、那些可能承受的压力,我全部都来不及去考虑了,我根本被你彻底迷住了!云衡,今天的我或许让你失望,但请你相信一件事,我在乎别人看我们的目光,但我对你没有丝毫的嫌弃,我只是……」
  「只是希望走在街上能够有骄傲的感觉。」褚云衡抽出右手,反搭在她的两手之间,「朝露,这一点我恐怕永远做不到……这辈子,我都没办法和你很登对地走在一起,对不起……」
他拿起她的手细细吻过,他的唇潮湿而柔软,「即便这样,我还是很想和你在一起,我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行走,可我喜欢看你美美地走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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