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崩坏指南

    我从来不知道那么温柔的哥哥也会有生气的时候。
    桃花一副不怕他的样子，更是像要证明什么一样拉着我就往门外冲，那时我们就像一对为情私奔的恋人一样。当然，这是桃花后来的说法。
    后来我只知道哥哥和桃花之间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我被协议拒之在外，连灯伊都参加了。他们三人口径一致地说这是对我好。
    桃花的名声很快就在村子里传开。海盗村民是凶悍的一族，但桃花仍然用自己的优点征服了他们，连我那缺心眼儿的娘都说我抢了门好亲回来。
    我无比得意。
    由于村里突然多出了桃花，大家自然把注意力从哥哥身上移走，就连八十八的不见，都没有人注意。一想到八十八没有了我就难过，我不敢跟哥哥说，可哥哥像是已经猜到，在我回村好几天之后他才问我，假如他有方法让八十八以另外一种方式回到我身边，我会很高兴。
    心里最后一点愧疚被哥哥以最温柔的方式抹去，我开始催促桃花，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对我的承诺。
    “你知道你哥哥为什么会被那样对待吗？”桃花笑吟吟地问我，递给我一个削好的果子。
    我看不惯他吃东西倒腾来倒腾去的样子，直接抢过他还没来得及削的，咬上一大口，边吃边摇头。
    “你知道你们海盗村的来历吗？”
    我继续摇头，说：“既然你问了，你一定是知道的。”
    “是啊，我是知道的。”桃花似笑非笑，“我知道你们海盗村里的人在许多年前依然生活在星瑠大陆的普通人，完全不用干海盗这个危险性高、吃力不讨好的行当的。”
    “遗失的王族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呀。”我感叹。
    桃花意味不明地看我一眼，继续说：“当时统治他们的一族要抛弃他们的子民离开，而当时的星瑠并不像如今一样繁荣，只有靠着王权的统治才得以维持。”
    “统治家族为什么离开？”
    “说来也好笑，他们是侍奉神的一族，有一天他们宣称他们侍奉的女神不在了，创世神欺骗了他们，因此他们要随女神而去。”
    “女神？创世神不是只有一个吗？”
    桃花扬眉说：“我们所在的世界被称为‘元世界’，元世界一共由六个大陆组成，分别是星辉、星耀、星瑠、月皓、月琼、月瑚，传说由神用尽心力而造。六大陆的子民都以创世神为尊，但有极少数的地区流传‘双神’的传说。传说世界是由两个神创造的，除了创世神，还有女神，他们是一对兄妹。而双神传说中元世界并不只有六个大陆，女神和神分别创造了六个大陆，一共是十二个。”
    “可如今不是只有六个吗？”我尽管不学无术，但作为一个海盗，基础的地理知识我依然有的。
    他伸手卷走挂在我嘴巴边上的果子碴，放在自己的嘴里说：“因为女神消失了。女神力量的消失，使得她创造的另外六个大陆也随之不见了。女神在创造世界的时候身边有一群忠实的……嗯，说是仆从也好，信徒也好，反正他们是侍奉女神的，是离她最近的一族。在元世界被造好的时候，为了感谢他们，女神赋予他们崇高的地位以及丰富的知识和……不死的生命。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中大部分族人跟普通人通婚，渐渐失去了这些先天的力量，他们帮助神管理着这个世界，成为了统治者。而女神却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这一族开始了长达数年的寻找女神的过程，直到他们终于找到女神的踪迹，抛弃了他们原来的子民。”
    “这跟我们海盗有什么关系？”我对桃花半天讲不到重点表示不耐烦，“该不会是绑架了他们其中的一个威胁他们不要走吧？”
    桃花看我的眼神非常鄙视，他说：“你以为你们祖先确是英雄？你们祖先这群人事实上确是一群激进的暴民，不然如何后来会变成海盗……他们真的想尽方法拖住了统治一族，为的是要挟他们给出更多的好处。他们从统治一族里得到了能畅行于空虚云海的能力，但统治一族也不是吃素的，哪能被白白地威胁，于是毁了要挟者们的退路，让他们被人不齿，世世代代只能被困在空虚云海中。”
    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我催促桃花继续。
    “……要挟者们一见统治者变卦，自然也毁约不归还扣下的人质，后来统治一族实在没方法了，只得忍痛舍弃那个还在要挟者手中的族人，自己离开了。”
    “他们就憋得下这口气？人都被抢走不还了。”我表示不信。
    “当然不是如此。他们的离开可谓是轰轰烈烈，至于后来的历史书为什么没有记载，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他们打开了通往女神所在世界的入口。相传那个世界就在现有的六个大陆的反面，类似于镜面一样的存在。毕竟女神消失，另外的六个大陆统统自空虚云海沉没。那儿被统治一族称为‘被埋葬的世界’，而连接被埋葬的世界和如今世界的通道，确是空虚云海。”
    “那个统治的一族是从空虚云海走的？他们如何走的？”
    “有一个叫‘时间祭祀’的仪式。”桃花说着，看了我一眼，“需要通过停止时间来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则，接着在空间上开出一道出口。我刚才不是说过嘛，要挟者们得到了畅行于空虚云海的能力，事实上那是一个局，因为要进行时间祭祀必须要有祭品……你猜对了，祭品确是要挟者。”
    “他们都死了？”
    桃花摇头：“只有一个人死了，确是祭品。但必须是17岁之前的女孩。祭品用生命换取世界时间的瞬间停止，接着用更多人的时间停止换取打开出口的时间。在那一族离开之后，整个世界的时间停止了整整300年。这也是历史上没有记载的缘由——大家的时间都停了，之间发生的事就没人知道。但由于这个缘由，要挟者——也确是后来的空虚云海海盗世世代代憎恨着欺骗了他们的统治者。尽管随着时间的过去记得最初仇恨的缘由的人已经消失得基本上了，但族中却流传下来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个被要挟者们绑来的人质被囚禁的一族之长的家里，被所有人当做仇恨的靶子，永远不会给他好脸色。”
    我吸了一口凉气：“这确是大家对哥哥不好的缘由？可……但是这些事情连爹和我那缺心眼儿的娘都没跟我提过，你为什么要跟我说？”
    “因为你笨，不会想太多。”桃花幽幽地说，见我作势打他，他只好改口：“我不是答应过你想方法不让你那哥哥受人欺负嘛，我觉得你有权知道他被欺负的真相。”
    “那……那要如何做才能……”
    桃花凑到我耳边，用气声对我一段耳语。
    身在海盗族长的家里，作为唯一的女儿的我，成人礼自然不是一般地受关注。我那缺心眼儿的娘提前就为我准备好了典礼上穿的礼服，由于被我嫌弃不是水玉色的我们还大闹了一场，当然是以我的胜利而告终。我和桃花交往的事被所有人祝福，不过除了灯伊和哥哥。灯伊从一开始就看桃花不顺眼……不对，是他们三个各看彼此不顺眼，自从那个我不知道的秘密协定达成之后他们的关系稍微没那么僵，但最多是见了面打个生硬的招呼。
    我知道哥哥嘴上舍不得说我，但心中一直对我莫名其妙顺手牵羊带回桃花又莫名其妙顺水推舟跟他交往十分有意见，可我想得到他的祝福，就算所有人都不理解，但我也只想被他祝福。
    桃花是遗失的王族的事我没跟任何人说，包括灯伊和哥哥。寻找海妖的时候灯伊和我是共犯，但桃花跟着我回村之后他见了，却丝毫不信桃花是什么海妖，也就乐得吃着点心作壁上观了。
    在跟我讲述海盗村历史的时候，桃花对我附了一段耳语，道出了一个打算，一个让大家对哥哥改变看法的打算。
    打算的实施，就在我成人礼的那一天。
    
    ***
    
    自半夜从梦中醒来之后我就再也没睡着，翻来覆去几个小时之后天终于亮了，我立马穿戴好出门，有些事情我必须找桃花问明白，但我没想到一向赖床的灯伊居然像是知道了我的行动似的把我堵在门口。
    “七十七，天刚刚亮你就要出门，是要去哪儿？”
    他个子矮，初升的太阳从窗户上斜洒下的光还照不到他。灯伊金色的眼睛在暗处看上去像是野兽般的金属色，阴沉得吓我一跳。
    “去找桃……”我猛地想起梦中的内容，说到一半改口，“你今天如何不赖床了？”
    被我一说他立刻又是皱眉又是咬嘴唇，半晌之后才说：“我失眠了。”
    听听，我宁愿相信王后街的贵族点心跳楼大减价也不相信他竟然睡不着！
    于是我猜测道：“你点心吃多了？撑太多真的会睡不着……”
    灯伊咬住小牙齿，握住小拳头，似乎我再多说一个字，他就会冲上来把我吞掉。我识时务地换话题：“……到底如何了？”
    “这是我的台词。”他闷闷不乐道，“从昨天回来你看上去就怪怪的，明明出门的时候还挺正常，是不是桃花那浑蛋对你做了什么？”
    我想他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没做什么，假如他确实知道发生了什么从而做了什么的话我大概也不会因为突然得到的信息找他去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