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予时光度流年

第33章


两个人走了很久,才在一家小面馆落下脚来。
  面馆虽然小,但是暖气开得很足。推开店门时迎面冲来一股热流,不过好在祁贤戴着的是没有镜片的黑色镜框,所以不用担心眼镜镜片会蒙上水雾。
  两个人在角落的位子坐下来。
  祁贤帮江维取下围巾,放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巧克力给她。
  “这回不是德芙,改成明治雪吻啦?”江维带着笑看他,意思是说他随身带着巧克力,随时做好哄女孩子的准备。
  “那家伙最近迷上了明治,比德芙还要贵,真是败家。”
  前后不搭调的回答,江维却懂了,这应该又是夏栀泽的习惯。
  “不要什么事都照顾得好好的,好像我是你妹妹一样。”对他将自己当成小孩子看的举动很无奈,毕竟江维的独立意识比较强。
  “比你大就是你哥。”男生说着,向服务生招了招手,“这边!”
  服务生拿着菜单走过来。祁贤帮江维点了牛肉面,然后自己点了一份三鲜面。
  “三鲜面里有什么?”江维问他,“我没吃过。”
  “嗯……虾仁、墨鱼、竹笋跟海参。”祁贤沉思了一会儿,“应该是这么多。一般都是这样的。要吃的话,一会儿我把我的给你吃。”
  “哦……不用了。”江维朝他笑笑,“就是好奇,我不喜欢三鲜。”
  “你喜欢牛肉面?”不时有服务生和客人在椅背后面走来走去,祁贤往江维这边挪了挪椅子,“为什么?”
  “被御新冶带的。”没仔细想就给出了这个答案。
  “哦,他喜欢啊?”
  “嗯,好像是特别喜欢牛肉。”提到御新冶时江维不自觉地话又多了起来,“我记得以前有一次他跟那帮朋友用免费的优惠券去吃自助餐,后来别人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结果那家伙听到以后立刻说:‘江维不去,那我也不去了。’一副不讲道理的样子。后来别人没办法,只好来找我。我答应以后,他才肯去的。”
  “真像小孩子在撒娇。”
  “撒娇?”江维有点奇怪地看着他,“我觉得是无理取闹。”
  “你不觉得吗?”祁贤笑笑。这时服务生端着他们点的面上来,祁贤站起来帮服务生取下汤碗,将江维的牛肉面端到她面前,接着端过自己的,然后重新坐下来,“是在撒娇啊,用另一种方式,不容易被人看出来而已。”
  江维几乎是迟疑了一下:撒娇吗?
  她没有看出来。
  “哦,对了,我记得你是天蝎座吧?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庆祝一下啊。”祁贤突然提起。
  “哦……这个早过了,上个星期。”她没在意。
  “嗯?”祁贤显得有些诧异,“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你没问。”
  没问……
  所以她就不说,就这样错过了她的生日。
  “你什么都不说,总一个人闷着,这样不好。”祁贤叹了口气,拿起筷子挑起面,面条腾腾冒着热气,“赶紧吃,要不待会儿就泡涨了。”
  “哦……”江维也拿起筷子。
  夹在手指间的深色筷子,因为时常被人使用而磨得光滑圆润。江维看着筷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入了神。
  似乎从跟赵萌凡疏远以后,她也不怎么跟别人有交流和接触了。反而是跟御新冶疏远以后,她也渐渐地开始跟其他人有或多或少的接触。
  他们带给她的这一段岁月,就好像迟迟不醒的梦境一样,看见了光,看见了暗。这些东西沉淀在她的梦境里,沉睡在她的身边。
  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梦。
  有时会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迟迟都不会醒过来。
  只是错觉。
  祁贤半天没见旁边的女生有动静,停下吃面的动作去看她,结果发现她面前的牛肉面丝毫未动,已经泡得胀开。他正想说话,江维却先开了口:“祁贤哥。”
  祁贤抬起眼睛看她。
  江维浑然不觉似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面前的牛肉面,视线像是被胶粘住了。汤碗冒出的腾腾热气模糊了她的脸:“我打算休学。”
  祁贤愣了半晌:“为什么?”
  “学杂费这种杂七杂八的,何必呢。”江维漫不经心地吃着面,“休了学,书费、班费、学费还有其他那种乱七八糟的收费项目起码能省千儿八百块呢。”
  “可是也没必要啊。”祁贤犹犹豫豫地看着她,“这样好吗?”
  “好不好都没办法。”江维没抬头看他,继续说着,“哦,对了,有什么兼职的工作,都可以给我。”
  “嗯……好。”过了一会儿,祁贤又问,“你妈知道吗?她同意了?”
  “她不知道我在偷偷攒钱。”江维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我没告诉她,而且她不同意也得同意。”
  根本就是没有办法的事。
  或者是江维的独立意识太强,她认为没有必要让其他人知道。或许是心中的骄傲跟自尊让她放不下,无论做什么在成功之前都不想告诉别人,因为害怕失败后看到别人失望的脸。
  “哦,对了。”在出店门之前,女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星期一下课的时候你陪我去美术组办公室拿画啊。”
  “嗯,好的。”
  以前总是埋怨妈妈不好,长大以后才明白单亲妈妈的苦处,大概能理解了几分养家的辛苦。
  以前不明白。
  而现在为了家庭的生计跟赔款的事情绞尽脑汁,将所谓的梦想踩在脚下,去画三十块钱的一幅画帮别人交作业。
  醒不过来的梦,陷在沼泽里面,迟迟出不来。
  这些都不是最初想要的。
  星期一江维跟祁贤进美术组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还是上次那个负责老师。
  那个老师一看见他们就皱起了眉头:“你们又来做什么?”
  “老师,我想要回我那幅参赛的画。”江维言简意赅。
  果然,老师连脸都皱了起来:“参赛结果都快定下来了,就差发奖状了,你要回去做什么?”
  “我弃权。”
  “啧!”老师的眼睛里分明闪过一丝不耐烦跟厌恶,“你们也真够烦的!当初要弃权不早弃权,偏偏这种时候弃权,你叫我怎么办?我怎么帮你把那幅画拿回来?”
  “反正你也说我画成那个样子……”江维平静地看着她,“也不指望拿奖。”
  “江维,你的心理太狭隘了。师长随随便便说你几句,你就吵着要弃权了?这样下去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混?承受能力跟心理素质也太差了点吧!”句子末尾表示估量推测语气的助词,口气却是十拿九稳的肯定。
  江维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接话。
  女老师又絮絮叨叨地讽刺了一番。
  江维听她说得也差不多了,才补充上一句:“有人要买我那幅画,就算获奖也只是一张纸而已。”
  一张纸而已。
  那一千五百块可以买多少张奖状。
  一张奖状就能换一千五百块,她为什么不做?
  “江维,我告诉你……”女老师放下手中的事情,不悦地挑起眉毛,摆起了师长的架子,“这种画不是你说‘我不参加了,我要我的画回来’就能拿回来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那么大个人怎么就不明白?再说,这事关学校的荣誉,不仅仅是你个人所得,你……”
  “老师,学校的荣誉我管不着。”江维平静地打断她,在那个老师眼中厌烦的表情再添上一层时,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下个星期就休学了。”
  好歹那位老师最终是勉强退让了一步,脸色很不好看地说了一句:“好了,我试着帮你拿回来就是了,行了,你们走吧走吧!”说着摆出一副赶人的架势,江维跟祁贤这才离开。
  接着是跟班主任说明休学的事情。下午去办公室找班主任的时候,正在办公室改作业的班主任同样是一脸吃惊地问“为什么”。江维回答说:“家里出了一点事情,要休学一段时间。”
  “你父母同意吗?他们知道你要休学吗?”明显比美术组的负责老师和蔼很多,毕竟是班主任,“这个要父母来办手续的。”
  “哦,那我明天让我爸来。”
  “行。哎,其实你学习还是可以的,再加把劲进年级前二十也说不定的。画画还那么好,怎么就突然休学了呢?”好像是挺惋惜似的,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这个说不准……起码要半年多吧。”什么时候凑够那十万块就什么时候复学。
  “要多交点朋友啊,看你整天一个人不说话,好像是有点自闭,多交点朋友是好的。”说着看了一眼站在江维身边的祁贤,不过没多问什么。
  “嗯……知道了。”江维点点头。
  “咦,对了,我听美术组的刘老师说你要弃权?”
  “哦……是的。”传得还真快。
  “为什么要放弃?不是参加得好好的吗?”
  “有人要买。”
  “哦……”班主任想了会儿,“有梦想也是好的,不要随随便便因为那一点钱就放弃啊。”
  江维淡漠地看着她。
  一点钱而已?梦想?
  你懂什么?你们懂什么?
  你们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用衡量的口气说话。你们算什么?你们懂得什么?你们又理解多少?
  说什么“不要随随便便放弃梦想”,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留住那幅画?你们以为梦想是说实现就实现这么简单的吗?这根本就不是你们能够随随便便提来提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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