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记事

第39章


  
那白面刺客身量不足,白纱只遮了半张脸,露出来一对柳叶弯眉和水洗过一般的明眸。在第一次见面时薛晏就认出来这是个女子,而且是个年轻的少女。
  
少女如闲庭信步一般从外围走到包围圈里,其余蒙面人都自觉让出了一条道。
  
“应该说薛姑娘武功超凡,令我等自惭形愧。”少女声音响亮,中气十足。
  
“行了,都打了这么久大家也别扯了。说吧,你为什么刺杀我,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么…”少女仔细打量着薛晏,上前一步,“其实也不是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请薛姑娘去家里做客罢了。”
  
“你家就是这么请客人的?”薛晏亦上前一步,把剑架在少女的脖子上,二人几乎面对面站着。她盯着少女的眼睛,企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自从薛晏出了盛华城这群人就在后面跟着,不时找机会行刺。可在她感觉来,七场打斗下来,这些人并没有痛下杀手。与其说行刺,倒不如说试探。
  
可是…他们是什么人,在试探些什么?
  
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打定主意,薛晏悠悠地道:“你叫什么名字?就算做客也得知道主家是谁吧。”
  
“我姓柳。”少女依然镇定,半分被人拿剑威胁的荒乱都没有。
  
“柳…”薛晏不记得她认识什么姓柳的人家,不过名字带柳的倒有一个。她估摸着少女的年纪,倒也和那人对的上,不过也不排除少女说谎的可能。如果真是那人,她真不敢想象这姑娘的目的究竟是好是坏。
  
薛晏收起剑,道:“你看这样好不好,咱们两个单独比试比试,倘若你赢了我,我就乖乖跟你走,如果你输给我,你就要放我离开,不许再跟着我。如何?”
  
柳姑娘仰天笑了几声,清越的声音送出长远,尽显豪迈之气,“薛姑娘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有没有总要打过了才知道。”薛晏那手指弹了一下剑尖,似无意道:“只要柳姑娘别觉得我欺负你不会使剑。”
  
柳姑娘如镜的眼眸终有波光流转,“你从哪里得知我不会使剑?”
  
薛晏莞尔笑道:“我原本只是随便一猜,现在倒是真知道了。”随即举剑摆开架势,“看招吧!”
  
眼看那件刺向眉心,柳姑娘提气翩然向一侧夺过,衣袂飘飘。而后她自腰间拔出一柄软剑,迎着薛晏的剑势展开搏斗。
  
薛晏最拿手的武器是□□,但今生有薛铭手把手教导亦使得一手好剑法。那柳姑娘果然不是用剑好手,只能说堪堪会用,单打独斗根本就不是薛晏的对手,只十来招就落败了,偏偏薛晏还不下重手,总能给她反击的机会,却又在下一招被压制,仿佛是在戏耍她玩。
  
这自然不是戏耍,薛晏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实是这柳姑娘武功极为可疑,薛晏仗着人活两世懂得招式多,招招逼得她非得使出看家本领来对抗不可。几十招招下来,薛晏心中已有了考量,大抵确认了这女子的身份,便收了剑。
  
柳姑娘却不是个愿赌服输的主。她从泥泞的地上爬起来,朝身后的蒙面人打了个手势,冷冷地道:“留活口。”
  
薛晏面如寒霜,“你的父亲与曾祖父俱是一诺千金的汉子,你的母亲也是个谦恭谨恪之人,而你身为他们的后人,这些品格怎么一点儿都没有遗传到,反而尽做些阴损勾当!”
  
柳姑娘抬臂止住蒙面人们的动作,问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对于薛晏来说,的确是不认识,可对于长宁公主来说却再熟悉不过了。当年她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想不到如今竟是这幅陌生模样。
  
薛晏将目光定在柳姑娘的脸上,叹息道:“你可认得我是谁?”
     
柳姑娘被她这一答又一问弄得满头雾水,愣愣地道:“我自是认得。你靖边侯府的大小姐薛晏。”
  
“是啊,我是靖边侯府的大小姐…”薛晏低喃这一句话,眼睛里有祈求的光芒一闪而过,“你告诉我,此番动作究竟是为何?”
  
“我说了,只是想请姑娘去做客而已。只消两三个月姑娘便可以回家了。”
  
听她这意思不像怀疑自己的身份,倒像是在…谋划什么事情。薛晏抬手揉了揉跳动的右眼皮,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而她的认知还停留在过去,迟迟不肯变通。
  
她再次举起手中长剑,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神色转为坚定,“贵府我是定要去拜访的。无需你请。”
  
柳姑娘猜不透她的意思,但观她举剑的动作就知不可能这么轻易带走她,便下令,“活捉此人。”说完这话,柳姑娘就退后几步撤离战场。
  
蒙面人得令蜂拥袭来,薛晏也不甘示弱。几个回合打下来,这群人竟伤不了她分毫。
  
这和前几场的打斗没什么区别,柳姑娘早就料到了,但是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在和薛晏纠缠不休,她在外耗费的时间够久了,得尽快回去主持大局。
  
柳姑娘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绑着的袖箭。她瞄准薛晏的膝盖,按下机关,薛晏不察中箭摔倒在地上。只一个失神,薛晏脖颈间就架了七八柄剑。
  
“薛姑娘,欢迎你来我家做客。”隔着面纱,柳姑娘笑得十分愉悦。
  
作为一个阶下囚,薛晏笑得比柳姑娘更欢愉,她昂起下巴朝柳姑娘身后一点,幽幽地道:“恐怕你得问问他们的意见。”
第40章 去留
柳姑娘顺着薛晏的目光转向身后,只见有多出蒙面人两倍有余的士兵朝这边赶来。待她看清为首将军的模样,慌忙侧身躲闪,显然是认识却不愿照面。
  
“撤!”柳姑娘一声令下,蒙面人就挟持着薛晏准备跑路。
  
救兵都来了,薛晏哪能这么容易让他们得逞,她抬起受伤的腿忍痛往一个蒙面人一踹,那人身形一晃,薛晏伺机夺了他的剑,刷刷几招就逃出了包围圈。
  
柳姑娘见状已知此番不能擒住薛晏,还是脱身要紧,也不恋战,带着一帮人逃之夭夭了。
  
脱离了危险,薛晏捂着受伤的膝盖直接坐在地上,彼时血流已染红了整个小腿,看着十分吓人。由于失血过多,她的脸色近乎透明,红润的嘴唇也苍白如纸。
  
那些士兵眨眼间已到达此处,薛晏于其中瞧见了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看见此人,薛晏的第一想法就是赶紧让柳姑娘把自己抓走躲开此人。第二想法才冒出一个疑问——裴玠怎么会在这里?
  
裴玠与一个胖乎乎的将军并驾而至,他见薛晏浴血之身,翻身下马疾步赶来,行至薛晏身边蹲下身,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眉毛拧成了麻花。他略查看了下伤口,之后右手抱住薛晏后背,左手自两膝下抄过揽住,直接把人抱起来放到马上,自己也上马坐到她身后。
  
“裴玠!”薛晏反应了好一阵子,透明的脸上竟气出些许殷殷之色。这人怎么可以这个样!
  
裴玠按下她挣扎的爪子,很是正经地道:“你伤势太重,得赶紧去包扎。这里离下一个驿站不远,快马加鞭很快就能赶到。且忍耐些吧。”也不知他指的是忍耐什么。
  
胖将军尴尬地咳了两声,“世子先带薛小姐赶去驿站吧,这里交给我处理就好。”
  
“那便有劳谢将军了。”裴玠也不客气,调转马头上了官道绝尘而去。
  
薛晏的伤口还在汨汨流血,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即使这样她仍强撑着问出疑惑,“那人是谁,他怎么认识我?”
  
裴玠瞪了她一样,气她这种时候还有功夫胡思乱想,“你觉得自己很低调吗?盛华城里谁不知道你!”
  
薛晏讪讪闭嘴,其他疑问也不再问。片刻工夫二人已至驿站。
  
有驿丞闻讯迎上来,裴玠交代了几句话后抱着薛晏进了一间屋,又请人打来清水寻出伤药。忙活了一阵,裴玠把手巾稍微沾湿,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马上就到。不过你的伤口得马上清理,驿站没有女眷,你且忍忍,我帮你清理一下。”
  
“我,我,我自己来就可以!”薛晏伸手就要夺过手巾,不下心扯到伤口,疼得她冷汗如雨。
  
“这种时候你逞什么能!”裴玠不再理会她,蹲下来那着剪刀把伤口周围的衣物绞开一个圈,露出狰狞的伤口和寸余的箭尾。他拿手巾裹住食指与中指在伤口周围轻轻将血迹擦去。纵然他下手力道如花瓣坠地轻柔,薛晏还是疼得紧咬牙关,汗水浸得整个人仿若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终于洗好伤口,大夫也来了。裴玠先前特意吩咐过最好找个女大夫,驿站的小兵也是个人精,请来了一对老夫妇,据说都是治病的好手。
  
老太太进屋给薛晏包扎伤口,裴玠就在屋外等着,这时驿外传来马蹄阵阵,接着就听一粗狂嘹亮的男声道:“可见着齐王世子了?”
  
裴玠闻言走出去,刚好撞见往此院中走的胖将军谢沅。
  
谢沅踮脚往院子张望一眼,问道:“薛小姐伤得如何?”
  
“那些人倒没下杀手,只是皮外伤多遭些罪。现在正在屋里包扎伤口。”裴玠又问道:“将军可查出那些人的踪迹?”
  
谢沅摇头道:“他们跑得很快,不过我瞧着伤薛姑娘的那人身量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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