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记事

第63章


  
“单掌门?”
  
“这是单羽。”徐世修看了单羽的一眼,向薛晏介绍她,“单掌门就是她的父亲,因为我的缘故而被秦人杀害。单掌门在江湖上颇具盛名,十分受人尊敬,此番变故亦使诸位侠士愤懑不已。我想这些都是侠士都是武艺非凡,若能凝聚在一起必然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这才斗胆借着单掌门的由头做此一举。”
  
“失礼了。”薛晏并没有听说过这位单掌门,但还是朝单羽抱拳施了一礼。任何侠义之士都应该被尊重,何况他们是为国为民的大侠。
  
单羽知道薛晏的身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礼遇似乎有些惴惴不安,她呆呆想了好一会儿才抱拳回礼,并不作声。
  
徐世修静静看着薛晏,他忽忆起曾经他们面对面时那数不清的风花雪月的话题,而事到如今能让他再有机会同她说话的只能是沉痛的战争。
  
当他听说长华门之困和薛晏也随军来到莱远的消息时,他心底有些震撼,震撼于这个他似乎从未仔细了解过的姑娘。他亦有些怅然,时光无情,他们最终都不是曾经最美好时的样子,所有人都不是了。
  
物是人非,薛晏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但仍有丝丝伤怀,然而对待感情她向来拿的起放的下,既已决定要和裴玠相守一生她便不会再沉溺于无谓的过去,而且大敌当前也不是谈论风月的时候。
  
“既然你们已经来此地助阵,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你万事小心。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先告辞了。”
  
“阿晏!”徐世修下意识叫住了转身欲走的薛晏,等她停下他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一连喃喃了好几个“我”都没能想出一句话,好在最后终于记起一桩正事,“阿缨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他没事的,只是不知道他在谋划什么,一直不肯现身。”
  
薛晏一颗心都提起来,“你知道?”
  
徐世修摇头,“我并不清楚,只是彤山派的罗掌门曾入沣州探查过,大战之后薛家军其实还余下近三万人马,阿缨带着他们杀出重围离开沣州往北去了。”
  
“北边?”薛晏想起沣州北部的城池,心跳地更厉害,“不可能的,北边只有个小镇藏不住那么多人,在往北就是沣河了,他什么都没有根本渡不了河!而且这都过去了一个多月了,他为什么不直接到莱远?”
  
徐世修抬眼看了看来往的行人,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薛晏也注意到周围人来人往,保不齐有敌方混进来的探子,当下点头,随着徐世修与单羽一起去了他们落脚的客栈。
  
这客栈已经彤山派的人包下了,相对还算安全,徐世修带着薛晏到了二楼一间用膳的包厢,单羽也垂着脑袋跟进来坐到徐世修身边。
  
甫一落座,薛晏就急急问徐世修:“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徐世修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你也是知道的,沣河是东西走向,有一部分在秦国被称作英江。如果顺着沣河往西走就能进入秦国边境的月牙山,而恰好前两日沣州传来消息说苻凌留下十五万大军助阵,自己带着三十万人马往月牙山的方向去了。我想阿缨应该是去了月牙山。”
  
“他往月牙山跑做什么?深山老林可不是打仗的好地方。”这一点薛晏前世深有体会,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这样忧心如焚。三万对上三十万简直是以卵击石,薛晏只怕薛缨脑袋里装了什么不得了的想法而孤注一掷。
  
“现在秦军有了防备,我们也分不出兵马去救援,只能等到收复沣州之后再做打算。可是三万人马称不了多久,何况阿缨根本就不熟悉那里的地形,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你去把这件事告诉五…陛下,也让他心里有数,好早做打算。”
  
薛晏明白徐世修的难为情,虽然他来助阵,可毕竟是徐家人,哪怕被除族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而徐世儒与裴珣引狼入室,裴璿身为一国之君不可能心无芥蒂的。
  
“好,我这就去告诉他。”
  
裴璿听到薛缨的消息后沉寂许久,之后慢慢挥手令薛晏出去。薛晏不知道裴璿是什么想法,眼下也不适合问,而就在她依命告退的时候,身后传来裴璿沙哑的声音,他说:“阿晏,我一定会赢的!为了阿缨,我也一定会赢的!”
  
薛晏突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后背上冷汗频出,她在此刻似乎明白了薛缨的意图。薛家军作为大夏的一道屏障始终是秦国的心腹大患,这两代秦王都以歼灭薛家军为战争的首要目的,现在薛家军还留有余部,苻凌为争功一定会大肆进军抓捕,薛缨绕到月牙山其实是在为莱远城分散兵力。他是要置自己于死地而换取大夏一丝胜利的希望!
  
薛晏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心酸、伤心、气怒和无助交织成网压抑在心头,让她很想大哭一场,可是她知道她必须忍住这样的懦弱并将腰板挺直。哪怕没有了薛家军,她也决不能让秦军在大夏的领土内肆虐!
  
现在双方在人数上可以说势均力敌,而这场战争中所有人都想着速战速决。平日里双方也都小打了几场,胜负各半,大家都悬着一颗心等着最后随时而来的决战。
  
经历过种种试探,两军对于对方的情况都摸得很清楚了。薛晏得知在季州统帅秦军的将军名唤高祁高信,正是临圣一战死在她枪下的高远的儿孙,于是她便请求一同出战,由她来对付高氏父子。裴璿以为薛晏是因为父兄的缘故才这样做,又因莱远的将领实在太少,而那些江湖人士只懂得埋头杀人,鲜少有人能担大任,便小心交代了几句应允了此事。
  
莱远兵多将少,这样的情况不仅裴璿知道,季州方面也是心知肚明,于是趁他们还没有将领和其他军队调过来的时候,裴珣与高祁选了一个云微天淡的清爽午后,倾兵发起进攻。
  
自打裴璿到了莱远,两军大小冲突不断,可双方元帅却始终没有露过面。此刻莱远城外两相对垒,裴氏与徐家的两对兄弟终于又见了面。
  
裴璿一身金甲,策马立于二十万夏军的最前方。他看到对面他的四哥也是戎装上阵,千军万马中自有一番恢宏气势。印象中的四哥总是风流倜傥的清贵公子,而今眼前这个冷酷暴烈的裴珣无疑是陌生的。
  
裴珣驱马走到阵前,勾起嘴角还是那样一副风流的模样,“五弟,好久不见了呀!”
  
裴璿握住马缰的手紧了紧,牙根死死咬住,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裴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裴珣抬头看了看淡蓝色的天空,眯起眼睛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接着便听他冷冷笑道:“你问我为什么?真是可笑啊,你我同为皇子,你能争的我怎么就不能争!连裴瑾这个嬖人之子都知道去搏一搏,怎么到我这里你就不明白了?”
  
“这就是你勾结苻凌一同谋反的理由!”裴璿勃然怒道,“裴珣,你别忘了你姓裴,你脚下踩得是大夏的土地!这么多年你骗我利用我,我认了,为了皇位这都不算什么,可帮着秦国人攻打我大夏,你于心可有愧!”
  
裴珣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没有什么愧不愧的,共赢而已。我们有相同的利益目标,不过牺牲几个州府就能换来王位和许多年的安定,我何乐而不为?”
  
“你错了。”徐世修扬声道,“只要秦王一统天下的野心还在,天下就从来不可能有长时间的安定。你割下的领土只会助长他们侵略的气焰,苻凌是在利用你打开我大夏的国门!你清醒一点,现在回头一切都还来得及!”
  
“来不及啦小表弟。”裴珣余光瞥了徐世儒一眼,怅然道:“早就来不及了。”
  
徐世儒此时也策马上前:“二弟,别费心思了。已经走了这条路,结局便注定了成王败寇,谁都回不了头。至于是非曲直……呵,就交给后人纷说吧!”他见徐世修张嘴还要反驳,便抢先又道:“二弟呀,按说你是可以抽身不必掺和这些事的,何必再回来。就因为所谓‘道义’吗?别傻了,这也就骗骗后世人而已,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看来徐大公子是笃定自己会赢喽?”裴璿笑得极其讽刺,“裴珣,徐世儒,看看你们身后高家父子的嘴脸吧,你们拿什么来与人家共赢!灭掉薛家军、带着秦军一步步蚕食大夏的疆域,这分明是在为他人作嫁衣裳!”
  
“别和他们废话了,既然说了成王败寇,自然要一战定胜负的。”薛晏淡淡打断了义愤填膺的裴璿,横枪马前,朝高家父子喊道,“我是大夏靖边侯府薛晏,高家人有胆子就过来和我一决高下!”
  
年轻的高信正抱臂看戏,未料有人叫阵,待他看清这说话人的面目时,朗声嘲道:“本将军还以为薛家人都死绝了,竟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妹妹。本将军最是怜香惜玉,不如薛小姐就此跟了我,我也好饶你性命呀!”
  
薛晏听着脸上竟挂起了笑,并向裴璿询问道:“不如我来打头阵?”
  
“去吧。”
  
薛晏笑容愈发灿烂,她打马出阵来势汹汹,嘴上也不饶人,“听说你祖父高远当年被长宁公主丢到大圣山去喂狼了,最后只留了块骨头给你们做念想。可惜月牙山还不属于大夏,要不然我也把你丢去喂狼。”
  
“放肆!”一听薛晏非议自己祖父,高信当下变脸,亦沉不住气驾马跑出来,“死丫头,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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