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和宿敌相爱了

第93章


  他思忖片刻,意识到什么,没有继续追究。转身吩咐几个禁军将棺椁合上,而那个结巴的小校尉被他派去找来大供奉观的礼祝。
  不顾一切的闯入者可以随便进入皇陵,不顾可能惊动亡魂。但车山雪想要将自己的父母重新安葬,以安先人之魂,后人之心,却有许多礼仪要遵守。
  比如吉日,比如仪仗,比如抬棺的人,比如需要准备的“烧活”和祭祀。
  重新下葬的可是大衍的太.祖,和他比起来,尚未下葬的车弘永都算不上什么。
  但车山雪还要感谢车弘永近日要下葬,为了他的大葬,礼部和礼祝已经将很多东西准备好了,如今再准备一套,总比从零开始容易些。
  谌巍离开的第十二天,礼祝们定下的宜下葬之日到了。
第89章 打完仗,就结婚
  这一天天气很好, 可惜从开始就非常不顺。
  新皇车元文夜宿御书房, 大概是近日太过操劳,又昨夜风大的缘故,临到清晨,才被宫人发现他正在发烧。
  一身丧服的车山雪穿过宫廷中重重白幡赶来时,御书房外太监宫人已经乌泱泱跪倒一大片。
  跨入门槛前, 他和正在对这些小太监小宫人训话的年轻太监总管对视了一眼, 对方摇了摇头, 车山雪立刻面上一沉。
  御书房里, 车元文挥舞着手臂试图起床, 却被手忙脚乱的御医按在床上。
  一看到车山雪进来,车元文便将可怜兮兮的求助目光投向他,喊道:“皇叔爷爷,朕觉得朕完全可以去皇陵主持大葬, 您快劝劝李大人……他快拿绳子把朕捆在床上了。”
  那胡子一大把的御医闻言暴跳如雷:“圣上,您身上这热得足够烤鸡蛋了!还想去主持下葬?”
  车元文:“啊?烧得这么厉害?朕没什么感觉啊?”
  李御医:“狗屁!”
  一老一小对视片刻, 接着齐齐转头看向车山雪。
  “皇叔爷爷!”
  “大国师!”
  他们异口同声道:“您来评个理!”
  车元文这孩子最近是不是越来越会撒娇了?车山雪无奈想, 先在床沿坐下,伸手去探车元文额头的热度。
  感受到手底温度,车山雪只沉默了片刻,便认同了李御医的观点。
  “今天好好休息吧。”
  “可是、可是今天是我父皇出灵下葬, 身为人子——”
  “你父皇大概也不会想让你在皇陵前一头晕过去, ”车山雪打断他道,“在今天小病休憩, 恐怕会生出一些不好传闻,但你要是众目睽睽之下晕倒,整个国家都会动荡。身为皇帝,必须考虑到这点。”
  车元文依然不想放弃。
  “请医祝来吧,只要撑过今天就好……”
  他话说到一半,对上车山雪不赞同的眼神,声音不由弱了下去。
  车山雪手心贴上他的额头,并不温暖的手给热得头晕的车元文带来阵阵凉意,让他不禁蹭了一下。
  下一刻,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车元文脸上升起羞红,慌忙想要给自己辩解几句。却不想那阵阵冰凉所带来的舒适之感让人沉湎,车元文的神智稍稍挣扎了片刻,便昏昏睡去。
  车山雪一动不动注视少年恬静的睡颜,直到宫墙上第一道钟声响起,将他猛地惊醒。
  “保护好圣上。”车山雪吩咐道。
  太监总管低头应是,车山雪站在来,像是要将什么无形的东西从身体中驱逐出一般,缓缓吐气。
  确认全身上下没有露出什么端倪,他转身离开御书房,一边大步走,一边抬手将雪白束带系在自己额头上。
  无需再准备什么,他直接赶往车弘永和车炎停灵的大殿前。
  朱雀门前,文武百官和仪仗已经等候在那里,上千名乐师和礼祝们同样。道路两边整齐挂着无数白幡,更多的白幡和万民伞被引幡人高高举在手中。纸钱如同落英般散落,遮掩住人们等待的视线。
  宫墙上的钟声敲响第三遍时,朱雀宫门打开了。
  一百四十四个壮硕大汉一前一后抬着两个巨大的棺椁走出来,穿白衣戴白帽的宫人太监分作八列跟随在后,一起接上了引幡人的队伍。
  所有人动作迅速又整齐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无论是高举纸扎小人,宫殿,骏马,金银财宝的人,还是高举各种幡旗,长矛,盔甲雪亮的士兵,或者吹拉弹敲的乐师们,或者一见到棺椁便不停用常人听不懂的话语诵念咒文的祝师们,都站在了队伍中。
  文武百官,公卿皇爵,浩浩荡荡走在中间,一个个面上表情僵硬,因为走在他们这个队伍最前方的那个人。
  那个位置本该属于乘上玉辂的新皇,却被身兼大国师与摄政王两重身份的车山雪占据了。
  皇帝生病的消息很快传开。就像车山雪预料的那样,周围这群自诩整个大衍最聪明的人们完全没想过圣上是真生病这个可能,从大国师夺.权皇帝已死,一直猜到天家无父子先帝生前恐怕待新皇不好,故新皇不愿主持今日的大葬。自朱雀门到皇陵的短短一路,至少有十几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流言版本被人信誓旦旦传开。
  等到了皇陵前,众人遇到第二件不顺利的事。
  太.祖的皇陵似乎出了什么问题,礼祝们急急忙忙地奔走,却半天没有解决。
  这样耽误下去,别说太.祖重新下葬这件事,就连安排在其后的先帝下葬一事也要耽误。
  百官们在皇陵前站了许久,头晕眼花地等到大国师的一道命令。
  让车弘永先下葬。
  这么做简直是不把礼法放在眼里了。虽然今天下葬的两位圣人都是皇帝,但太.祖是开国之帝,更是车弘永的祖父,无论按照国法还是按照家法,都应该排在前面。
  但大国师给出的理由也并非没有道理。太.祖皇陵不得入,朝中又是多事之秋,没有什么时间给文武百官们傻站着晒太阳。礼部官员被斥回后,新上任的这批以务实为骄傲的大臣只能硬着头皮,勉强换道去新皇陵。
  七十二个壮硕大汉吃力地将车弘永的棺椁抬进车山昌皇陵一侧新修好不久的皇陵中,众人大拜三次;礼祝开始祭祀,众人又拜三次;礼祝驱动机关,整座皇陵从穹顶开始缓慢合上,在震动中向着地下沉没一丈高,只在地上留下一座金碧辉煌的阴宫,众人再拜三次。
  粗大的香柱插在铜鼎中,顶端通红,白烟缭缭而起,如死去之人一般升入天空,化进风中消失不见。
  另一边,太.祖皇陵中,礼祝们终于找到问题出在哪里。
  “上次皇陵被虞贼闯入后,太.祖皇陵里起了一些变化,今日外面更是打开了一层结界,只允许血亲进入。”那算出吉日的礼祝浑身颤抖地对车山雪道,“……结界并非不可解,但解了之后,皇陵中会如何,下官们无法保证。”
  “也就是说只能我进去了。”车山雪总结。
  “下官无能。”礼祝头垂得更低。
  “无事,”车山雪挥挥手,“我送父皇回去,你们先返城中吧。”
  礼祝惊讶道:“那怎么可以,接下来的仪式还没有做完,大家至少要等到您从皇陵中出来……”
  他没说完,便听到大国师压低了声音道:“今天这个吉日一点也不吉啊。”
  这是在指责他所算吉日错误吗?礼祝昏头昏脑地想。可是算吉日的工作虽是他主持,其他几个大礼祝也是参与了的,总不可能他们一起出了错。
  那这个“不吉”是表面的意思吗?听闻大兴小兴岭的虞氏掌握着梦占的秘术,大国师身躯中流着虞氏的血,莫不是看见了什么?
  回想这次下葬遭遇的不顺一件多一件,礼祝面色苍白。很快应是告辞,将返程回宫的消息告知公卿大臣和仪仗乐师们。
  这个消息顿时让人群炸开了锅,无数大臣轮番上阵,雄辩之士一一出手,依然被车山雪给劝了回去。
  等所有人不情不愿地踏上归程,车山雪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再次呼唤来风精汇聚而成的大手。
  谌巍还没有回来,他不知对何人开口说道:“走吧。”
  漂浮在半空中的棺椁缓慢沿着墓道进入皇陵,车山雪走在后面,毫无障碍地通过了皇陵外的结界。
  他目光扫过墓道两侧和头顶的壁画,在其中寻找让他眼熟的身影,和记忆对照,只觉得陌生非常。
  这般一路走到墓道尽头,车山雪见到主墓室大门敞开,一个稍小些的棺椁摆放在中央偏右。
  虞操行当日打开棺椁,取出虞氏的骷颅后,并没有将盖子合上。车山雪手指轻弹,让车炎的棺椁在一侧落下,继而走到另一具棺椁前,打量那失去了头颅的白骨。
  装着骷颅的匣子被他施展了缩小的秘术放在怀中,车山雪将匣子取出打开,双手捧起骷颅,放进棺椁中。
  然后他再次仔细观察棺中,似乎想从白骨上见到那个他记忆中面容模糊的女人。
  整个主墓室都在安静地屏息,半晌后,想不起什么的车山雪叹了一口气,后退几步,不顾地面的冰凉和灰尘,双膝着地跪下。
  他视线盯着金砖地面上整齐的纹理,思忖了一会儿,低声道:“幺儿不孝,让他人惊扰父皇母后安眠。大衍三代,更是差点在我手中毁于一旦。幸而元文这孩子天资聪颖,性子又好,不骄不躁,看到他,还有其他一些年轻人,就好像能看到将来一样。”
  “我已经一百零七岁了,至今尚未成家,一直让你们担心……”
  车山雪迟疑片刻,才继续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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