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先生的救赎

    球球到底是没被打成。
    一脸无辜的狗子被识破干了坏事时, 陡然变得无比心虚的样子，本身就已经足够令人发笑，更何况顾舟本身就疼两只毛孩子疼得不行。
    说要打，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 最后只是被弹了弹耳朵。
    球球逃过一劫, 蹭到团长身边。
    养得好好的雪花玉露，就这么被狗啃了，付俊卓叹息着收拾残局, 时不时看一眼球球, 看得球球把脸藏到了团长身后。
    夏日的炎热持续着，时间在日升日落之中缓缓溜走，转眼到了九月。
    又是一年开学季，学霸升大三了, 顾舟还在家里休学。
    每次去公司，经过学校的时候, 顾舟总有种被同一届人甩下来的感觉, 尽管他在现在的贸易公司做得很不错, 上司甚至已经跟他谈过话，希望他毕业后还能去他们公司, 成为正式员工。
    然而，毕业还太遥远。
    等这一学期过去, 再等下一学期回到课堂，一直要到明年九月才能升大三。
    从前总是想着，想要尽快毕业, 尽快独立，然后才能找机会出柜。现在已经没有了出柜的压力，顾舟想要尽快毕业的想法却是没有改变。
    因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想要尽快赶上付俊卓吧？
    付俊卓和他朝夕相处，自然看出了顾舟的烦恼——忧心忡忡，整天想着未来的事情，那么，是否是自己的状况让顾舟太过焦虑了呢？
    付俊卓找了个闲适的午后，和顾舟谈了一次心，主题围绕着让他放开现在的状态，不要太过焦虑——顾舟这个年纪，其实应该好好地享受大学生活，快乐地学习，参加各种活动，毕竟有些快乐，只有在校的时候才会有。
    有规划总是好事，但是太过强迫自己，那就变成了负担，就不开心了。
    而付俊卓不希望看到顾舟不开心。
    “所以，现下在哪里，就享受哪种生活，可以领先一点，但不必硬逼自己加快脚步。”
    “我知道。”
    如此，平淡生活又慢慢向前滑走。
    “我们出去玩一次吧？”
    “好。”
    球球和团长再一次被寄养到了三只网红狗的家里，两人去了隔壁n市的水乡古镇。
    不是节假日，而是工作日，所以来古镇玩的人并不多，少了平时人多时候的熙熙攘攘，此刻的古镇有些安宁，倒也还原了原本该有的静谧。
    无论是坐着小船悠悠观赏，还是沿着蜿蜒巷道缓缓步行，抑或是请街边艺人画一幅素描，都令人从心底深处生出些愉悦，两个人几乎尝遍了古镇的特色小吃，晚上住的也是特色客栈。
    去新的地方的旅游，容易使人放松身心，沉淀心情，不得不说，旅行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而两个人一起的愉快旅游，更是会增强感情。
    短途旅行时间并不长，三天两夜。
    第三天，两人回到a市，接回毛孩子，顾舟和付俊卓约定了一件事：从此以后，每年都要一起出去旅游一两次，等以后有了车，还可以带上球球和团长，一家四口自驾游。
    听起来期待吗？
    很期待呀。
    两个人携手走过无数的地方，到了老了，也会牢牢地记住一起看过的世界，那时候翻翻照片，也会觉得很幸福吧？
    付俊卓眯着眼睛，撸了一把猫，很是认真严肃地问：“团长，你晕车吗？”
    团长：“喵？”
    “球球你呢？”
    球球歪头：“汪！”
    从此有了很多想做的事情。
    比如毕业，比如买房买车，又比如家庭旅游。
    当枯黄叶色将a市掩盖，再当大雪飘向整个a市，寒风呼呼灌进领口，春节的脚步又一次逼近。
    冬日的花园不复夏日那般活力，只剩下光秃的树枝和几株常青植物，连球球和团长都懒得再去巡逻，整天暖暖和和地窝在家里。
    没有了那些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生活本身就剩下柴米油盐、相互扶持。
    顾舟和付俊卓的日子很是平淡。
    这段时间，两个人尤其爱吃火锅。
    炖一锅排骨汤或牛肉汤做底锅，汤料盛进火锅里煮开，下几样蔬菜，几样荤菜，等锅里煮熟，蘸上酱料，美美地吃进嘴里，从心到胃都不能再暖。
    两双筷子时不时会涮出香喷喷的肉片，再在清水里过一遍，喂到硬挤在桌边的球球或者团长嘴里——团长蹲在顾舟腿上，仰着头期待地看着，球球则是把脑袋搁在付俊卓腿上，随时准备吃肉。
    温暖的灯光下，享受火锅的四只，组成了温馨的一家。
    ——
    同样是在外不回，过年这种事情，顾灵怎么可能不来呢？
    这次她过来，精神气色比之前好了更多，化着精致的妆，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看得顾舟很是欣慰，觉得再下次他姐过来的时候，应该是带着男朋友了。
    漫长的恢复期，付俊卓也好了很多，现在的状态几乎要和以前相差无几了。
    从前年少，总觉得所有苦难都是自己的，这个世界没有光明与快乐，后来遇到顾舟，才懂得坏的不是世界，是自己。
    一切像是冥冥注定，所有转变，都是因为他啊。
    因为他，看到了世界的美好，也因为他，从废墟里渐渐挖掘出那个好一点的自己。
    付俊卓看向顾舟。
    顾舟在干嘛呢？忙着在房门上……贴“福”字，贴完倒退几步，看看有没有歪，再时不时地稍微调整调整，一本正经的样子，准备迎接过年。
    对啊 ，过年呀。
    还记得往年除夕冷清的样子，然而从今以后，这一辈子，都再也不会有一个人过年的日子了。
    每天每天，都有一个叫顾舟的人，和他说早安，与他道晚安。
    付俊卓弯起嘴角，去帮顾舟的忙，将福字贴得不能再正。
    顾灵在厨房大叫：“顾舟！快来快来！江湖救急！”
    “哦哦哦我来了！”顾舟迅速地亲了一口付俊卓的脸颊，然后飞快地像厨房跑，“怎么了姐？”
    “你看……”
    顾舟：“……”
    鱼被顾灵煮焦了，此刻在锅里瞪着眼睛冒着烟。
    问了顾舟煮鱼的步骤，然后自告奋勇地下厨的人，握着铲子急得团团转，就差跺脚了。
    兵荒马乱，顾舟关了天然气，从她手上拿过铲子，笑得不行：“姐，你歇着，我来。”
    “不行，我要成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人。”顾灵坚持，
    听到顾灵这话，大概锅里的鱼真的死不瞑目。
    付俊卓也被焦味吸引过来，看着锅闷笑得不行。
    顾灵不信邪：“还有鱼吗？”
    付俊卓回：“还有一条。”
    “那我再来一次。”
    “……好吧。”
    年轻人的年夜饭没有时间早晚诸多讲究，晚上九点三个人才把一切都搞定。
    一盘盘菜肴端上桌，色香味俱全，当然里面也混入了一些看卖相就不怎么样的奇怪食物，三个人开了一瓶红酒，一瓶黄酒，一盒酸奶。
    “除夕快乐！”
    “除夕快乐！”
    香气环绕的室内，举杯庆祝。
    付俊卓沉浸在过年的气氛当中，脸上的笑一直没有消失过，因为喝了点酒，脸红红的，有生以来，第一次在过年这天这么开心。
    就连不远处人家的烟花爆竹声，也不再有令人厌恶的吵闹感，反而增加了一丝热闹的喜庆。
    吃过晚饭，付俊卓和顾灵两人竟然不约而同地给顾舟包了大红包。
    顾舟当然是不肯收的，这么一来，怎么又感觉就自己是小孩子了？
    不行，不要。
    无奈顾灵和付俊卓两个人在红包这件事上，观点出奇地一致。两人轮番上阵讲道理，一个说顾舟还在上学，而他们俩都工作了，给红包是应该的；一个说今年老板抽筋瞎大方，年终奖发了不少银子，很是发了一笔财。
    到最后，被两人连哄带骗外加威逼利诱，顾舟这才红着脸慢吞吞收下红包。
    脸发烫，顾舟说：“我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什么啊？”
    顾舟噌噌噌回房拿出了礼物，付俊卓的一只运动手环和一条领带，顾灵的一只……八音盒？！
    顾舟为了给两个人惊喜，礼物是背着付俊卓偷偷买的，如果付俊卓知道，怎么着也会拦住顾舟那双买八音盒的手。
    可是现在，付俊卓掩面——顾舟这礼送的，简直了，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八音盒？明明上次顾舟要买，自己否定过的啊。
    然而，事情并不如付俊卓所想的那么窘，打开包装盒，里面不仅有一只精致的八音盒，还有一支圣罗兰金色方管。
    见状，付俊卓哭笑不得，还好，还知道带一支口红。
    顾灵又是很开心的样子，兴奋地打开口红看看颜色。
    顾舟的想法很简单，上次送的口红顾灵很喜欢，而且又知道了喜欢口红的女孩子一般都喜欢屯口红，就是那种就算用不掉，看着那么多支全是自己的，也会变得心情愉悦的心态。
    这个好啊，以后送礼物都不用愁的。
    过生日啦，过年啦。反正口红牌子那么多，色号那么多，送好多年都送不完的。顾舟这么想着。
    如果顾灵现在知道，以后自己会有几乎能放满化妆台的全是她这个弟弟送的口红，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饭也吃了，红包也发了，礼物也送了，付俊卓给宋文柏打了个电话，那边听起来也是其乐融融一片。
    以往这个时候，付俊卓会觉得，对于那个家来说，自己连问候都略显多余，然而现在，自己身边也热闹幸福着，自然不会去羡慕别人。
    礼物已经到了，电话也仅仅算是问候。
    因为心境，付俊卓的语调显得有些柔和。没想到，宋文柏竟然说了一句往年都不会说的话：“过两天有时间回来看看吧，爸准备了很多好菜。”
    付俊卓有些呆愣。
    宋文柏又说：“那个叫顾舟的小孩也带回家玩两天吧，你也好多年没回来过年了。”
    “……嗯。”
    挂了电话，有些不解，也有些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喜悦。
    付俊卓又给舅舅打了电话，送了祝福。
    该看春晚了。
    付俊卓第一次正儿八经看春晚，不管节目内容怎么样，就算是图个气氛也觉得很开心。
    一直到十二点，付俊卓困得不行，顾灵也表示得会周公去了，三个人才各回各房。
    其实十二点这个点睡觉，是很不明智的呀，因为各家各户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烟花爆竹，吵得很。
    作为一只狗，球球对春节怨念极大，因为……太可怕了！
    巨大的烟花爆竹声吓得球球把脑袋塞到了……团长娇小的身板里，团长一脸坚毅，小手摸着球球的头，然后自己……也在抖。
    顾灵去客厅找饮料，见到了这么搞笑可爱又凄惨倒霉的一幕，尤其团长和球球还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顾灵乐得不行，赶紧向两只招手：“来来来！陪我睡！”
    “喵！”
    “汪！”
    两只以光速向顾灵的床上冲过去，喵喵汪汪不绝于耳。
    “哈哈哈，你们怎么这么可爱啊！”
    无论处在何种境地，总在慢慢变好，一直在慢慢变好——顾灵搂着狗搂着猫，在震耳的烟花爆竹声中，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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