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雅想,此刻的她要是能说话,她的嗓子以后一定都不能要,幸好啊,凌宸煜封了她的哑穴,让她连最后跟他说句话都做不到,他跟她说得最动听的一句话,应该就是刚才那一句了吧,可是却是以他的生命作为代价,没有比他更残忍的人了吧。
血色快速的从凌宸煜脸上消失,他突然想起来什么,回头看着风轻雅,勾起一抹绝艳的笑,他说,“对了,告诉羽溪,所谓变数,就是我能代替她去死。”他是曳寰国和圣女一族的混合,这样的殊荣给了他选择死亡的权利。
他笑得多好看啊,晃花了风轻雅的眼,很多年以后,这个笑也从未从她的记忆里淡化,可是呢,她再没有机会看到,充斥着她所有视线的,是汹涌着流淌到一起的湖水,湖水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快速干涸,平地而起,一扇巨大的门。
夜羽溪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她孤身一人在一片看不见的血雾里,周遭是凄厉的喊声,全是她熟悉的人,她猛的一下惊醒,虚弱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潮水一样淹没她,脑子无比清明。
昨天的混乱毫无征兆的冲入脑海,她一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下床,脚下一软,扶着桌子站起来,桌上的纸便落在她眼底,下意识的拿起来看,夜羽溪的呼吸一瞬间急促起来,像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困难至极。
她认得,这是凌宸煜的字迹,再熟悉不过,他说:我最幸运也最后悔的事,便是答应和你做朋友,那样,我连让自己争取你的机会都抹杀了。夜羽溪,你是逃不开的劫难,今生爱你不悔,来世切莫相遇。
夜羽溪的脑子没有多余的区域去反应这些话的意思,幸运什么?后悔什么?她没心思去深究,她只知道,这寥寥数语很明确的传达出一条信息:凌宸煜出事了。
肩膀上搁置了一只大手,夜羽溪回头看见君芜琰依旧苍白的脸,她抓着他的衣袖,低声哀求,“去九重阙!”
君芜琰让人准备了马匹,快马加鞭,没一会儿就到了九重阙,水幕已经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一扇漆黑厚重的大门,凌宸煜也不见踪影,夜羽溪的眼神茫然的四处看,在不远处的树下看见了风轻雅,泪水早已被风干,她直视着前方,目光呆滞,清晨的霞光打在她侧脸,安静得好像被人抽走了灵魂。
“轻雅——轻雅——”夜羽溪扶着她的身子摇晃,她的目光收回来,平静的落在她身上,却没开口说说话,夜羽溪眉头一拧,伸手在她身上点了两下,她的身体便瘫软下来,没什么生机的靠在夜羽溪怀里。
夜羽溪正想张口问发生了什么,风轻雅便开口说话了,嗓音低低的,如泣如诉。
“羽溪,他叫我好好活下去,你知道吗?我不想活的,我从琉炎皇宫昼夜不停的赶到这里,不是想看着他在我眼前死去……他点了我的穴道,让我亲眼见证了他的死亡,他怎么能这么残忍呢……我早就知道啊,早就知道他会为你去死,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陪他一起死的权力都没有……”
风轻雅记得,战争结束后,她和凌宸煜见过一面,那时候他就说过,他的结局一定是代替夜羽溪去死,她当时还不相信,现在信了。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从没想过会爱上他,那时候只是在想,这么淡漠的人,如果动情了会是什么样子……呵呵……我看到了,是啊,他动情了,如此的决绝,如此的狠毒,可惜,不是对我……后来偶尔见面,我想我能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可是怎么可能呢……他这样的人,爱上了,就不会给别人留一点余地……”
可能眼泪最能表达悲伤,风轻雅已经不想哭了,可是眼泪还是争先恐后的滑落,她一直在说话,到最后昏死在夜羽溪怀里,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滑入发丝里,是有多悲痛呢,晕过去也在哭。
夜羽溪抱紧了风轻雅,不知是在慰藉谁的伤,她其实不知道,她也泪流满面,溃不成军。
回到客栈,君芜琰找了大夫,他们三个人都需要治疗,不管是为了已逝的凌宸煜,还是为了等待着解救的无辜百姓,他们都不能倒下,尽管伤痛清晰可见。
第九十九章 大规模迁徙
风轻雅变得格外沉默,经常坐在窗前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夜羽溪开导过她很多次,没什么明显的作用,她其实也看得很通透,只是需要一个消化的过程。
九重阙那扇门里,夜羽溪以为会是一条平坦的大路,却不想,那里面是连绵不绝的矿山,夜羽溪在里面捡到一张古老的羊皮卷,上面只写着四个字:漂洋过海。
夜羽溪起初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来某次听楚痕汇报灾情的时候提到东海船只之类,她才反应过来,所谓拯救洛川大陆,其实就是在这片大陆被淹没之前寻找一个新的栖息地,而这个栖息地,兴许就在海的那一边。
她也终于知道这个重任为什么会落在她身上,因为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前世的生活环境以及身份原因,让她清楚怎样才能制造出一艘能远渡重洋的轮船,让她知道怎样在一个全新的地方打造一个生生不息的世界。
想通了这一点,她便快速的开始召集人,最速成的方法教他们冶炼之术,教他们开采矿山,全身心的投入到船只的建造以及对圣宇大陆的探索,那里曾经毁灭,这里将要毁灭,世道都是轮回的。
开采矿上等一系列行动需要君祁天的圣旨,每一道工序都显得繁琐,他索性主动退位,让君芜琰坐上了北冥皇帝的位置,全权交给他处理,而他,也是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
登基大典一切从简,风尘染亲自来了北冥,参与到轮船的建造工作,听从夜羽溪的调遣,所需要的物资、人力,只要能用到琉炎的地方,他丝毫不犹豫便全部放到夜羽溪手下供她调遣,到这个程度,两个国家其实和一个国家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睡眠的时间被缩减到了最短,风尘染似乎很享受这种和夜羽溪一起战斗在前线的感觉,尽管总是被君芜琰找茬,但他每天依旧笑嘻嘻的劳动着,夜羽溪笑他,“你这哪还有一国皇子的风采啊?成天灰头土脸的。”君芜琰下了死命令,不让夜羽溪亲自动手,却是可劲儿折腾风尘染,让他好好的一个皇子沦为干苦力的劳工。
风尘染不在意的摸一把脸上的灰尘,笑得开怀,无比感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体验生活。”她不会知道他多向往这样的生活,有她在,他在忙,她在笑,偶尔斗斗嘴,偶尔打打闹,生活本该如此啊。
“那你慢慢体验,我去那边看看。”夜羽溪踢了踢脚边的泥土,转身朝着另一边走去,君芜琰不知什么时候过来,正黑着一张脸走向她。
夜羽溪乖巧的依偎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撒娇,“夫君,好累啊。”
“我说了让你在家休息,你非要过来看。”君芜琰捏了捏他的鼻子,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她离开,夜羽溪打了个哈欠,决定小睡一会儿再过来,这可是关系着整个大陆,不亲自盯着她不放心。
忙碌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三个月过去,从冬到春,万物复苏,派出去探查的第一批人员回来,幸亏不是一无所获,按照夜羽溪说的那些能住人的标准,他们的确找到了一片新的地方,和洛川大陆差不多,想来应该就是圣宇大陆了。
夜羽溪和君芜琰等人成为第一批迁徙过去的人,耗时一个月,到达海洋彼端,她在新的大陆上生活了七天,各处探查,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计算,圣宇大陆不失为一个安家的新地方,确定下来,夜羽溪先把大量的士兵送到了圣宇大陆,建房子、开垦土地等等,随后才展开大批量的迁徙。
最先开始迁徙的是沿海地带以及距离绝迹峰较近的地方,抱着绝望等死的人太多,他们一开始并不相信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用他们的话来说,朝廷都不管他们了,还有什么活头,为了打消这种消极的思想,夜羽溪又花了一番功夫。
迁徙无疑需要耗费巨大的财力和人力,琉炎帝国和北冥帝国的国库几乎搬空,连带着从前的启宣帝国和侵越帝国也没能幸免,一场金钱与智慧、劳动和人性的完美融合,让这场迁徙工作开展得格外顺利。
或许容若大师的言辞过于夸张,说整个大陆都会毁灭,至少夜羽溪不这么认为,所以,即便是找到了新的地方,她也没有一次性将全部的人迁走,如果是这样,圣宇大陆也承受不住如此的生存压力,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第一批原住民先稳定下来,往后再缓步推进。
耗时将近一年,这场传说中的毁灭性灾难才有了缓解,期间,沿海地带发生过几次大海啸,伴随着火山爆发,自然灾害极其频繁,后来有一次特别强烈的地震,琉炎和北冥均有震感,他们都说这是什么龙翻身天发怒,夜羽溪撇撇嘴一笑置之。
君芜衡和柳诗薇也早就回归,带着他们的孩子,好几岁的小孩,相当聪明,每天和君祁天笑着闹着,日子过得惬意舒适,君芜询和凌美迪的孩子也早就出生,和君玖离一样,刚会走路,每天乐趣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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