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的重生路

140 故地重游


    小宫女洗了马·□□葡萄,宴长宁亲自端到文德宫,这个点儿正好是宴承德吃药的时候,她到文德宫小厨房端了太医熬好的药进殿,说:“今天去了密山沟一趟,田大婶家的马奶·子葡萄熟得早,送了我一篮子,父皇,您先尝尝看。”
    现在才六月末,无核的马奶·子葡萄是稀罕物,应祥迎上去接过盛葡萄的盘子,呈到宴承德面前。“喝了药吃葡萄驱苦味正好。”宴长宁说着,看到一旁端坐的玉言,扯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玉言姑娘来了?”
    玉言行礼道:“玉言参见公主。”
    “这里是行宫,那套虚礼就不必了。”宴长宁走到宴承德身边坐了下来,宴承德接了药碗:“我自己来吧。”
    小太监送了新瓷盘来,宴长宁分了一串葡萄端到玉言面前:“乡下农家的小玩意儿,玉言姑娘尝尝看。”
    “多谢公主。”玉言点头谢道。
    宴承德喝了药,宴长宁收拾了托盘和药碗,笑问道:“我看到一条烤鳇鱼,可是父皇吩咐厨房为我做的?”
    “你姑姑知道你嘴馋,特地让人从湟水河捞了几条送来,今天做了两条,只有一条是你的。”宴承德捏着宴长宁的脸笑道。
    “还是姑姑对我好,父皇就知道批评我。”宴长宁瘪嘴咕哝道,“膳房的晚膳备好了,父皇可要传膳?”
    “传吧。”
    宴长宁忙上忙下,端了宴承德的菜来。宴承德用的东西清淡,宴长宁验过之后送上筷子,等长辈动筷之后,宴长宁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鳇鱼是这边的特产,平日里是吃不到的,烤鳇鱼最美味不过,玉言今天运气好,尝尝看。”宴长宁对玉言说道。
    “那我不客气了。”玉言说道。
    行宫的规矩不比皇宫严格,晚膳时间一如往常松快,宴承德只问了玉言沿途之事,秦宫之中半点不提。宴长宁分毫不提宴振廷,只说了今天遇到的趣事,宴承德听了难免批评几句,说她已经是个大人,就要有大人的样子。又对玉言说:“让姑娘见笑了。”
    “我哪有您说的那么不堪?”宴长宁故作不悦的反驳。
    玉言只是微笑,不再说话。宴长宁现在的反应,不知她是真的放下,还是故作轻松不提起。如果她不问,也只好入夜之后找个时间说此行的目的。
    晚膳之后,宴长宁扶着宴承德绕琥珀池走一圈消食,照顾他歇下之后回自己所住的雪顶阁时。出文德宫之后对玉言说:“今天已经晚了,明日再领玉言姑娘游·行宫。这边晚上有些冷,玉言姑娘晚上记得盖好薄被。”
    玉言不再等下去,问宴长宁说:“公主难道就不想知道我到秦国来的原因?”
    “太后难道让我去秦国?我是不信的。就算是,我也不会去。”宴长宁说,霍太后的话她牢记于心,也不准备回去触景生情,更不会让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流血。
    “的确是太后让我来请公主去秦宫一趟,两位皇子想见您一面。太子已满三岁,二皇子刚学会喊人,开口叫的第一个人便是公主您。在我印象中,公主抱二皇子的次数一个手掌就能数过来,回邺国这么久,公主难道没想过两位皇子?”玉言问她说。
    “想或是不想,有何区别?我决定走的时候已经注定我不会是个好母亲。既然已经了断,就不要再有任何联络,我遵守约定,也希望太后能够遵守。玉言姑娘无需多言。”宴长宁强势道,当初选择时,她已做好了绝不走回头路的准备。
    玉言不再劝她,交了一个卷轴给她,说:“这是太后让奴婢交给公主的东西,公主自己看吧,若是不喜欢,扔了就是。”
    玉言将卷轴送到宴长宁手上,跟着宫女回她的歇脚处。宴长宁抱着卷轴走到琥珀池边,扔出去的那一刻,她又神差鬼使的拿了回来。回到内殿关紧了门,蜷坐在床上,展开卷轴,画的是一大一小的两个娃娃,大的正在教小的那个走路。
    大的她还有印象,小眼神儿里有一股狡猾,一年多不见,已经长高了许多。小的那一个已认不出来,走之前他才两个月,人小小的,这会儿已经张开,像极了元胤。两个孩子,都曾是她盼了好久才盼来的。
    宴长宁深吸一口气,抹了眼眶里的泪水。如果她没有恢复记忆的话,倒不会这么伤心难过。以霍太后的为人,不会只让她去雒阳看孩子。“我也想去看你们,只是我不敢去。你们应该过得很好吧?”抚着画中两孩子的脸,似乎真的触碰到他们一样。迈不过那道坎,她没法原谅元胤对她的隐瞒和欺骗。
    画宴长宁没扔,她收好了挂在房间。之后她没给玉言答复,默认昨夜说的那些话。霍太后给了她三天时间,让她在九龙城等宴长宁回心转意。
    宴承德心情颇好,拄着拐杖亲自领玉言游览行宫,问了宴振廷在秦国宫中的情况。玉言没有半句隐瞒,悉数将宴振廷的事说给宴承德听。“只是可惜了肃王这么优秀的人物,莫擎天和夜渊太可恨了。” 宴承德立新太子之前,封了宴振廷为肃王。
    宴承德心痛,他保不住心爱的女人,更保不住最爱的儿子,连女儿的幸福也为此牺牲。沿途无人再说话,只有拐杖触碰地砖时发出的嘚嘚声。
    宴长宁伺候宴承德用过药和早膳之后出宫跑马去了,宴承德走了一段路之后问道:“不知太后让长宁回雒阳是何用意?”宴长宁曾对他说过霍太后的态度,今次这番举动着实让人猜不透。
    玉言如实说道:“两位皇子想母亲了,太后于心不忍,让奴婢到九龙城来请公主到雒阳见一见两位皇子。”
    “只是如此?”宴承德停下歇脚,回头问玉言道。
    玉言诚恳说:“就是如此。”
    “振廷何时回邺国?”
    “估计到时候和公主一起回来。”玉言如实说道。
    宴长宁骑马在祁山脚下策马飞奔,刚回到行宫,一场急雨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公主没淋着吧?”静思拿了干帕子来,催促宴长宁快些换衣裳。
    “只淋了一点儿雨,出门时天还好好的,这雨说下就下。”宴长宁擦着头发抱怨说。
    雨下了两日,宴长宁难得在行宫中安安分分的待了两日,她的一言一行与往常无意,宴承德思考了两日,入夜之后敲开宴长宁寝殿的门。
    宴长宁慌忙藏好了画卷才开门,应祥扶着拄了拐杖的宴承德进来,不由惊奇道:“父皇,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点亮烛灯,漆黑的室内瞬间亮堂起来。宴承德在圆桌边坐了下来,说:“还没睡吧?”
    “没呢。”
    “不必倒茶水了,为父今天来想和你说说话。玉言把她来的目的都告诉我了,说霍太后让你去雒阳不为别的,就两个小的想你了,霍太后想让你去看看他们。这些天来你装作若无其事,其实也在想两个孩子吧?想去就去,别怕。这次是霍夫人邀你去的,咱们占理。看过孩子之后和振廷一起回来吧。”宴承德说。
    宴长宁局促的坐在小杌子上,许久之后才开口说道:“父皇,我害怕。”她倒是不怕霍太后,她怕见元胤,怕做出冲动的事来,更怕触景生情。
    “怕什么?元胤是一国之君,你和他既然和离,有霍太后在,他不会为难你。现在想什么都是虚的,等走到那一步,你会发现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今天收拾收拾,明天和那位玉言姑娘一起走吧。”宴承德双手放在拐杖头上,劝宴长宁说。
    宴长宁心中纠结万分,挣扎一番后点了点头:“嗯。”
    宴长宁给了玉言答复,玉言并不多说,与她商量什么时候走。“明天吧,我要回九龙城一趟。”宴长宁说,她孤身去雒阳,也决不能草率。
    玉言道:“奴婢随公主一同前去吧。”
    回九龙城皇宫,宴长宁对宴如英说了此事,宴如英没有阻拦,给了她通关令牌和赤火令,调派了几名血影卫高手给她用,此外还选了六名美貌宫女和六名相貌出众的太监相随,队伍不大,所用车驾却是宴如英摄政公主的规模,一切用度备得齐全周到。
    “放心去。”宴如英说,临行前她没多叮嘱宴长宁,雒阳的事全靠她随机应变。
    宴长宁的队伍和玉言的人汇合,开始向东走。路上人不多,除了十二名宫人之外,皆是玄甲锐士,因此一路策马前行,只用二十日便到了雒阳城下。赶在城门即将关闭之时进了城,宴长宁同玉言商量明日入宫,今夜先在使馆内歇脚。
    “如此极好,那奴婢在宫里等您。”玉言点头说。
    分别之后,宴长宁进了邺国使馆,唐程得了消息在大门前迎接。一路风尘仆仆,宴长宁不讲那套虚礼,沐浴之后简单用过晚膳,让唐程说了宴振廷的情况。
    “在章神医和沧溟真人的诊治下,肃王恢复得极好,只是……可惜了。”宴振廷曾经是邺国的希望,如今这个希望被楚国硬生生的捏碎,岂不让人伤心?
    “事实已成,唐大人不必叹气,明日一起到秦宫看他吧。”宴长宁说,莫擎天南逃到阳城,只要秦国和邺国再使一把劲,便能瓜分楚国剩下的土地。
    送走唐程等人,使臣还早,宴长宁换了一身男装,趁着夜色逛雒阳城。到亥时才宵禁,街上还有稀稀拉拉的人群,宴长宁对雒阳的印象只有乔记馄饨铺,剩下的只有陌生,胡乱走在大街上,顺着记忆不知不觉走到唯一熟悉的地方。
    最后一个客人走了之后,老板娘已准备打烊,见到站在铺子外的宴长宁,招呼说:“小兄弟,要不要进来吃碗馄饨?”
    “还有吗?”宴长宁准备离开,腿却自觉的迈进铺子里。
    老板娘让她老头子去煮馄饨,她擦了宴长宁要坐的桌凳,见她有些眼熟,拍着手问道:“夫人?今天一个人?那位相公没来?”
    “就我一个。”宴长宁坐了下来,“他……他在忙。”
    “瞧你这模样,又一身男装打扮,该不会两个闹矛盾了吧?”老板娘问道,她嘴碎,却不让人觉得讨厌。
    “我们没在一块儿了,不过不说那些了,老板娘一家可好?”宴长宁问道。
    老板娘一惊,脸上的神色僵了僵,不过听她不想再说以前的事,挤出一个笑容忙道:“好,还好,长孙开始启蒙了,不过被家里惯坏了,皮得很。现在儿媳怀着第二个呢。”
    “恭喜老板娘了。”宴长宁放了一片金叶子在桌上,“不必推迟,算我的一点心意,以后也许不会来了。”
    老板娘被宴长宁的阔绰吓了一跳,听她说以后不会来,忙问道:“夫人要去哪里?”
    “回自己家,在很远的地方。”宴长宁将金叶子交到老板娘手上,老板娘讷讷的收下,老板端出最后一碗馄饨来,宴长宁想了想,说:“帮我包起来吧,我提回去吃。”
    提着热乎乎的馄饨走在街上,所有的店铺已经关门,只剩挂在房檐边的风灯,夏末秋初的七月,入夜之后还有酷热的余威,往回走的路上已经无人,翻墙回到使馆内,馄饨已融成一团没法吃了。
    她趴在桌子上,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看着还有一点点热气的馄饨,想了一会儿之后才拿去倒了。洗了冷水脸之后才自嘲的笑了一声,感情她今晚出去就是为了故地重游回忆往昔?进门之后关紧大门睡觉。
    雒阳比九龙城亮得早,宴长宁在睡梦中被宫女叫醒梳妆,按照唐程的意思,需盛装打扮,不过宴长宁想了一会儿,执意穿正式劲装进宫。邺国女性可上阵杀敌,可进入朝堂为官,百业之中女人为数不少,宽衣大袖装束不适合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因此出现一种女性穿的劲装,即利落又大方,因从业不同,劲装也有等级区别,宴长宁便挑了一身红色劲装。
    “公主,这么做不合适吧?”帮宴长宁束腰的宫女小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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