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珺翻开战况书的时候手都在抖。张绣真的降了,而且降的很安分、很主动。与其说是降,不如说是归顺。
当然了,像这般重要的军事文件中,肯定没有提到曹操是否“强征”了张绣的嫂子,但就目前为止张绣还是安分的。
但末尾处的小一段话引起了林珺的注意。
“……绣昔附荆州刘表,供其粮草。今从我军,人口数万,若次年饥荒,则人不裹腹。”
这段话的意思是,张绣本是个流动部队,和荆州的刘表关系好,一直由刘表供给粮草。现在归我们管了,我们要供他粮食。但一下子多了几万人口,恐怕粮食吃不消啊。如果明年还像今年一样闹饥荒的话,大家都要吃不饱肚子了!
粮草,又是粮草问题。粮草短缺可谓是战乱时期最严重的状况了。大伙入伍基本都是为了混口饭吃,饭都没了,谁愿意为你去拼命啊。
事实上,这也是个巨大的安全隐患。张绣的反叛,到底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谋划;到底是出于嫂子被纳的羞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现在她也不敢确定。
正当她琢磨着如何从郭嘉口中套话时,他却匆匆归来了。
林珺连忙将战况书放回原位,装模作样的整理起他乱糟糟的案台。
郭嘉却拦住了她。
“你去吩咐厨房,准备两个好菜。”他对林珺道,“今晚文若会来做客。”
林珺应下正要出去,郭嘉又道:“算了……还是就准备两个随便的菜吧。省的他看了心烦,林珺,他来了你可别在他面前提‘粮草’二字。”
“知道了。”林珺点头。
看来增加了张绣的几万人口后,这粮草的短缺程度比起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连荀彧搞不定了。据她所知,这粮草短缺的情况一直到曹操统一了北方才开始好转。
她想了想又道:“我还是不出现在先生面前吧,让他知道我在你这里不太好吧?”
不料郭嘉摇头笑道:“无妨。文若知晓的,他还说你字越写越好了。”
林珺:“……”
林珺来到厨房,想亲自为她曾经的上司做一顿饭,毕竟荀彧对她有知遇之恩,且教会了她许多为官之道。
即便不用好食材,她也照样能做出美味的食物。但为了不让荀彧堵心,她还是就用白水煮了两种青菜,连颗肉末星子也未放。
郭嘉看到这几碗菜时,眉毛明显跳了两下。说安排的简单点,也不必这么简单吧。他无声的用眼神向林珺控诉着。
但林珺显然没有什么闲工夫搭理他,她的双眼直直看着荀彧。除开曹昂成亲那日,她已有近两年没有见到他了,还是很想念的。有些好感并非一定要是男女之情。
“荀先生。”林珺学着小桃平日里向郭嘉行礼的方式也对荀彧行了礼,并没有看见郭嘉嘴角的抽搐。
其实荀彧还有一个很美的外号,叫“荀令君”,因为他代理中央秘书长,尚书令,品行高尚,又是位喜好熏香的翩翩佳君子,所以世人赠此美称。夏荷从前就常常“令君”“令君”的喊。但这个时候“荀令君”称呼还未流行,她不能先说出来。
荀彧微微颔首,唤她道:“意悠。”
林珺心中一喜,意悠——荀彧竟又唤他为自己取的字了,说明什么?说明他又认可自己的能力了。
荀彧看着她面上甜甜的笑容,回忆起从前有她协助工作时的得心应手,不禁有一丝枉然,再能干又有何用呢?
“到底还是奉孝这里更适合意悠。”他笑道,“从前跟着我的时候整日风吹日晒,不似现在,越发显得如二八年华一般了。”
林珺听荀彧说她像二八年华,也就是十六岁一般,瞬时出了一层薄汗,只又浅浅的笑笑回应。
她听得出,荀彧本意想说的是她在郭嘉这里比去朝中为官更好更安逸,但她也突然想到——这两年自己的容貌依旧没有任何变化,还停留在十七岁的有些稚嫩的样子,实在不合理。这两年还能通过保养得当忽悠过去,再有两年就无论如何说不过去了。
郭嘉在一旁道:“文若,今日着实招待不周了,只有这等菜色。只是近日的情况……你最清楚。”
荀彧叹道:“我如何不清楚。此时哪怕是有山珍海味,我也难以下咽啊。”
两人话题扯开,让林珺松了一口气,她撤到一旁,静静的听二人谈话。
林珺现在也算个打零工的,两人谈论公事并未刻意避着她。
“宛城那边粮草催的紧急,我暂时还拿不下主意。”荀彧道,“所以来找奉孝商量。”
郭嘉也正襟道:“现在宛城情况如何了?”
林珺听到宛城,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不太好。”荀彧皱眉道,“粮草维持最多不超过一个月了。必须马上送粮,只是……许都的存粮也不算多了。”
“宛城与许都只能二选一,可是如此?”郭嘉一针见血道。
“不错。”荀彧道,“近两年虫灾严峻,明年也不会有好转的迹象,许都、兖州的粮草已自顾不暇,若算上宛城,必是无法兼顾的。”
“那必然是先顾许都的。”郭嘉断然道,“先如今许都是都城,天子脚下,岂能无粮?岂不乱军心?”
“若宛城供给少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张绣新降的部队。”荀彧依旧不安,“我担心减少供给会引得他的部队心怀怨恨,引发不轨之心。”
郭嘉突然半响没有说话,让听得专心的林珺有些诧异。他吃了两口菜才道:“不必担心,宛城临山傍水,食物充足,张绣的军队常靠刘表救济,又岂是日日都有足粮?”
荀彧也沉吟道:“奉孝竟也是这般想的么。唉,只是我总忧心张绣部队缺粮草一事若传出去,对主公名声不利啊。”
郭嘉垂眼道:“已无他法了。”
一旁的林珺这里终于忍不住了:“先生勿忧,林珺有办法。”
张绣军队的粮草竟会供应不足?史书上可没有记载这一层,莫非并不是什么曹操纳张绣嫂子才引起的叛乱,而是因为吃不饱饭?
林珺此刻有些草木皆兵了,她必须为曹昂扫清所有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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