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珺感觉自己那口鲜血已经涌到口边了,还是忍住没吐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问:“程睿,你字什么?”
“字思明。”他答道。
“好,思明。”林珺将账簿翻给他看,“这账簿,尚书令大人多久查一次。”
“尚书令大人不查这个。”程睿摇首道,“他只查三千钱以上的,这个账簿应是王侍郎查的。”
“那王侍郎不在,就无人管了?”林珺问。
“是。”程睿又点头道,“不过王侍郎在的时候,这账簿就是这么记的。”
林珺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记账连个经办人名都不写,礼部三天两头祭祀,刑部每七日购一次刑具?!而且每笔金额都是二千九百!王侍郎就是这样教你的?”
“是,都是的。”程睿陈恳的点点头。
林珺看着程睿一脸认真,突然感觉这人不是呆,是大智若愚,明哲保身啊!
现在六部任职的人,基本都是原先跟着天子从洛阳过来的老官了,在洛阳就养成了公款吃喝用度的习惯,来了许都依旧不改,倚老卖老!
程睿一个人又能如何呢?拦不住这群比他职务高的人偷鸡摸狗,更何况王侍郎还纵容此事,程睿与其得罪这一群人,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林珺有些迟疑,她是也跟着顺其自然混日子呢,还是真正做些正事呢?她设想了一下没有自己出现的情况……
若是没有自己,求贤会还是会开,这个户部郎中的职务也一定要有人,且必定会是荀彧的心腹。是了,也许荀彧安排她到这里,就是解决六部钻漏洞的恶习的,她不能不管。
可如何管,管多少,依旧是一个难题。
林珺现在本身就身份尴尬,若是再与这些老臣为难,那些个倚老卖老的十有*会反咬她一口。若是他们下次再送些二千九百钱的账单来,自己接是不接?
她这厢还没想清楚,第一个麻烦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程睿递上工部送来的采购费用单,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
林珺望着那龙飞凤舞字体的费用单,隐约有些怒意,又有些有气无力的挫败感。
她问程睿:“工部的案台、蒲团、笔墨难道不是与我户部用的同一批采购的吗?”
程睿道:“应该是的。”
林珺又问:“那工部所驻的殿堂呢?可是比我户部旧上许多?”
程睿这次想了想才答道:“应该是工部的殿堂更新。”
“那他孔融还要求全部换新的?!”林珺的声音忍不住高了两个分贝,这个孔北海,文才还不知有多少,书生臭气倒是染一身!一上任就要求换着换那,说要采购,也不列清明细,就狮子大开口要五千钱来整修他的大殿!
若是三千以下,林珺真是要一口给他回绝了,可这五千,理论上是要尚书令荀彧批准才能调用的。
程睿见林珺握着那费用单不做声,起身道:“林大人应持清单至尚书令处盖印章。”
林珺闻言有些诧异,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程睿并不是在指挥她做事,而是误以为她不知处理流程,才好意提醒她。
这孩子心思还算纯良。
“可他们并未提供清单。”林珺向程睿指了指孔融提供的费用单,不,与其说是费用单,不如说是讨钱令。
“清单一般是王侍郎做。”程睿又道。
“胡闹!”林珺气道,“你将这……退回去,要他们做好详尽的采购清单与申请函再来!”
程睿去了,又淡定的回来,据说遭了孔融一顿臭骂。林珺却依旧忧心忡忡,她感觉过不了两日,孔融就能派人将她要的东西准备好,届时她再该如何应对呢?
这上任的第一天,林珺就只看账簿生闷气去了,什么正事也没干成。刚到了散值的点,程睿就不见了踪影,只留林珺在殿内唉声叹气。本来管费用一事就是费力不讨好,容易得罪人的,更不提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
殿中轻轻的脚步声又响起,林珺以为是程睿去而复返,并未在意。直到半晌未听到离去的声音,才抬起头来,却是郭嘉来找她了!
他已换下官服,穿自己平日的便衫,配上他柔情的桃花眼,竟多出一丝风流。
“奉孝!”林珺忍不住喊道,她发觉自己心中闪过一丝欣喜。
“第一天上任感觉如何?”郭嘉笑着问道。
“不怎么样。”林珺不由撅起嘴,她在郭嘉面前,比在自己下属程睿面前都感到更为轻松。
郭嘉拾起案台上的账簿,简单翻看起来。
朝堂虽无明文规定账簿内容不许外传,但林珺也很清楚,这是敏感信息,不宜让郭嘉看,便起身夺回来。
却不想她还没出手,郭嘉就把账簿又丢回她的案台上,笑道:“我们林珺还能为这发愁?我可不信,走罢,一同去用膳。”
林珺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丝安全感。
二人同台而食,林珺终于忍不住吐露出自己的困惑,虽不那么直接,也像郭嘉表达出了她的两难之意。
“……所以,我既不愿见这些老臣钻漏洞,贪钱财,又怕得罪他们。”她叹道,“户部真是个难缠的地儿啊,还不如去兵部,我还能练个枪。”
郭嘉抿唇道:“小林珺,你觉得文若为何要将你安排在户部呢?难道他是在故意为难你么?”
“那怎么会。”林珺想也不想就直接否认了,“令君才不会这么阴险。”
郭嘉含笑未说话,只不停的给她夹菜,林珺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说,令君早已料到这一切,而且会帮我解决这些问题?”
“不错,小林珺又变聪明了,一点就通。”郭嘉夸奖道,“孔融的那些无理要求,你不用帮他做什么,教他自己去找文若,能盖的了文若的印章,你就拨款给他。”
“有道理,令君肯定有办法收拾他。”林珺点头道,“可那些不足三千钱的费用如何处理呢?不足三千是不需要令君印章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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