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奈维尔城堡的秘密

第11章


“我不认识您,先生,”她回答说,话语中充满了疑虑,“但您与其他人完全两样!是的,我相信。”
“您能够,您也应该……那么好吧,请听我说。您现在回去。您不要跟您的监护人谈及我的造访。明天,下午三点,我们再见面……不在这里……在这块地方之外……在花园和路的那一角……或许我会有很多事情要问您……不,别向我提问。现在还为时过早。再见,小姑娘……而且从明天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您始终记住您并非孤立一人,还有一个人就在您的身边,他在监护您,在暗处,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动您头上的一根头发。”
“您认为我处境很危险吗?”
他把手指放到嘴唇上。
“明天,三点钟!”
贝维尔、塞纳河上的小渡船、通往勒阿弗尔的路……拉乌尔可以闭着眼睛走这些路,因为他对它们太熟悉了!难道是这个原因才使他感到生气勃勃吗?“好啦,”他想,“真诚一点。别又想着乔装改扮。要承认你是幸福的,不合逻辑地幸福,因为你要从沉沦中救出这位孤女,因为她很美和因为你是罗平……还因为你很蠢,无可救药地蠢,但无论如何,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他在受惊吓而四处逃散的家禽中穿过一个村庄,然后又开始了自言自语:“欧奈维尔城堡的主人都十分神秘地一批接一批地死去了,这绝非偶然。最后,是男爵折磨贝纳丹。是否在这两宗事件中存在着某种联系呢?……应该有某种联系,但是是哪种呢?……吕西尔将要冒什么危险呢?你并不清楚。没有必要摆臭架子。这些故事没有必要讲给我听。你只是有了一丝小线索:弗朗热家被杀害了。怎么被杀的?为什么杀的?迷雾一团!圣让接替了雅科布。达尔塔尼昂……好啦,没有必要念念不忘了!”
他来到了圣阿德莱斯悬崖。一位老农妇指给他大卵石海湾。还有两公里路程,他看到了一条小路……但是他得格外小心,因为这里去年冬天曾发生过山体崩塌。拉乌尔把车子停在了一个凹洞里,然后继续步行前进。一些记忆又回到了他的脑海之中,这是他无法驱散的。尽管他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当他在设法掩饰自己的窘迫时,当这一切都结束时,生活也就不会拒绝给他欢乐了。但是像他这种人是能够单枪匹马地阻挡住大队人马的。他奇妙地感到精神振奋、充满活力。欧奈维尔城堡之谜绝不会比他解开的所有那些谜更让他费时、费力。
悬崖的高度下降了。他很快便找到了小路,它蜿蜒在长得不高的植物中。
“真见鬼!”他想,“弗朗热先生怎么这么热衷于爬坡呢。”
但是他很快发觉,在很规整的通道上,小路紧贴在没有任何危邮、平坦地带的石垛子上。尽管洞穴始终在窥视着步行者,他还是马上就在嵌在位踞高处的两大块岩石山嘴俯瞰之下的一条狭窄的地段站稳了脚。孤独感几乎是难以忍受的。卵石一直延伸到大海边。左边一栋破旧简陋的小屋依悬崖而立。非要走到上面才能发现它。他绕着它转了一圈,用手摸了摸紧闭的百叶窗,它们还相当地坚固。门是拴住的。由于潮湿生成的暗绿色染得墙壁斑驳陆离,但是房子,尽管是一副被遗弃的样子,还是经受住了恶劣天气的摧残。在最里面那面墙和悬崖之间展开的一小块空地上堆了许多东西:旧工具、耙子、被盐腐蚀了的梯子、捕鱼用的柳条笼子。拉乌尔双手撑在髋关节处,认真地审视着这奇特的装饰。“荒唐。”他喃喃道,“真荒唐!但又十分诱人!就好像,根本就不需要面包房似的。”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装有各种式样的金属杆的小扁盒,马上就开始弄锁。由于锁头已经被锈蚀,所以他费了很长时问。门终于被打开了,一股霉味直扑造访者的脸。他走进了一间过去应该是用做饭厅和卧房的房间,因为在左边有一张长沙发。屋子的尽头竖着一副画架,画布还贴墙放着。右边是一张双人桌:餐具都已经摆好在那里。在盘子中间的花瓶里插的花,黑魆魆的茎已经完全腐烂了。在壁炉里,一只双耳盖锅陷在一堆木炭灰里。“这是庞贝人!”拉乌尔说。一切都是灰蒙蒙、粘乎乎的和可怕的、毫无生气的。可是最令人心惊的,是这张已经摆好的饭桌,好像有些爱情隐匿其中,还在持续着,在向时间挑战。
拉乌尔以一个十分自然的动作脱下帽子。然后他走了几步。观察着地面,上面布满的灰尘上还清晰地印着脚印。人们绝不会弄错:并排的两行脚印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是弗朗热他们的。”他想,“为了庆贺他们的相识,他们来到了这里。这就是他们为何不带他们的女儿来的原因。这是属于他们的节日!乘船漫游只不过是他们的一个托词。他们十分友爱地准备了这次俩人单独山会……而且……”拉乌尔更加仔细地观察地面,“他们并没有出去……这就怪啦!”
脚印互相穿插着,从门到桌子,再从桌子旁到壁炉,然后他们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它是用一个帘挡起的,无疑是一间厨房了。但是这些脚印却没再返回。难道那一边还有另外一个出口不成?
拉乌尔朝前走着,心有点跳。有什么东西藏在了布帘后面呢?他掀开它。地面突然退缩了,而且如此之快,致使拉乌尔连伸出手抓个支撑物的时间都没有。他重重地摔了下去。但是下去得很快,而且是摔在了砂子上。翻板活门在几条看不见的弹簧的作用下,带着响声又重新关上了,就像是一个陷阱的钳口一样。
四、地窖
漆黑一团。拉乌尔坐在地上,陷入了沉思。他并没有摔痛。他伸出双手在自己的周围触摸着,手指所及之处都是砂子。他落进了一间地窖。房子建筑在并不坚固的基础上,久而久之,在不知不觉中,砂子,有一阵子还挺像样子,现在已经渗了进来,就像海水渗进沉船那样。他站起身来,尽量踮起脚尖站着,把一只手高高举过头,但他什么也摸不到。他一刻也不离身的电筒,经受住了摔碰。它虽然只能照出一束微弱的光,但这足可以照出翻板活门的轮廓来。没有任何可以用手抓的东西,它只是一块凹凸不平的面板。把地板上的木板门推起来的巨大的弹簧是嵌在砌起的无法触及的洞中的。
拉乌尔用手电的微光照了照自己的四周。地窖很大,但完完全全是空的,连一个可以站到上面能够摸到翻板活门的箱子都没有;即便有,也没有丝毫的用处,因为翻板活门上没有任何可以用手抓的东西。但是,微光还是照见了一点东西,就在最远处的角落里。拉乌尔走上前去,由于惊吓,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发光的东西,是一颗死人的头,一个白色的头颅,就像人们在沙滩上捡到的墨鱼骨一样白。在一层堆积起来的浅沙下面,拉乌尔在揣测着骨骼的形状。他心乱如麻,一个可怕的骨架还在紧紧地搂抱着另一副躺在旁边的骨架,只是要小一些,头颅一半被埋了起来。但是是朝着它所爱的人的脸的。两个情人互相搂抱着死去的,他们微笑着面对永恒。
拉乌尔熄灭电筒。这位经历过那么多危险,无数次地蔑视过死亡的男人,差一点精神完全崩溃下来。只一刹那,他就明白了他所看到的真情。弗朗热夫妇被人杀害了。某个人,极耐心、极策略地把这爱巢改造成了死亡陷阱。他的牺牲品每年只到“大卵石”这里来一次,所以他有极充裕的时间来做这个翻板活门,他确信,在预先选定的某一天,它会把他的猎物关在里头的。这罪恶的诡计被证实是行之有效的。倒霉的是,第三个牺牲品主动送上门来了,他不得不与其他两位分享这共同命运了。喊叫、拍打、求救又有什么用呢!重新做被判处终身监禁的另外二人徒劳无益地干过的事又有什么用呢?
拉乌尔躺在潮湿的砂上,双手枕在脖子后面,他想静静地思考一下。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来参观这幢房子,所以也就不会有什么人会下到这片沙滩上来,来四处搜寻。确实莱翁一博莱车子在那儿,被弃置在通往悬崖的路上。会有人报告宪兵队这部车子的这一不合常理的情况,可是调查却极有可能走入歧途。剩下的只有掘一条地道了。可是用什么干呢?用手……
拉乌尔脱下他的西服,细心地把它叠好,然后跪到墙边,开始挖掘起来,但他很快便不得不屈服于事实了。砂子滑落得很厉害。它随着挖掘,不停地流下来。他应该把它弄湿。拉乌尔却顽固地坚持着。他用双手捧起砂,然后高高地从肩头上甩出去很远。他终于挖出了一个洞,然后停下来,因为他已经精疲力竭了。在黑暗中,他有一种感觉,认为这个洞已经很深了。他摸索着,想找到自己的西服。他把它放到哪儿去啦?他跪着向前行,伸出一只手,但又随时担心着,害怕触摸到枯骨。
还是靠了电筒的微弱的光,他最终找到了西服。这个洞只有六十至七十厘米深,而他却为这令人哭笑不得的成果干了很久很久。没有工具,他一无所能。这位如此有毅力的人比另外一位更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他擦了擦额头,试着跟自己开着玩笑:“这可不是得感冒的时候,我的小伙子。嘿!有一杯掺热糖水的烈酒该多好呀!”但是万籁俱寂,他打了一个寒战,坐了下来,背靠在墙上,他已经被疲劳彻底摧垮了。慢慢地,恐惧感出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的充满了各种各样计谋和策略的大脑,再也寻不出一条解决问题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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