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茶栈

    手术室的指示灯转变成绿色，医生从手术室双开的大门里出来。
    靠在墙角的阿羽立刻撑着地面站起了身子，“一声，妗妗她怎么样了？”
    “幸好割开的心脏血管不是主动脉，送来的也及时。手术很成功。不过由于伤在心脏，所以术后还是要好好观察几天。人已经先送到了ICU，会有专门的护士全天候照看。如果术后恢复得比较好的话，过两天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你要是想进去的话，去那里找值班的护士给你进行全身消毒就可以了。”
    “谢谢医生！”阿羽给医生鞠了一躬，然后迈开步子就往着医生刚刚所说的ICU病房奔过去。
    幸好！幸好他的妗妗没事！
    度浮生不紧不慢地跟在阿羽身后。细看之下，还能看得见度浮生眼底的深思。
    按照那个女人的力道和求死的心，那一刀下去，心脏必然会破裂无疑。
    结合她所看见的这个女人的过去，看起来就像是她一瞬间透进胸腔安抚心脏的那缕术法修复了这个女人心脏上的致命创伤。
    也就成了医生口里所说的，伤及的地方并非动脉。
    度浮生看不清这个女人的过去，自然也不能够理解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她安抚自己心脏的术法，救了另一个女人的心脏。
    听起来真是匪夷所思。
    比她还留有心脏更为匪夷所思。
    度浮生站在妗妗的床前，目光落在妗妗苍白的脸上。
    度浮生很是确定，这张容颜，并没有引起她半点记忆。
    如果是能够引起她心脏共鸣的人，怎么会激不起她半分的记忆。
    度浮生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度浮生很是确定。
    这个女人，一定跟她有关系。
    度浮生有些意外。
    兴许是一个人在浮生茶栈里睡了太久，又或者是看过太多的人来来往往而始终孑然一身。度浮生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心里，是因为这个认知而有些极淡的高兴的。
    这个世上，竟还有人和她有所关联。
    不过如此的高兴也只是在度浮生的心里留存了一瞬。
    她不是人类，不需要和任何人有所关联。
    “妗妗。妗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阿羽坐在妗妗的床边，伸手握住了妗妗的手。喃喃自语，“我知道你一定能够听见的。”
    “妗妗......”阿羽的看着双眸紧闭的女人，眼底的颜色让度浮生微微偏了脑袋。无奈，痛心，哀伤，不解。以及人类所说的爱。还有了然。
    了然？
    “我不明白。”阿羽的眼底只剩下妗妗一人，“你遇见我的时候，明明就不爱我。可是你还是和我走在了一起。我以为你是贪图我什么，可是我发现你无论对于什么都是那么地淡定。又或者，我该说你，淡漠？”
    度浮生的目光微微一顿。
    “可是我是高兴的，因为你答应了我的求婚，你成了我的妻子。”阿羽低下头笑，似乎连自己都无法相信，“你一定不会相信，你答应的那刻，我竟然有种夙愿得偿的幸福。就好像我追求了你生生世世，你终于有一世答应了我一样。”
    阿羽的眼底有些水色，“很奇怪，对不对？可是我真的是这么感觉的。我甚至、甚至在你嫁给我之后有偷偷想过。即使你不爱我，只要我能宠着你、护着你一辈子，只要你能够在我身边一辈子，就算是牺牲一切我也愿意。”
    阿羽伸手，轻轻抚上妗妗的脸。苍白，但也是绝无仅有的绝色，还有绝无仅有的肤如凝脂。
    “你知道吗，我能够感觉到，你是逐渐开始喜欢我了的。所以我期待、盼望，又有些害怕着那一天的到来。”阿羽又笑了，“我那时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害怕着什么。”眼底有着泪花涌落了出来，声音里有强撑着的笑意，“可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我就好像全都明白了。”
    “原来我一直害怕着的，就是像现在一样，像现在你要离我而去一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为什么你要以死亡这种方式来离开我？”
    ICU病房里自然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人来回应阿羽的话。
    只除了度浮生这个不是人类的存在。
    “因为......”
    度浮生的声音停下，目光落在了门外赶回来的阿蘅身上。
    透过这么病房的门，度浮生能够够看到阿蘅手里还拿着的打包好了的饭。
    或许是因为太过专注于悲伤，阿羽并没有听见度浮生的那两个因为，反而是嗤笑了起来。
    “因为你和我说过的话吗？”阿羽的嘴角是寡淡又不成形的笑意，“因为你说，你做梦梦见，如果和我在一起，一定会害得我众叛亲离吗？”
    想到这里，阿羽闭了眼睛。有些自嘲的味道。
    “没有遇见你之前，我最宠着的，就是阿蘅。”阿羽睁开眼睛，留恋又专注地看着妗妗。
    度浮生的袖底青芒微闪，阿羽的声音便穿过ICU的病房门传到了阿蘅的耳朵里。
    “但是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我会宠着她。只不过因为她在某些方面，也和你一样，有着我熟悉又眷恋的淡漠。”阿羽停顿一秒，又否定自己的说法。“不。阿蘅她不是淡漠。她只是会劝说自己不在意。”
    “阿蘅和你不一样。只有你的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你眼的淡漠才让我从灵魂深处觉得熟悉和眷恋。”
    “所以。”阿羽握紧了妗妗的手掌，“你担心的事情，我一点都不在意。”
    “因为你说的众叛亲离，于我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阿羽：“即使阿蘅是我唯一的妹妹，但跟你比起来，她一点都不重要。”
    “我之前宠她，只是因为她自以为是的不在意，让我有一种虚假的熟悉和温暖。但是在遇见你之后，这一切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阿羽：“如果阿蘅是你要以命相搏离开我的理由，那我不要阿蘅了就是。”
    “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众叛亲离。”
    门外的人怔住。
    不知所措的表情。
    无处安放的情谊。
    如果阿蘅是你要以命相搏离开我的理由，那我不要阿蘅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