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司

第15章


 
  岱宇笑,“好好好好好,高兴了吧。” 
  乃意面目呆滞,自问没有尽朋友责任,愀然不乐。 
  把岱宇送走,小区安慰乃意,“我们只能做那么多。” 
  “我要真是她姐妹,”乃意握着拳头,“就好说话,就有权同甄家周旋。”泪盈于睫。 
  小区一味劝慰,“算了,姐妹又如何,更有许多话说不得,不知多少兄弟反目成仇,陌路一样。” 
  “维真,我相信整件事是一个骗局。” 
  小区沉吟。 
  “这分明是甄佐森与李满智要掏尽岱宇的遗产。” 
  “我调查过,甄佐森的确需要一笔不大不小的款子填亏空,亲戚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他们婚后,也就无分彼此了。” 
  “不,”乃意看着天空,“甄保育决娶不了凌岱宇。” 
  “什么?” 
  “小区,这是一个诡计。” 
  “不会的,甄保育是我朋友,我清楚他,他不会害凌岱宇,相信我,保育甚至不会伤害一只苍蝇。” 
  乃意的左眼盖一直跳个不停,她正伸手搓揉着。 
  “岱宇的年纪比你大,你别太替她担心。” 
  乃意叹口气,“年龄同智慧不挂钩。” 
  小区噗哧一声笑出来,在他眼中,任乃意何尝不是鲁莽女,却偏偏卖弄聪明。 
  “明天一早,我们分头办事。” 
  乃意早已以维真马首是瞻,“请吩咐。” 
  “我去找韦文志律师,你去与甄保育谈谈。” 
  是有这种必要。 
  该夜,乃意心绪有点乱。 
  初中时她曾偷学吸烟,躲着抽过两包,有犯罪感,因此停吸,可能已经上瘾,一连数日,同今晚一样心神不宁。 
  睡不着,她伏在桌子上直写了半夜稿子。 
  第二天,甄保育约乃意在海边一间咖啡室见面。 
  乃意勇敢地说出她胸中疑窦。 
  甄保育笑了,“乃意你想像力真丰富,不过也真亏得你体贴入微地为岱宇设想,我且问你,即使你不信任我们,你可知我祖母是岱宇的什么人?” 
  “外婆。” 
  “这就是了,难道外婆会看着岱宇吃亏不成。” 
  乃意微笑,“问题是,保育,老太君的视力能看到多少,你们又让她看到多少。” 
  甄保育并不动气,“乃意,老太君的目光犀利,超乎你意料之外。” 
  甄保育态度诚恳,言语中肯,乃意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只得慢慢套话。 
  “那么,你决定与岱宇到加国结婚?” 
  保育点点头,“我和她都适合过宁静与世无争的生活。” 
  “生生世世此志不渝?” 
  保育非常吃惊,“任乃意,将来的事,谁能担保,怎么可以要我作终身承诺?量你也不是如此不合理的女子。” 
  乃意马上认错,“是,你说得对,是我冒失。” 
  保育笑,“我一定原谅你。” 
  “对,老太太赞成你与岱宇吗?” 
  保育答得很坚决,“是我找伴侣,不是老太太找对象。” 
  “将来的生活费用呢?”乃意紧迫不舍。 
  “乃意,你的语气好比我的丈母娘。” 
  “说呀。”乃意催他。 
  保育摊摊手,“我们两人能吃多少?祖母不会难为我俩。” 
  乃意双目圆滚滚,死盯住保育,保育问心无愧,亦直视乃意,半刻,乃意说:“保育,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甄保育笑不可抑,“保不定岱宇有一日撇掉我,账又怎么算?” 
  乃意冷笑道:“她扔掉你,却天经地义。” 
  “喂,任乃意,你还算不算新女性?”保育怪叫。 
  “这同新旧无关,”乃意笑,“我摆明偏心。” 
  保育说:“乃意,答应我,将来做我们孩子的教母。” 
  计划那么长远那么理想那么周详,不知恁地,乃意却有不祥之兆。 
  “我们下个月订婚,待这边一切公事都摆平之后,便过去那边安顿生活。岱宇上学,我打理家务,乃意,你没吃过我做的红烧狮子头吧,告诉你,一等一好味道,包管你爱不释口。” 
  听得乃意怪羡慕的,亦欲效颦,一想,才记起自己的愿望是名成利就,况且,总要待名利双收之后,才有资格返璞归真,只得哑口无言。 
  于是说:“保育,我先走一步。” 
  “是约了小区吧,维真是个好人,别放过他。”保育挤挤眼。 
  乃意只是笑,区君人缘真正好。 
  “他对你极其体贴,知道你不喜欢他脸上的疱,到处找医生治。” 
  乃意一怔,疱,什么疱?半晌,才记起来,“啊,那几颗小豆。”不是早治愈了吗,都不觉碍眼。 
  “对女孩子好是应该的,”保育笑说,“多强还是弱者,力气先天不足,且特别敏感多愁,又要受生育之苦,我乐意做小区同志。” 
  傍晚区维真来找她,乃意先细细观察他的脸颊,果然,只剩细细疱痕,面疱已愈。 
  看来下过真工夫。 
  他自去与乃忠絮絮谈了一会儿,乃忠的态度渐渐恭敬,又向姐姐投来一眼,像是说:没想到那样无聊的姐姐有这样有料的朋友。 
  乃意啼笑皆非。 
  转头她悄悄问小区:“你找韦文志律师干什么?” 
  “啊没什么,我见他很是个人物,年纪又同我们相仿,便存心同他交个朋友。” 
  “已经开始拢络人了。”乃意笑。 
  维真笑,“保育又怎么说?” 
  乃意下定论,“保育对岱宇是真心。” 
  “这我也看得出来。” 
  “维真,我们只得步步为营了。” 
  维真抬起头想一会儿,“乃意,我有第六感觉,这件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我们好像只看见了阴谋的冰山之尖,还有大部分藏在水晶宫下。” 
  “维真,你的感觉完全同我一样!” 
  “会不会是我们疑心太大?” 
  维真很快恢复常态,笑着说:“不然就是你急急要找小说题材。” 
  乃意含笑送维真出去,一边说:“最好能同甄老太谈谈,你说是不是?” 
  “下星期家父请客,老太太正是主客,不如你也一起来。” 
  “我?”乃意却迟疑,这不就是拜见伯父伯母? 
  “你考虑考虑才答复我。” 
  维真最聪明,永不强人所难,但又一直可以顺理成章得到他要的东西。 
  回转客厅,只听得父亲说:“……矮一点。” 
  乃意笑问:“谁矮?” 
  “维真呀。”任太太不讳言。 
  “维真矮?”乃意莫名其妙,“我倒不觉得。” 
  任太太笑,“看顺了眼,确不觉碍眼。” 
  乃意答:“人不是论块头的。” 
  那石少南一板高大,言语无味,虽无过犯,面目可憎。 
  乃忠插嘴,“我记得区维真从前笨头笨脑,看见姐姐怕得不得了,此刻像脱胎换骨,机灵镇定,信心十足,怎么一回事?” 
  任太太笑说:“以前乃意不给他机会,他如何表达自己?一上门就挨骂,自然手忙脚乱。” 
  乃意马上否认,“我一向很尊重维真,他一直帮我做功课,我几时有羞辱过他,你们别丑化我形象。”不高兴了,返转房内。 
  任太太朝丈夫点点头:“说得是,乃意从头到尾未曾嫌弃过维真。” 
  乃忠忍不住笑起来。 
  维真充分地利用了一次机会,表现良好,得到乃意刮目相看,因而扭转局势,一步一步朝目标前进,发挥才能,获得乃意更大信任,成功带给他自信,言行举止都潇洒起来,维真已非吴下阿蒙。 
  乃意觉得这种态度太值得学习,放诸四海皆准,她决意要好好掌握报馆给她的机会,慢慢走向红砖路。 
  困极入睡。 
  身畔犹自似听得人细鬼大的乃忠讽刺她:“还是这么爱睡,想象中大作家是清秀敏感的多,哪里有睡觉猪拿文学奖的。” 
  乃意不去理他,呼呼入睡,想象中教授何尝不应斯文敦厚,哪有像他那样飞扬跋扈的。 
  注定他们两人不能沟通。 
  乃意见到了慧。 
  慧那袭款式典雅、裁剪合度的白衣恒久耐看,真是奇迹,是制服吧,每次见面,不是忽忽忙忙,就是心情欠佳,来不及问她。 
  乃意说:“我担心岱宇。” 
  慧颔首,“我们也担心她。” 
  “我听你们说,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什么意思?” 
  “乃意,你要好好照顾她。”慧忧心忡忡。 
  “告诉我多一点,我行事也方便些。” 
  慧不愧叫慧,慧狡黠地说:“不行,不同你讨价还价。” 
  乃意情急,“这同一个人的安危有关哪,稍徇一点私也不行?” 
  “没有用,要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不可避免。” 
  “岱宇是否会失去所有财产?” 
  “不要再问了。” 
  “她并且会失去甄保育,是不是?” 
  慧讶异地看着乃意,乃意悲哀地说:“我并不笨,我推想得到,你知道写小说这一行,一天到晚要推敲情节,习惯成自然,在现实生活中也技痒起来,忍不住做预言家,但我就是猜不透,两人那么相爱,要用什么大的力道才能拆散他们,又为什么有人要那么做,由此可知,写故事细节至难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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