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假面

第63章


她一下子感觉后背冰凉。她慢慢地转过身来,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典型的“俄罗斯新贵族”,穿着皮短上衣,敞着怀,脸没刮,一双眼睛贼溜溜地转着。
“对不起……”她说,竭力想把在她的声音中故意加入的迷惑不解表现得更自然。
“伊拉,你怎么,不认识我啦?”
“不认识,请原谅,您可能是搞错了。”
“你别装了!”
他做了个轻佻的动作要把她拉向自己,甚至试图要吻她的脖子。伊琳娜猛地挣脱并迅速地躲开他,差一点撞到货柜上。见鬼,这是干什么?谁该认识他这号人?是她自己,原先的职业妓女伊琳娜·诺维科娃①,还是那另外一个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业余娼妓?
①在此前出现的伊琳娜,实际上全称是伊琳娜·诺维科娃(伊琳娜是名字,而诺维科娃是姓),为了使读者更清楚,此后就用名字+姓,以便与另一个伊琳娜(即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区别开来。
“你怎么啦,伊拉?”小伙子真的觉得非常奇怪,“真的,怎么回事,你不认识?忘了?”
“我再说一遍,您认错人啦。”她不紧不慢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是我叫你的时候,你可是转过身来了。你,是叫伊琳娜?”
“是的,我是叫伊琳娜,可是我这是第一次见到你。”
她推上小推车,急速走向收款处。小伙子不再纠缠,但是她的后背感觉他正盯着她。她的手指头不住地颤抖着,伊琳娜·诺维科娃甚至打不开皮夹子以找出她需要的票子。
“这位女士,请快点,快点。”收款处排在她后面的大妈开始叫起来,“站着睡觉,真不知道……”
“对不起。”伊琳娜·诺维科娃小声说着,抖抖索索地拿出钱也不知她该付多少。
因为害怕她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眼前的一切摇摇晃晃,飘忽不定,而她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离开这儿。
把买来的食品放进手提包,她迈着僵硬的双腿走出超级市场来到大街上。可是没等她走出一百米,那名男子又出现了。这一次他的态度更加坚决,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
“让我来帮你拿包,回忆回忆过去。”
“放开我。”伊琳娜·诺维科娃激动地作答,惶惶不安地紧紧抓着手提包的带子。
“伊拉,你怎么,完全疯了?我是格尔曼。难道我这一年多变化那么大?”
在伊琳娜·诺维科娃的身上突然升腾起一种被卷入恐惧和绝望中的愤恨。她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个格尔曼到底是谁,他认识哪个伊琳娜。除了几个不止一次地享受过里纳特的姑娘服务的经常光顾的顾客,伊琳娜·诺维科娃完全不记得这些男伴的一张脸,一个他们的名字。不过,也许他本来就不是他们中的一个,而只是那个伊琳娜·安德烈耶夫娜众多相熟的人和临时情人中的一个。
“我已经明白地告诉过您:我不认识您!”她一字一顿地大声说着,试图迈向一边,绕开这名纠缠不休的男子,“让我过去。”
但是,他却把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他抓得她那只手有些疼。
“得啦,伊拉,别傻了。我们换换牌,你就说说,我并不强求你,为什么把我当傻瓜?”
她试图挣脱,这时她眼睛一晃发现了一辆警察巡逻车。
“放开我!”她扯开嗓门叫喊起来并推开那名男子,她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车子在这个纠缠不休的人背后停住了,两名民警懒洋洋地从车上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从后面走近那名男子,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松开了伊琳娜·诺维科娃的手,但是一点也没觉得害怕。
“我遇见了个熟人,”他平静地回答民警的提问,“但是她不认我。”
“我是不认识他!第一次见到他。让我走!”
“这不好,公民。”其中的一个民警还是那么懒洋洋地说道,“为什么要欺负女公民?如果她不想和您说话,为什么要纠缠她?”
“可是我确实认识她,我们很熟。你们可以查证,她叫伊琳娜。”
“您叫什么,女公民?”
“伊琳娜。”她小声嘟囔道。她已经明白了,她错了,她不该寄希望于警察。她原以为,看见民警,固执的格尔曼会悄悄地溜走,但是他审时度势,根据这一切判断并且不打算放弃自己的立场,坚决要维护他自己与伊琳娜·诺维科娃进行私人交谈的权利。而警察好像也会予以理解,她这一招完全没用。
“您认识这个人吗?”
“我已经说过,我这是第一次看见他。”
“那他从哪儿知道您的名字?”
“不知道。”
“公民,为什么纠缠妇女?你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这不合规章。”
“你们要保护她!”格尔曼非常地生气,“她是个娼妇,妓女!装得像睁着无辜双眼的小母牛,好像我不知道她是谁,在什么地方上班似的。”
“是吗?”民警突然对此发生了兴趣,“那么她在哪儿上班?”
“在‘阿特拉斯’按摩房,你们可以去查证。”
“我是议员谢尔盖·尼古拉维奇·别列津的妻子。”伊琳娜·诺维科娃绝望地说道,她明白,一切都完了。
“您有证件吗?”
“没有。”她不知所措,“我就住这附近,出来买东西。为什么要带证件?”
“她撒谎。”格尔曼突然恶狠狠地说,“别人对我说妓女的灵魂也是肮脏的,但是我是个傻瓜,我还不相信。现在我看到了,他们没有骗我。你把谁当成了个废物,是三个卢布的皮擦子?你以为我忘了你是怎么在我身上欢快地跳动,心满意足地在那儿一声声地不断地尖叫?你这贱母狗!”
“公民,”民警已经有些严肃地说,“你不该这样骂人,要不都要让你张罗个女流氓出来了,快向这位女士道歉并到分局走一趟。”
“为什么?”
“什么叫为什么?你抓她手了?抓了。纠缠她了?纠缠了。还在公共场所当着警察局工作人员的面这么粗暴地骂人。走,我们要对这事做个笔录,对你进行罚款,一切按规定办。”
“去你的吧!”
格尔曼想溜,但是民警早有防备,紧紧地抓住了他的短上衣。
“这就已经是完全行不通了,”他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你这已经是违抗警察局工作人员。我将裁定这事的——我会让你高兴的。”
格尔曼想挣脱,猛地一抖,给那民警脚下一绊,民警“咚”地一声摔倒在被踩实的雪地上。这时,另一名民警冲向格尔曼并把他的手扭向背后。
“好啦,够了,”他平静地说,“讨论就此结束,现在将要开始审理。而您,女公民,请上车。”
“可是为什么呢?”伊琳娜·诺维科娃怯生生地提出异议,“我有什么错?”
“您没有错,”他宽客大度地回答,“您将作为他骂人和违抗警察的证人,另外,顺便查证一下您的身份。也有可能,他是对的,您是他的熟人,他想要澄清与您的私人关系,而不是耍流氓。”
伊琳娜·诺维科娃默默地坐进车子,心里诅咒自己的举动太冒失了,正是这个冒失的举动将会转变成不知是什么麻烦的危险。格尔曼与其中的一名民警一起坐在车子的后座,伊琳娜·诺维科娃坐在前面,一路上她觉得有一道非常憎恨的目光烧灼着她的后脑勺。
在警察分局一切又都变了样。上尉脸形枯瘦,一双眼睛病怏怏的,他从看见伊琳娜·诺维科娃的第一眼就憎恶她。要么他现在对女人压根儿就不感兴趣,要么就是他的恶感只波及到穿着华贵皮大衣的女人。而他的好感从第一刻起就已经给了格尔曼,不知为何在他身上上尉认为自己的内心有与他相通的地方。
“这不好,”他说,用掩饰不住的蔑视的眼光看看伊琳娜·诺维科娃,“您为什么要使自己熟人难堪?如果您和他有什么纠纷,也应该私下里化解它,而不该让这么多人的眼睛看见,更不该为此把警察招来。人和人之间发生的事还少吗?也许是您自己什么地方错了,而您却不敢承认,或者是不想去搞清楚,想都不想立马就搞到警察局来。这不光彩。”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私人关系,”伊琳娜·诺维科娃已经重复了有二十次了,“我不认识这个人,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他先是在超级市场,然后是在大街上纠缠我,抓住我的手,不让我走。”
“那么,他从哪儿知道的您的名字?”
“不知道,他认错人了,把我当成了另外的某个人。也许那个女人与我同名,也叫伊琳娜。这只是巧合。”
在第一次的盛怒和害怕过后,一种奇怪的麻木不仁和冷漠的感觉控制着伊琳娜·诺维科娃。她机械地重复着重复了多遍的一样的话,只是一个劲地想着是否来得及赶在谢廖扎回家之前准备好饭菜。
“那现在我们来查证一下,他有没有认错人。”上尉威胁道,“现在就可以得出结果,您不是什么议员的妻子。您想用自己的丈夫来吓唬我们大家?对我们来说,是议员、是穷鬼都是一回事。”
他把格尔曼请进了办公室,并且给他递眼色表示对他的鼓励。
“您说,这个女公民是干什么的?”
“她在‘阿特拉斯’按摩房工作。”
“这个按摩房在哪儿?”
“在普列斯纳。我不记得是在什么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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