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后说分手

當然，也不能說他
是一無是處的，在網上他的文字的確是老練而有感染力的，他說自己從不寫詩，這
點倒是讓我有好感，想起以前那個詩人男朋友，我就覺得噁心。那個作家是知道我
的情況的，我在網上向來不隱瞞自己的真實感受，我告訴過他我和男朋友分手，以
及我和海南網友之間發生的事情，他知道後就說一些安慰的話，並暗示我說跟他面
談一次或許會有助於心理調節。我心裡暗笑，虛偽的男人，無非是想和我作愛而已。
但是我還是接受了和他見面的要求，因為我說過，我想用這種方式來排解心中的寂
寞和苦悶。
      他把見面地點定在了他家附近的一個麥當勞，我猜想他之所以選擇那個地方，
是為了便於把我騙到他家裡去。我當時覺得沒有大不了的，隨便換了一身衣服就去
了我們約會的地點。見面的時候我倒是有些意外，他說自己是個四十歲的男人，但
是看起來很年輕，外型也十分有吸引力。更讓我驚訝的是，現實中的他十分謙虛，
也十分真誠，一點也不像網上那麼輕狂。他很關切地問我的近況，問我的心情如何。
我笑了笑，用蒼白的笑容回答了他的問題。但是男人確實都是善於偽裝的，起初我
們都是聊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題，他說他的家庭，我說我的情感經歷，彼此都還有些
默契。後來他還是暴露出了他的慾望，裝著輕鬆的語氣問我願不願意去參觀一下他
的幸福家庭。我調笑地問他難道不怕老婆批評嗎？他打著哈欠說他老婆出差了，一
兩天是回不來的。我嘲笑他的虛偽，也嘲笑自己的墮落，即使是面對這樣一個「心
術不正」的男人，我也沒有什麼厭惡的感覺。但是看著他曖昧的目光，我還是緊張
了。說實話，即使在和海南網友發生了一夜情之後，我其實還是對和陌生人發生關
系感到緊張，因為三年來和男朋友的朝夕相處讓我習慣了那種熟悉的生活節奏，雖
然上次和海南網友發生的那種關係，但當時的情形是有一些特殊的，當時比較失落，
也十分疲憊，才被他趁機得手了。但是這次不一樣，四十歲的男人對我來說是陌生
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這麼大年紀的男人面對面的談隱私話題，何況是和他
發生那種親密的肉體接觸。我拒絕了他的邀請，當時他有些失落的樣子。後來聊到
晚上十一點多，我提出讓他送我回家，他立刻答應了我的要求。
      如果那天我不給他機會送我回家的話，我想就不會發生後來的那些事情了。不
過，四十歲的男人的確是經驗豐富，成熟老練，這點是我沒有想到的。
      坐在出租車裡，我把頭靠在了坐墊上，辛苦了一天的身體立刻鬆弛了許多。一
路上我們沒有說太多的話，這種沉默讓我覺得壓抑，甚至覺得說點什麼或者做點什
麼，會比這種沉默狀態讓人好受一些。他也感覺到了，試圖找一些話題，但是越是
刻意為之，越是讓我感到了一陣緊張。馬路上的燈光忽明忽暗，他的臉龐在昏暗的
光線下看起來十分剛毅，有男人味。他叫司機放點音樂，輕柔一點的，司機後來放
了一盤比較劣質的鋼琴協奏曲，雖然音響效果不是很好，但那些舒緩的旋律還是讓
我緊張的心情得到了緩解。他也許注意到了我的心情變化，悄悄地拿起我的手放在
他的手上，很輕柔愛撫著，他的手是溫暖寬厚的，能給人一種安全感。不知為何，
我沒有阻止他的行為，任由他的愛撫慢慢地撩撥我的心弦。他的確是老練的男人，
僅僅是那樣輕微的動作，也讓人感覺到四十歲男人獨有的溫柔，跟二十來歲的男孩
是完全不同的。當時我的身體一陣陣的酥麻，一陣陣地洶湧起伏，我說話了，輕聲
地叫他不要這樣，但是自己的聲音是那樣的緊張，顫悠悠的。他一定是注意到了我
的緊張，也一定看出了我身體的強烈反應，他沒有停止動作，而是用溫柔的語氣在
我耳邊說，去我家。然後，也不等我回答，就告訴了司機他家的地址。我的心砰砰
亂跳，但奇怪的是，我竟然沒有拒絕他。我不是個柔弱的女人，我不願意的事情是
會斷然拒絕的。但是我沒有，我想我當時是樂意去他家的。後來在車上他抱著我的
腦袋，很纏綿地和我接吻，我得承認，他的接吻技巧是我所遇到的男人裡最棒的。
一陣陣成熟男人的氣息撲面而來，我的身體漸漸失去了主張，任由他那溫暖的大手
伸進我的內衣裡肆意撫摩，捏弄。我陶醉了，劣質的鋼琴協奏曲不停地在耳邊飄來
飄去，我的身體也在慾望的天空裡悠悠蕩蕩。我安慰自己說，享受吧，享受這樣的
柔情，這樣的夜色。忘記吧，忘記那個傷害了自己三年的男人，那個自私的男人，
讓自己過得快活點，燦爛點。
      在車上我有所顧忌，沒有回應他的激情，但是一到他家，我們倆立刻瘋狂無比，
我的衣服被他粗暴地扒下，他的衣服也被我撕成了一塊塊的碎片，我們立在他家客
廳里長吻了好幾分鐘，才被他送開了手。
      跟上一次和海南網友在一起時完全不同，那天我十分主動，也十分狂熱。我想
這跟我的心境是有很大關係的，上一次我的心情壓抑，而且還會因為以前的男朋友
而感到有負罪感，但是這一次不同了，我是個自由的女人，不再屬於誰，衹屬於我
自己，我想這就是我要的快樂，我要的激情。我心情悅然地投入了那個成熟男人的
懷抱。
      後來，他開了一盞昏暗的燈，打開音響，放了CD. 溫柔地把我攬入懷中。一陣
熱吻之後，他把我引入臥室，把我放倒在床上，幫我脫下衣服，然後，一件件細心
疊好，放在床頭櫃上。我赤裸著，但絲毫不感到羞澀。靜靜地看著他把自己的衣服
褪盡，然後溫順地躺到他的身旁。一陣溫柔的前戲開始了。我們不說話，享受彼此
的親吻與愛撫……沒有虛偽的言語，衹有性，美好的、親密的性。原來性是可以讓
人忘記愛與哀愁的，我心想，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事後，他用一衹手臂給我枕著，另一衹手點了煙，和我分吸。我平時很少抽煙
的，但是那天我陪他抽了兩支。許久我才開始注意起他家的環境，面積不是很大，
但裝修得十分精緻，尤其是那些掛在房間周圍的清新雅致的小裝飾品，讓人感覺心
情暢然，我猜想他的妻子一定是個細心的女人，會花時間把自己的家裝扮得如此溫
馨。躺在寬敞柔軟的席夢斯床上，我覺得身體十分鬆弛。我忽然想到，這是他家的
床，然後我調笑著問他有沒有犯罪感？他笑了說，衹要不讓太太知道，就沒有。愧
疚衹是一瞬而過，我竟然覺得這樣很好，沒有什麼錯。穿著他妻子的睡衣，他妻子
的拖鞋，我在這個陌生的房間裡走來走去，儼然像是個小主人，我心想，至少這一
夜，我是這裡的主人。
      後來，我繼續躺在了一個陌生女人的床上，躺在了她丈夫的身邊。窗簾透進來
朦朧的月光，似乎可以感受到對面牆上的他們的結婚照裡，那個女人的責備的眼光。
而他，她的丈夫竟在我的懷裡，安然睡去。我感到了一絲荒謬感，並不強烈。
      第二天清晨，他咬著我的耳朵，叫我起來洗澡吃早餐。我一邊吃著麵包、麥片，
一邊想著他可真是個模範的一夜情人。儘管如此，我並未對他心生眷戀，我看了看
他的表情，好像也找不到眷戀的痕跡。我們像一對夫妻一樣，靜靜地享受早餐，都
很少說話，也很少再用動作去挑逗對方，在我看來，他的身體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什
麼神秘的了，我想，他也是這麼想的。一夜之間，我們互相瞭解了對方的身體，靈
魂呢？我想一個夜晚並沒有讓我們瞭解得更多，再來一個夜晚我們會對對方瞭解多
一些，我想會是的這樣的，但是我沒有任何這樣做的慾望，何苦要費力去瞭解一個
原本就陌生的人呢？我想沉默無語的他那時也是這麼想的。
      後來他送我到樓下，抬手招了輛的士。他很紳士地給我開了門，看我坐好，後
來又探進頭，在我臉上一吻，然後拍拍我的肩說，不送你回家了。一切都很自然，
彷彿我們是多年的朋友。誰也沒有對誰說下一次，誰也不對誰說愛戀。車緩緩開走，
漸漸遠離了那個神情略顯疲憊的成熟男人。我心想，就此，我們將相忘於江湖。一
點痛惜的感覺也沒有，一點眷戀也沒有，我想，這樣很好。「
      游婕淡然一笑，悠悠的神情看著我，問我作何感想。我學著他的口吻淡淡地說，
我想，這樣很好。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還應該說什麼，這樣一種一夜情是默契
的，溫柔的，自由的，他們誰也沒有給誰造成傷害，誰也沒有給誰造成不快，衹是
任由激情在一夜之間自由燃燒，這樣的方式去存在，也是一種真實的存在。我想。
後來游婕告訴我，從此以後，他很少再想起那個傷了她心的男朋友，想起來也衹是
淡淡一笑，心想自己怎麼那麼愚蠢的愛了他三年。後來他又遭遇過好幾個一夜縱情
的夜晚。她說自己不是為了慾望而放縱，而是為了自由而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