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你让我抱一抱

第22章


我用眼睛告诉小妖,不要再重复上次那种劣质的谎言了,她瞪着天真的大眼睛和凯歌胡说八道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抬起头来――上次,为了甩开他,小妖竟说我一会儿要去采访!那会儿已经是晚上9点了,我有胆量去采访哪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啊?小妖眉飞色舞地说着,我闭紧嘴巴感受着还未被酒精完全麻醉的基围虾在我的舌苔上跳跃,头垂得很低,掩盖那与我不相称的脸红。小妖在桌子底下猛地踢了一下我的腿,意思是让我配合她一下。我却被吓了一大跳,一张嘴,那只虾就飞了出去,掉在凯歌跟前的调料碟里。这下可好了,凯歌那件雪白的衬衫刹时变得面目狰狞,跟他的人一样。我们得以顺利逃脱,只是可惜那只活虾,剥了皮还在我嘴里跳呢!多鲜活呀!
  “我奶奶住院了。”这次小妖平静地说。
  我猛地咳嗽起来,这个小丫头片子,为了躲开凯歌也不用这么糟蹋自己的家人吧?我看了小妖一眼,她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甚至带了点理所应当的忧伤,气氛陡然变得沉闷。不知是因为小妖的话题沉闷,还是担心凯歌拆穿我们才变得沉闷。
  凯歌没说什么,把我们送到医院。我们像一对孪生姐妹似的凄凄惨惨地向凯歌挥手告别,十分悲壮,一直目送他的车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才敢笑出声。小妖拉起我的手说,走吧。我又笑了,她也笑了,我们手拉手穿过空荡荡的医院走廊,从后门跑了出去。
  天性随和的人也有讨厌的地方,在决定去哪里玩耍的时候,我们总是说“随便”,其实就是没有主意。两个这样的人在一起,比如我和小妖,那可就惨了。时间飞逝,全都消耗在“去哪里”。有的饭店很聪明,菜单上醒目的地方增加了“随便”这道菜,点击率之高,超过了所有色情网站。真应该有个酒吧也叫“随便”,那样我们将省去多少烦恼?我们在出租车上唠叨着:“彩虹”不能去,我喝多的时候站在椅子上跳过舞,撞碎了那里的一盏灯,我的头没事;“众鹏”不能去,小妖喝多的时候被服务员抬到出租车上,服务员的腰没有被扭到;“相聚”不能去,那里有小妖的一个超级“粉丝”,每天都在做痴心等待状,她不想毁了他美好的梦;“老九九”不能去,那里分别记载了我和小妖N次偷情时光,我们会触景生情;“部落地”也不能去,我和小妖的熟人都太多;“1979”更不能去了……天津的酒吧太少了――我和小妖最后的结论。
  崭新的街道显得凄凉,到处都在大兴土木,如果离开这里一个月后回来找不到家,我一点也不会觉得稀奇。我们缩在出租车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想着要不要找一个同样无聊的人和我们一起坐车去北京度过这个夜晚,想着可以到哪里去找这样一个人。厚重的烟雾把司机呛得差点打119,小妖脱下她的工作服,一件很漂亮很标准的OfficeLady必须穿的黑色小西装,露出穿里面的紧身衣(她的台湾老板最讨厌从女职员身上闻到烟味)。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件“工作服”?我工作的时候只穿睡衣。
  我们指挥出租车开过一家家酒吧,每个我们熟悉的酒吧门前都停着我们熟悉的车子,我们不想进去。同志们是多么勇敢啊,明知是来喝酒买醉的,还是要开车出来,也不知道交通法规是给谁定的。我们走过一家家我们不熟悉的酒吧,酒吧门前什么车都没有,想到里面潦倒的惨状,令人畏惧,没人想进去。这个夜晚终于可以用我老爸说的“凄凉”来形容了,小妖使劲喷出一口烟,说了一句十分经典的话:“城市得了性缺乏综合症,完全是个更年期的老妇女,没有激情。”而我们,就在这个老妇女的子宫里游荡。
  我一遍遍地看手机,希望槟榔的短信可以响起(因为有时差,连在网上见面都不容易,只有手机最同步最及时)。小妖也和我一样,她也希望某个追求者可以在此时可以想起她,甚至连最讨厌的那个出现,她都会送他一个甜蜜的微笑。我们坐在“西部”的冷板凳上,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哪家酒吧可以去。乐队在唱黑豹的歌,我们在喝一种酒精度数很低的酒,顺便看那些表情和我们一样木然的人。服务员递过来一张纸条,一个男人写的,想请我们一起喝酒。我在纸条上写道:“先把字练好。”小妖笑了,花枝乱颤。然后,我们迅速逃离――“菲闻”酒吧里,只有我和小妖两个客人,七个服务员一起围过来,把我们吓得要死;NYC装修停业,外面的霓虹灯闪着紊乱的泪光;“阿里・李”里硕大的拳击台灯火辉煌,就是没有我们想看到的人;“胜利日”有两个醉鬼在调戏女歌手……我和小妖再次相视,凄惨一笑。
  从一数到六(2)
  “走吧,到‘部落地’去。”小妖说。
  “好。”我说。
  我们都有点无奈。这个夜晚凄凉,这是无奈的选择,只有到老地方才能得到一点暖。
  悠悠还是穿着吊带背心迷你短裙站在椅子上,光荣地扭动着小细腰,活泼俏皮的模样,一定是玩“海盗船长”时又输了,罚站(她的腿真好看,不知内裤里的风景如何);接着,她又输了一局,像所有1948年1月15日迎来解放军的天津人民一样,从椅子上欢快地蹦下来,罚酒。学长在她的屁股就要坐到椅子上的一刹那,揽住她的腰,用面巾纸细心地擦了擦她踩过的就要坐上去的那张椅子。我来得不是时候,却又什么都看见了,然后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走过去,和学长进行习惯性的拥抱,在他身旁坐下,和认识的打招呼,忙着把小妖介绍给不认识她的人,玩这个游戏。我输的时候,只有小妖帮我擦椅子。那天我喝醉了,但还是记得小妖说过的那句话:“你是真的爱上你那个学长了。”
  我不知道学长也会来“部落地”,更不知道他和悠悠是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不过,这些现在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天“部落地”里的灯光很暗,一盏绿色的小灯和一盏蓝色的小灯交替闪,有点像悠悠眼里的水。人越来越少的时候,我们玩“大实话、大冒险”。输的人可以选是说大实话,还是玩大冒险。悠悠输了,我赢了,我让她热吻学长一分钟,她“输得起”,赢得了我们的掌声。我也输了,这次悠悠赢了,她让我对学长说一句最想说的话,实话。
  我说,去你妈的,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然后,我笑了。小妖站起来说,我送她回家。学长没有拦我们。我看了悠悠一眼,凌晨四点,她还是那么生机勃勃,那么可爱。这就是1983与1979的区别吗?
  小妖扯着我回家,我不知道是因为我喝醉了,还是我的力气本来就比小妖大。我把她扯进了“1979”。凯歌看见我们并不觉得吃惊,但还是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小妖拿我没办法,只好到操作间里给我拿醋解酒。也就是一分钟的时间吧,我的巴掌就落在了凯歌剃掉络腮胡子泛着青光的脸上,他想都没想就还给我一记。小妖正好看到这一幕,冲过去就要给凯歌一巴掌,被凯歌抓住了手臂。遗憾。
  “你月经不调是怎么的!”凯歌捂着被我打过脸恶狠狠地骂我。
  “你打女人还有理了?”小妖也不甘示弱地替我还嘴。
  “是她先打我的!”凯歌指着我说。
  小妖看了我一眼,见我没反驳,估计凯歌说的事实,底气也就不如先前那么足了。
  “她打你你就可以打她了?她比你小,你不会让着她?还是男人呢!”
  凯歌好像乐了,所以我确定他频繁地请我们吃饭就是冲着小妖来的。这对活宝倒是不错,一个抢走我的学长,一个抢走我的小妖。
  “大姐,是她先打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挨了一巴掌,还一巴掌是正常反应啊!要不你再打我一下消消气?”
  凯歌大概是把脸凑过去了,因为我听到了小妖的笑声,还在骂他贱。他的确贱得很到位,“这两年差着,过两年还贱。”他说。我捂着脸蹲在地上哭。我知道我需要保护。我想起了“油纸杀,槟榔是怎样风流倜傥地替我在乔面前出了气。我又想起了Joe是怎样疼他爱他宠他的宝宝。我甚至想起了乔给我做的好吃的炒饭,想起了大仙是怎样把洒过盐的草莓喂到我的嘴里……现在我却挨了打全物体面地蹲在地上哭。我知道我不应该随便打人,但我想到自己是一个去过精神病院看病的人,又觉得自己有这个权利。悠悠有一双长长的美腿,学长不算太老但是很有钱,他们在一起是王八与绿豆、瘸驴与破磨似的完美组合。当然,他们会以为他们俩在苟合在一起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泊与祝英台似的经典爱情篇章。
  我究竟是怎么了?明天的报纸上会不会写着――美女作家争风吃醋酒吧打人?我是不是更希望这样?
  我到底是怎么了?
  小妖说:“你应该嫁人了。”
  可是我知道,只有我自己是我的神。我的身体可能会归属于某一个男人,但是我的心,总是在为自己而跳跃。直到有一天槟榔指着我的鼻子对我说:“你为自己活着,你活得太自私了!所有的人和事都是你的剧本,不符合你的剧本你就不爽,就要闹,就要闹到别人来适应你!碍…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我――恨你!”
  我才知道,原来和被爱比起来,被人恨更加美妙。
  那天我对小妖说了很多话,我总是在借酒装疯,说了很多自己不想负责的、压抑很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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