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是你，痛的是我

猫的确很像一只猫，她自己一直这样认为，她的前世就是一只猫。一个晚上，猫遇上了小武，小武是这家KTV的服务生，而猫是这里的小姐。来这里的人都是空虚的，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喝醉了，他与猫在包间里，猫知道他很有钱，而这样的生活才是她的本质，所以她很认命。这时候小武忽然闯了进来，小武看见猫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那个男人也注视着小武，然后起身便对小武动起手来。小武被打的满脸是血，猫大叫并拼命地去拉他们，小武始终抱着头，他没有还手。后来，那个家伙打累了，酒也醒了许多，他看见满头是血的小武，丢下一把人民币就走了。猫大声地问小武：“ 你为什么不还手？”小武没有回答她，只是起身拿了一半的钱，然后对猫说:“ 这些是你的。”说完便走了。
  猫呆呆地站在那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感觉这么羞耻，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看着那一把散落在地上的钞票，猫找不到任何语言和借口。后来她知道那个叫小武的男人很忧郁，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
  小武已经没有太多的机会了，因为在他这个年龄里，早应该结婚成家，可他还是不停地混着。猫总是很想接近小武。深夜里，客人们都已经离开，只有小武一个人打扫房间，猫悄悄地从后面走了进来，她一把抱住小武，说:  “ 我喝多了，你送我回家吧。”小武回头望着满脸憔悴的猫，什么也没有说。猫住在城东的一所公寓里，简单的家具，空气中伴着水龙头上的滴水声，猫和小武睡在床上，他们彼此都明白生活的空虚，而原始的吸引让猫紧紧地抱着小武，像初夜时的疼痛。小武不停地抽烟。外面忽然下起雨来，倾盆大雨还有轰鸣的雷声，让人觉得这座城市马上就会到达末日。
  小武说:“ 我要走了，你休息吧。”说着起床穿上衣服然后丢下钱。猫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愤恨的泪水。猫没有哭出来，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声“ 谢谢”。小武忧郁的眼神最后一次停留在这个房间里。她看见猫正坐在床上抽烟。猫一直望着小武丢下的钱，一个妓女所有的价值都在这堆钱里。就像小武第一次丢给她的钱一样。猫愤怒地对着窗口大叫：“ 小武，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是出来卖的，我就是喜欢钱。”雨把整个城市都冲刷得非常干净，可是，有些东西是永远都会留在里面的，没有可能改变的东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这是个痛苦的世界。
  小武整整3天都没有再看见猫，她没有来上班，谁都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有人说她去了别的城市，有人说她去了另外的KTV，但谁都不知道猫和小武之间所发生的事情。这个女人为了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而改变自己。 
 
爱的是你，痛的是我 
 
 小 武（2）
 
  4年过去了。小武和猫都以自己的方式活着，他们挣扎在这个世界上，偶尔彼此也会想到对方，想到那一夜。
  那是一个春天的下午，小武开着车带着一个女人在KTV门口停下。小武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在KTV干了，没有人知道他做什么，但他像当年那个包工头一样，有了自己的车、自己的工人。他变得成熟了许多，惟一没有改变的就是那份沉默。小武开始靠为别人卖毒品而生活。在这四年里，他成为了这个城市最有名的毒品贩子。显然，这个小武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幼稚的男孩。小武的工作就是每天给不同的人送货到不同的地方，然后收钱，永不再与他们相遇。在这座城市想与一个人不再见面是很容易的事情，就像猫，就像可可。但一个人如果想真正了解自己是件很难的事情，小武觉得自己惟一的寄托就是天天放在口袋里的外婆的照片。晚上，小武送货到一家叫“ 天堂”的酒吧，那里有城市里最孤独的灵魂，他早已经习惯这些场合，他听见人群中一个女人在大笑，那个女人穿着性感的衣服。她的样子让小武觉得非常熟悉。
  “ 我们在哪里见过吗？”那个女人靠过来说。小武没有说话，他找个地方坐了下来。那个女人也跟着坐在了小武的身边。她对小武暧昧地说:“ Hi，宝贝，请我喝一杯怎么样？”小武说:“ 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她叫猫。”那个女人没有说话，她望着小武，脸色苍白。他们再次相遇但谁也都没有太多的惊讶。“ 你好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小武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猫站了起来。她说:“ 别说了，对不起，你可能认错人了。”说着转身想要离开。小武一把拉住了她，他把她拉出了酒吧。一个男人叫住了小武，他说:“ 你叫小武是吧，你知道你拉的是谁的女人吗，别以为自己很酷的样子，我要废了你丫是很容易的事情，现在你丫给我放手。”说完，一群人就把小武和猫围了起来。猫说:“ 张哥，对不起，不是他的错。”那个男人一个巴掌把猫打倒在地。他骂道:“ 妈的，不是老子给你货，你这个贱人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小武这才明白一切。他一把放开了猫，然后把货给了那个人，临走时候他冷冷地对那个男人说:“ 我会回来的。”
  小武在郊区买了一套房子，这里就是他的家，他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安逸地生活在这里面。小武望着那些袋子里的药丸，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想起猫的那张脸。他有过很多女人，他从不在乎，可他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这个城市许多人都需要这些白色粉末，他们看起来表面坚强，但内心脆弱又贪婪。小武见到过许多吸毒者，他们排斥着自己，也排斥着整个世界。毒品让小武变的麻木。突然，电话铃响了，电话里的男人说:“ 今天客人很不满意你，你怎么了？”小武说:“ 没什么，只是一些误会。”那个男人说:“ 最好是些误会，那些人你最好少去招惹，他们杀人放火什么都敢做。我想你不要出什么事。小武，这个世界对于男人来说赚钱最重要。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事情付出。”小武没有说话，他挂掉了电话。
  几个月里，他时常会去那家酒吧，他没有让猫看见自己。猫一如从前，她在这个酒吧里出卖着自己的一切，不同的是，她已经把命运交给了毒品。这使她无法再自由地生活。小武也经常去看他以前的老师，他已经老得没有一点生气了，小武给他买了许多东西，他是小武惟一尊敬的人。小武并没有说出自己现在的真实工作，可是他并不想去欺骗他。一个教了一辈子书的人，与老婆离婚多年，子女们都在国外，一个人平静地面对着死亡。那个对生活充满勇气的人居然变得有些软弱起来，他咒骂着，他的愤怒无处发泄。小武觉得自己无法改变这一切。他默默地坐在他身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是无法改变的。小武说:“ 您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说:“ 孩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强奸那个女孩的人就是我，她一直都没有把我说出来，我很内疚。我不是人啊！”老人说着就哭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我的报应。”小武低着头，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小武眼中的可可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女孩。可他已经失去了她的记忆。
  小武知道无法再回到过去，生活像一场电影，总是有结束的时候。一天晚上，小武去猫的酒吧，他看见猫与几个男人在一起喝酒。小武走过去，猫看着他，脸上没有笑容。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说:“ 你没看见她在陪我们吗？”小武望着他们，忽然从后面衣服里面抽出刀来全部插入那个男人的肚子里，酒吧顿时大乱。小武拉着猫奔跑，猫无法想象身边的这个男人就是小武，在黑夜里，他们跑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猫忽然笑了起来，小武也笑了。
  深夜的便利店门口，他们靠在一起坐着，沉默占据了彼此的心。猫紧紧地靠着小武，她说:“ 你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小武没有说话。那家店也有你老板的股份，你刚捅的那个人是你老板的弟弟。
  小武说:“ 我不喜欢选择，但有些时候我必须去选择，我无法忘记你。很久以前我已经错过了一次，现在我不会。”猫靠在小武的身上，小武可以感觉到她的颤抖。“ 你想过我们在一起可以正常生活吗？”猫问他。小武对猫说:“ 你需要新的生活，我也需要。那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远处烟火升上了天空，像天空开起的绚丽的花，孤独地开放在这个城市的上空。
  自从小武打伤了老板的弟弟带走了猫，全城的人好像都在寻找他们，小武与猫只有躲在他的公寓里。每天小武都会出去然后带吃的回来，而猫除了吸毒，就是吸毒。小武说：“ 别吸了，那个东西只会要了你的命。”猫憔悴地看着小武发疯似地大骂道:“ 你别假惺惺地关心我，我知道你要是真的关心我的话那夜就不会走了，在你们眼里我他妈就是个婊子。”小武说:“ 那你为什么还和我走，你回去啊，去让那些男人玩啊。你为什么不去呢？你当时为什么和我一起跑呢？”猫哭了起来，“ 小武，你他妈不是个男人。”
  命运真的很有意思，好像又回到了从前，自己又处于一种无奈的状态，但他知道猫不是可可，而每一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感情。小武站在阳台上抽着烟，他手里拿着奶奶的照片，猫给所有的朋友打电话，她好像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