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鱼龙舞

十五章 骑驴论道出隋州


    出了隋州城,赵麟行马上纠正了丁知鱼在称谓上的错误,正色道:“知鱼,从今以后你应称我四师兄,在你家时,你母亲为了避免尴尬,才不让我称呼你为师弟的。
    此次上山,你要拜我们的师父远境真人为师,师父他老人家姓方讳远境,从我开始,我之上的四辈,辈分按:“心智有境”排列。我和我之下的辈分按“行止无边”排序。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驾鹤西去,我们还有一位师叔周煦境健在,任太上长老,只有此人你需行长辈礼。
    现任掌门乃你二师兄韩鹿行,二师兄最擅长丹鼎、符箓术,丹鼎术甚至略强于大师兄。
    二师兄性情宽厚,多谋善断。
    大师兄也就是你母亲的师父秦鹤行,大师兄是本派南迁后,历史上都排的上号的天才。
    入门六年便可下山历练,史无前例。而且占卜、御剑天赋之高绝无仅有。控术中大师兄最擅长控水,只可惜大师兄当年下山时年少气盛,得罪奸人,被奸人以水为媒介下毒。
    故而需以酒解毒,酒不离手。不过大师兄此时正在北地匈国草原,你见不到。
    三师兄燕虎行是本门的法卫堂长老,负责弟子戒律与山门守护。三师兄天生神力,即便没有仙缘也可为列国猛将。三师兄天赋擅长外门武术,此外最为擅长的便是傀儡御兽术,故而师父以虎行为其名。
    师兄我排行第四,什么都会点,包括外门武术,但是都不及各位同门精通。
    五师妹齐凤行最擅长御剑以及各类控术。尤其是御剑术,即便与大师兄比较,大师兄当年同样年纪时,也未必能胜其一筹。
    六师弟从未上山,因为六师弟是云朝皇孙,云朝的太子之嫡子。
    前些年师父尚在的时候,每年都要去京城云中城几月教六师弟。师父说六师弟本名就是云龙行,名字并非师父所起。和我清虚一派天然有缘,但以皇朝嫡孙之身无法上山修行,他只好亲自下山教导。六师弟具体擅长什么我也不大清楚,师父也从未提及。
    你排行第七,是我七师弟。师父驾鹤西去之前我也曾问过师父,给你赐名叫什么?
    但是师父说你有大运道,非其可赐名,用本名即可。
    由于师父已经驾鹤西去,而恰好师兄我对本门各类法术、外门武术都有涉猎,所以师父吩咐我代师授艺。
    以后你就跟着师兄我学艺,为了不浪费时间,我们路上边走边学,可好?”
    丁知鱼听完后立刻兴奋地说道:“好啊!神仙叔叔,我们边走边学最好。可是知鱼有个疑问,既然师父驾鹤西去,为何我不干脆拜你为呢?”
    幸好对于此问题赵麟行早有准备,赵麟行自然不会实话实说,便淡然回答道:“每个人的福缘气运不同,师父曾算过,我们同门几个师兄弟,都当不得你师父。否则便要折我等气运。为了不折我们气运,师父说就拜在他名下最适合。毕竟师父在你上山时已经驾鹤西去,无所谓折不折气运。
    知鱼,刚才你叫我神仙叔叔?记得以后都叫师兄,不然对不住师父,也折煞师兄了!”
    “谨遵师兄教诲!”叶知鱼笑道。
    因为叶知鱼也反应过来了,不仅这位满是胡须的神仙叔叔变成了自己师兄,如果按师门辈分而论的话,自己的娘亲秦采薇都要叫自己师叔了。顿时觉得好生荒唐。
    “好,那师兄便开始讲了!“赵麟行说道。
    ”知鱼,首先你需知修道即要顺天道,又要逆天道。
    天之道,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故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而奉有余。入天道之圣者,则可以有余而奉天下!
    然则若要离人道而入天道,则有舍才有得。
    以吐纳培元为例,人的体质因人而异。
    有人身强气精,天道使然,此人每次呼入之天地精气充足。然则其体内本身天地精气便足,则呼出之精气亦足。吐纳之间,亦无太多精气存留体内。
    有人身衰气浊,天道使然,此人每次呼入之天地精气不足。然则其体内本身浊气足而精气少,则呼出浊气十足。吐纳之间,故而比之身体强健之人,反容易多得一丝精气存留体内。
    这便是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然则先天差距明显,体强者每次吐纳即便存留精气甚少,但由于先天强健,即便存留精气少,但是吐纳的次数和强度都可远超常人。日积月累,身体亦能日益强健。这便是为何强者可以逆天修行。
    而弱者虽每次吐纳存留精气多,但先天衰弱,每一次吐纳耗费身体机能甚多,即便存留精气多,则不过减缓衰弱的速度罢了。若是按体强者的吐纳次数与强度强行修行,则身体无法承受,反受其害。
    然则之于饮食,身强体健之人往往饮食脾胃俱佳,饮食之间食其味而不顾其害。身体衰弱之人,饮食脾胃往往不佳,饮食之间在乎其利而忘其味。
    日益久之则强弱互逆。则又暗合天道,为损有余而补不足之例证。
    若此二人,若体强者逆天道而为,食在其利而忘其味,则体愈强,则称其逆天为智。
    而若体弱者逆天道,食其味儿忘其害,则体益弱,则称其逆天为愚。
    故而强者逆天道,弱者顺天道,便是人修道之道。
    便是我们日常饮食吐纳,都暗合天道,故而天道常在,顺逆之选,在乎先天,也在乎选择。你可明白?”
    “就是说天道会无形中对所有人做出指引,以做到损有余,补不足。自己根据自己的先天来决定顺逆之选。
    那么人道的损不足而奉有余呢?是否就是人世之中,强者凌弱,贵者凌贱,则强者益强,贵者益贵。那何以有圣人以有余奉天下呢?”叶知鱼似有所悟的说道。
    “圣人之所以为圣,则得天道而明万物,感天道得大道大成者,天地万物无不被其所用,故而于己有余,则可以有余而奉天下。
    凡人之所以为凡人,不得天道,不明万物,便是见其利而忘其义,取之于人,用之于己。一心为己利私欲,则离天道愈远。但这人之道本是人性使然,并无是非对错。”赵麟行答道。
    “那我们修行为的是什么呢?长生?金钱?权势?还是成为受人敬仰成为圣人?”丁知鱼继续问道。
    “知鱼,以你之见呢?”
    赵麟行反问道。
    “我也说不清,可能修行好了就有大神通,就可以更自由的选择。想帮好人就可以帮助好人,想惩罚坏人就惩罚坏人,想畅游天下就畅游天下。那应该就是无拘无束的自由吧!师兄你呢?“
    丁知鱼追问道。
    “师兄小的时候也不知道,稍微大了之后便觉得是要光耀宗门,我也问过师父,期望我做什么?
    师父说我们最终都要寻找我们自己的道,无论是顺天亲近感悟天道,还是逆天抗争取获天道,总要坚持追寻自己的道。
    自己的道可为一花、一木,可为一家、一国,可为一人、一念,也可为天下苍生。
    所以师父说我的道如果是光耀宗门也无不可,世间的道本无对错、高下之分,道本就是选择。”
    赵麟行答道。
    “那不分对错难道也不分善恶吗?”
    丁知鱼疑问道。
    “对、错、善、恶、美、丑都是相对而言,哪有什么绝对的善恶呢?就算是道本身也是不分善恶是非的。
    世间万物均是阴阳相生,则世间万物,不可纯一而论。譬如我问你,一人杀百人,斯为恶为善?”
    赵麟行问道。
    “当然为大恶。”
    丁知鱼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若其所杀之都是所谓作恶多端之人,是否为善?
    若其是刽子手,只是行刑是否无善恶?
    若其是战场上杀百人,在己方看来必是勇士,大善,而在敌方看来必是仇寇,大恶。
    若一百人均为所谓善人,其真为恶乎?若一百人存活世间,衣食用度,耗费良多。不论衣食住行,哪种不是要耗费诸多生命?
    我等为人,便觉此事为恶。若以天道观之,除人之外的万物皆利,则未必为恶。
    善恶相生,善恶一体。故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若为天道,万物皆同,无优劣高低,怎能区别视之?众生不过皆为刍狗。我等人类真的就比草木动物高贵?”
    赵麟行侃侃而谈。
    “那不是说即使某些人在我们人看来真的作恶多端,在天道看来也未必是恶的?”
    丁知鱼困惑道。
    “正是此理。作恶只是对道的选择,选择无分对错。我们修道提升自己的能力,便是要在选择时坚持我们的道,能力越强,便能在自己的道上愈行愈远。无论你的道是善是恶,最终还是要靠你脚踏实地的去实现。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则魔胜道;
    若道高一丈,魔高一尺,则道胜魔,修道修魔,在天道看来都无对错之分,谁强便是谁高。修道只有善念无益,你还要有保护善的能力。不然,即便你再心怀天下,不过镜花水月。”
    赵麟行说道。
    “我看书上不是说我们要斩妖除魔吗?怎么连魔、道之间也不分对错吗?”
    “那你看你的道是什么了,而且若是妖魔行事没有违反你的道,或者和你的道方向相同,那么便为同道中人,你为何要斩要除呢?而且我的意思是,只有你提高自己的能力,方能坚持你的道,坚持你的选择,才能获得更选择的自由。”
    “可师兄,那要是我以后堕入魔道,为祸人间,那也不算错吗?”
    丁知鱼还是不甘心。
    “是的,天道看来是没有对错。但是师兄我的道是光耀宗门,你这么做很影响宗门声誉。师兄届时也只能提剑斩你,要是到时候你比师兄强,你就斩了师兄我便是!所以,我们谁能证明自己的道是正确的,最终取决于我们的能力。”赵麟行继续回道。
    “那不是变成了弱肉强食,谁的拳头大谁有理了吗?”
    “道无高下,人有强弱。你我在人世间,不论善恶,只有你能力达到了,才能制定规则,你的道才能执行下去。
    但是天道轮转,不以我等眼中的善恶观念来运行。你现在觉得是弱肉强食也无不可,可那强,能强的几时?那弱能弱得多久?”
    赵麟行继续反问道。
    丁知鱼听完一阵沉默,无论是父母、陆先生,还是自己原有的是非、善恶观念在这一瞬间都被打破重铸。
    “知鱼,你年纪尚小,师兄讲的过多了。凡是自己的道,还是要自己摸索。师兄千言万语,不如你自己亲历一次。师兄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修道,不是要做圣人,也不是要斩妖除魔。我们修道之人也是人,是人就有血有肉,有自己的道,有自己的选择。有所为,有所不为,有自己的爱恨情仇,切不可因为修道就被束缚住。一定要去伪存真,去除自己先天的刻板是非善恶的判定。要跟随自己的本心,一切发乎自然,不然你无法找到你自己的道。而只能走父母师门希望你走的道,而并不是自己发自内心的道啊!没有发自内心而盲从的道,将来面对外物引诱,还是会落入他道。
    这就是师兄给你上的第一课。何为修道,如何去寻找自己的道。这些比任何法术都简单,也比任何法术都难。”
    赵麟行也许修道每门法术都是不师门中最精通的,但是赵麟行的讲道却是师门中讲的最清晰透彻的,而且赵麟行本身的道就是光耀宗门,除了自己的道,其余小节,赵麟行均不屑一顾。这两点也是方远境最为欣赏的,故而指定赵麟行代自己授艺丁知鱼。而且赵麟行也不是如自己所说的和大师兄天赋差距那么大,大师兄六年下山,而赵麟行十四年才下山。只是因为赵麟行发乎内心的把师门里每一门法术都修行到自己潜力的上限才肯下山,原因很简单,既然要光耀宗门,如果有哪门法术自己没有做到自己的极限,又怎能下山丢人现眼呢?
    一路上赵麟行从基本的吐纳培元教起,由于有吐纳培元基础就可以开始学五行控术入,丁知鱼听闻秦鹤行六年下山的事迹,便要缠着赵麟行先学五行控水之术。赵麟行便双管齐下,一并教起。
    二人骑驴东行月余,到了十一月中,已经进入翠微山脉。
    大半个月下来,一路上丁知鱼也领略了人间疾苦。虽说隋国在列国中国算是与世无争,而且地形险峻而不出要冲,国家算是太平;但是一路下来丁知鱼看到的各色奴籍奴工在寒冬时节仍光脚单衣,在山林伐木烧炭、牧羊、采石、挖矿、背矿,仍是积攒了一腔的怜悯愤恨。丁知鱼问过师兄,这些人可怜如是,我们为何不帮下他们吗?
    而赵麟行只是说道:”天地为炉,万物为碳为铜,自分贵贱,是为天道。终有一日,炉外风起,炭火怒烧,则贵贱难分,亦为天道。少安毋躁,且待风起。”
    由于隋国地域偏南,虽然已经正式入冬,但是也只是天气微寒,偶尔下一点小雪待第二天日出便化开,地上一片泥泞,并无北国入冬下雪后银装素裹的美景。丁知鱼的控水术这时便略有小成,可以令驴儿走路溅起的泥水中的水四周散开,而不至于溅起到自己的小道袍和驴身上,而且偶尔还能汲取泥浆中的水分,清洗一下驴踢,故而丁知鱼和赵麟行两人两驴,在泥泞的小山村穿行了几日,看起来都还是干净整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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