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心而已

第24章


初时她恨师门而难以再下厨,如今她心理怨恨尽消,骨子里那种本能自然出现。她是真心喜欢作菜,偏他又是门外人,只能静静守护她,而无法参与她的喜乐,这点让他心里隐隐介意而恼怒。
那少年勾起了她埋藏内心的火焰,让他耿耿於怀。
既知天外有同鸟,又有谁会愿意继续栖息树间而不展翅高飞呢?
第十章
日渐西沉,双方共计二十四道素肴一一上桌。琳琅满目,没有一道假鸡假肉,都以实作法见长。馀恩细嚼了一口他做的荠菜,露出惊笑颜。
「你小小年纪,火候就如此到家,要是再过几年,天下名厨又要出你一名。」
王熙朝淡淡微笑。「我不爱当名厨。」
「那。。为什麽发驭食帖呢?」
「自我开始学厨起,便有一个疑惑:只要是人,都会吃;有人吃是图饱而已,有人却是放纵奢侈,往往为求一味,残尽多少生畜、赔尽多少家当。我扪心自问,人与吃食密不可分,但人往往被食所驭。我偏要驭食,让它成为我能主控。」
听似振振有词,但总觉他言语之间有所缺失,但她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姐姐,我为你惋惜,你的手艺绝不该只在南京城里。。。」又瞧了一眼聂问涯,说道:「饮食之门无涯无边,你要是愿意,咱们可以结为异姓姐弟,从此继续追寻饮食之道。」他一向眼高於顶,这样的要求从来没有过。
馀恩受宠若惊,他这番言词无疑是增添她的自信,她感激笑道:「我以前不知所学目的为何,不过现在我却明白自己的心意。我作菜,只要有人真心说好吃,我就满足了。食者用心,下厨者不也是这样吗?饮食男女,到头来讲究的不过是用心罢了。用心作菜,我的感情尽放其中,者若有心,必能出其心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我只想为我喜欢的人煮饭烧菜。」
王熙朝静静倾听,脸色变化多端,最後抿嘴说:「你说的,我似懂非懂。也许,是我的经验尚不足,所以无法体会。。。」隐约解她的性子与他有所同,也有所不同。他所渴求的是平淡也是不凡的饮食之道,而她却是完全的甘於平淡,他摇头叹笑:「不适姐姐既然不愿,我也不勉强。咱们约定将来如果还有机会再来一次素席小宴,互相切磋,你说好不好?」
她欣喜点头。「当然好――」
王熙朝忽地神的笑了笑。「我数月之前曾找得一本书,一直没有打开过,因为等的就是这一天。我不取巧,想在今天以过往所学所知来跟你较量,如今较量已过,我要打开这一本书,让你也窥得其中之貌。」
「书?」心中隐约感到不祥。
「嗯。」王熙中拿来眼熟的铁盒。
「是食记?」
「你也知道这本书?」
如何不知?这本书改变她的一生,让她体会何谓绝情绝义,却又转眼让她解这世间还有喜爱她之人,不求报偿,只求她真心相待。
「那天辗转得到它,我欣喜若狂。学厨者莫不想一睹食记内容,我硬生生忍住。。。」话还没说完,忽然黑影窜出,从他手里抢去铁盒。
「大师兄!」馀恩脱口叫道。他要挥开她,聂问涯手脚极快,立刻将她护至身後,以爪拨开馀恩师兄的毒手。
馀恩怔愣。她怎麽也没想到师兄会跟来啊。
冬芽的驭食比试不是在半个月之後吗?
王熙中反应也不慢,跃起踢飞他手里的铁盒。
铁盒被震得高远,熙中、熙朝与馀恩师兄皆用尽毕生所学往上跃去。
「何必要食记?」馀恩喊道。见他们在空中频频交手,她难以置信。「食记是害人之物啊,要了它,又能怎麽样啊?」
「小心!」聂问涯抱住她的腰,跳离他们打斗的范围之内。
「夺人之物,岂非君子之举?」馀恩的师兄怒言叫道。
「这食记上头有写你的名字吗?你既能从他处偷来,我们为什麽不能从你身上偷走?」熙中嚷道,差点到铁盒,立刻被击中肩部,他不服,翻身落地前,再勾脚踢开铁盒。
铁盒在空中转好几圈,被拨来拨去,聂问涯冷眼旁观,无意插手,见馀恩缓缓摇头,他安慰道:「这世闲人各有志,各有想法,他们要食记,就去夺吧,咱们也管不着。」
「爷,要我上场吗?」欧阳问道。
「不,你就在旁观着吧。」突然之间风吹草动,他往右手边看去。「是谁?」
「嘿,被发现了,我是想要渔翁得利啊,真是讨厌。」又一名少年滚了出来,见铁盒谁也拿不到,他估量一下距离,直接跳上厚实树干,反弹到空中,食指碰触到铁盒,轻轻一勾,勾进怀里,正要咧嘴大笑,突然心口一阵剧痛。
「小夕!」熙朝、熙中同时喊道。
「是叁胞胎!」馀恩睁圆着黑眼。那後到的少年与王熙朝兄弟长得是一模一样。从来没有看过叁个面貌一般的孩子,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那个叫小夕的少年被打震至远处,熙朝、熙中不再缠斗,担忧的往其坠地处奔去。
临走之际,王熙朝回过头抛话:「将来,我必定还会再来,姐姐莫荒废厨技。」
「把食记还来!」
馀恩的师兄不死心,立刻疾追他们而去。
「我。。我没想到师兄会来啊。」
「他当然会来。」聂问涯薄怒说道:「他早一步藏身附近。」
「你知道?」怎麽没说呢?
他点头,注视她。「我一来就察觉了,不说是怕影响你。他的功夫不弱,但自从被我打伤後,没有细心疗伤,才会气虚而无力,不然方才那两个孩子怎麽会是他的对手。」
「他来,是为了食记吗?」欧阳奇怪问道:「可是,他怎麽知道那两个少年私抢食记?」
「他不是来抢。」聂问涯抿嘴,见馀恩恍悟的神情,握紧她的手。「他不过是想趁机杀了发驭食帖的人。」或者,连馀恩也一块杀了,从此杜绝後患。
馀恩垂下黑目,叹了口气。
「驭食、驭食,究竟何谓驭食?到头来还不是为食所掌控。难道人与饮食之间就不能找个平衡点吗?」喜爱的厨技竟然被糟蹋成这样,心里不甘心也无法做什麽。先人留下食记,是为了让後世解学习饮食的意义,这原本是一桩美事,如今却有多少人为它丧志。。
她宁愿永远不曾听过这本书。
「馀恩?」
她抬起脸,露出笑颜,回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厚实而宽大,让她甚为眷恋。就是以这样的眷恋之心为基石,动手下厨作菜。食中有心有他,难以分割。
「如果说,食记问世有什麽好事,那也是让我遇见了你。」她温柔笑道:「咱们回家,好吗?」
家?她当聂府已是她的家了吗?原先满腔的愤怒融化,他抱住她,笑道:「好,咱们回家吧。」
欧阳跟彭厨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聂问涯一瞪,他们连忙转过头。
◇◇◇夜深人静,圆月当空,撩起裙跨过拱门,偏善楼内已无烛光。
「这麽早就睡了吗?」她喃喃道,忽地身後张来一双手臂抱住她,鼻间闻到熟悉的味道,颈子略痒,是他在轻咬,他的手不规矩地滑进她的衣襟之间。
她微笑。「我以为你早睡了呢。」她已经习惯他十足的热情。
「如何睡得着。」他低沉说道,摸索到她腰闲一扯,衣衫微松,露出香肩。
「我也睡不着呢。」她推开他一些,方便转身瞧他。
「我知道。」他说,炽热目光落在她神采奕奕的脸蛋上。双眸仍然晶亮有神。
眼底残留今日的兴奋,正因知道她尚未褪去狂热,所以今晚不愿打扰她。
「你知道我睡不着?」她微讶。她并非纵欲女子,但与他有肌肤之亲之後,他几乎夜夜留宿客房,有时只是抱着她入眠,有时是聊天到天亮,今晚他没来,她以为他累坏了。
他不语,一迳的抚摸她的身子。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後,月色照地,是一个个的土洞,难怪他身上有泥味,是又去葬花了吗?
他忽然抱起她,将她放上凉亭的石桌之上,封住她的唇。
她微愕,闭上眼直觉回应他过头的热情。他的欲望十足,她并不排斥,想要学着他拉开他的衣襟,赫然手上之物惊醒她的神智。
他已撩高她的裙,顺着小腿肚往上摸去,她连忙只手推开他。
「等等!」
黑夜里,他的黑眸几乎瞧不出有什麽不对劲,可是他葬花啊,即使没有刻意掩饰他火爆的性子,但当他心里头有难以压抑之事时,便会开始葬起花花草草来,这个古怪而突兀的习惯一直没变啊。
「你不愿意吗?连你对我的热情也消退了吗?」他沙哑道。
「你在胡扯什麽。」她不解,将盘端到他面前。「我来,是想要你的。」
「什麽?」炽热的视线稍稍转移,落在那一盘。。豆腐上。「是豆腐?」看似搅碎混着其他东西,细闻之下有乌梅和其他味道。
「是,是乌梅豆腐。」她点头。
他迟疑了下,眼里稍褪激情。「我没瞧见下午素宴之中有它。」
「是没有。」她老实说道:「这是我方才进厨房作的。」
「为什麽?」
「因为我想让你先啊。」见他仍然不动,以为他怕手脏有泥,拿起汤匙舀了-口要他。
「这麽晚了你还在作菜,是忘不掉下午的驭食宴吗?」
她怔了怔,终於听出他语气里的恼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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