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年华

 
  她就说我：“不要一口一个于小蒙于小蒙地叫，叫我小蒙就好了，不要愣了，我们要赶快上楼了，将证件拿出来登记！” 
  我们今天其实就是很简略地与教授谈一会儿，教授真是能说啊，说得我们的肚子在抗议了。 
  大家就尽量逃避学术的问题，于是教授就说：“我爱人已经开始准备饭菜了，我们一块吃一顿便饭，你们也是我的校友啊，虽然我们年龄有代沟，但是我们的心里应该装着母校的，是吧？” 
  我刚要说话，于小蒙就抢了：“刘教授，你这样说就是对我们客气了，反正改天我们还会见面的，所以这顿饭我们就不吃了，谢谢您及师母的热情招待，我们拿两个香蕉走就可以了。” 
  教授于是就很感慨地说：“谁说现在的大学生就是知道吃吃喝喝啊，还是一样的有礼貌还是一样的优秀嘛！”我们就趁机与教授告别，并且约定了来我们学校讲学的时间。 
  我心里一直对于小蒙拿人家香蕉的事情不理解，于是就问她，她说：“如果我们一点东西也不碰人家的话，人家一定认为我们虚伪客气，这是给他面子！教授一贯是面子薄得要命。你看课堂上有几个教授能够心甘情愿地接受学生的提问啊，惟恐在课堂上面出丑，我看刘教授还是好的，所以估计来讲学没有问题。我吃了他家香蕉，他就知道我不会与他玩客气，是真把他当我们自己人，毕竟，他这么一个岁数了，对于母校的情结是很重的，所以他不会认为我们疏远了他。” 
  我于是就恍然大悟，就说：“就像孩子离开了家乡，回来之后不希望有物是人非的感觉一样，大小姐，对否？” 
  于小蒙就笑了，她说：“对啊，你不是笨蛋啊，我的主任！” 
  我很感慨，于小蒙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么多的人情世故，我见多了其实也不奇怪了，她从厦门来，本身大城市的人就有一种天生的交际能力，所以人际交往能够做到轻松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了。 
  我说：“小蒙，我请你吃水饺啊！” 
  她爽快地答应了，我靠，要我也是很爽快啊！ 
  两个人就往“好吃不如饺子”走，那是一家比较理想的饺子店，还是连锁的模式，大家都对它有良好的口碑，那里饺子品种多，而且个头大，吃着就是过瘾，我在山东吃惯了北方饺子。逢春节过年就是每天的饺子生活，不过我从来没有吃厌。南方人做饺子一般是缺乏经验的，所以就有许多北方人跑到武汉来做水饺，于是就发了，而且越做越有劲。大部分的店子都是没有经验的，水饺从锅里面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张开嘴巴了，里面的馅子到处欢快地奔跑。 
  看于小蒙是南方人，我就带她来吃北方货。 
  她当然抗不住热腾腾的饺子的气息，于是就点了二两牛肉的与三两西红柿的，我索性叫了半斤白菜的，我不喜欢塞牙的感觉。 
  喝着茶水，我与于小蒙聊了起来。她说：“主任，听说你很能写东西啊，而且在山东的时候文学方面就已经成绩斐然了，是这样吧？我听副主任说了，你现在又进入了创作的巅峰时期，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将我做一个主角啊？”   
  扛着心灵逃离武汉(3)   
  我就说：“你不要被他们混淆了视听。大家都是开玩笑的，你啊，还年轻，不要什么话都吸收，不利于身心健康啊！” 
  于小蒙很开心地笑了，我看见她的两个小虎牙露出洁白的光泽，很可爱。 
  于小蒙问我：“老大，你知道沙比吗？” 
  “沙比？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啊？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外教吧？不要说是你的笔名什么的!”我说道，以前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很快就忽略掉了。 
  于小蒙开始念诗了：啊，爱情， 
  你就是我的灾难、我的苦闷、 
  我的惊惶、我的劳累、 
  我的伤痛、我的憔悴、 
  我的苦刑、我的眼泪、 
  我的热情、我的不幸， 
  ……这一切的深刻的原因!啊，爱情，你是我的生命、我的生活、 
  我的品格、我的光荣的秘诀。 
  在这黑暗的时代，你是我的火炬、 
  我的支援、我的希望、我的伴侣。啊，爱情，你是我心上的琼浆、我灵魂上的毒药； 
  你是我的贫困、也是我的财富； 
  在我宁静的心上花园里， 
  烈火烧起，烧遍了园地； 
  你是这烈火的化身? 
  还是上天降下的光明？“是哪个沙比啊？还有这么高的才分？”我十分惊讶！ 
  于小蒙叹了一口气说：“不怪你。我这人有毛病，不喜欢大家都念的诗歌，告诉你答案吧，是艾卜勒·卡西木·沙比的作品，此人生于1909年，死在1934年，是突尼斯杰出的浪漫主义诗人。他的作品大多为牧歌式的抒情诗，洋溢着热爱自由、追求解放的感情，被阿拉伯文学界誉为突尼斯民族之光。怎么样？对这个答案还是比较满意吧？” 
  我就立刻对她说：“小蒙啊，在你讲的这几秒钟的时间里，我已经被你征服了，你是怎么了解这个人的啊？” 
  于小蒙就笑着说：“我最初也不知道沙比的，后来在厦门大学的图书馆里面闲逛，就在书架里面发现了这个突尼斯的家伙，竟然还是民族之光什么的，厉害啊！于是我就喜欢上了，就是因为这一首诗，啊，爱情！多好的题目啊，内容很厉害，我就背过了，充其量就是装有学问，关键时刻就牛上一把！回家之后，我就将我们家里小狗的名字改成沙比了，是不是很好听？不过，不是对诗人的侮辱，是对他的缅怀，毕竟，是一首关于爱情的诗歌让我结识了沙比。我还知道他的一首著名的诗歌，叫《牧歌》吧，啊！跟我走吧，我的羊，在鸟群间穿行，让峡谷充满咩咩叫声，还有活泼和欢欣，听小溪的细语，闻鲜花的清香，看那峡谷，正笼罩着光闪熠熠的雾云！就知道这几句，其他的没有背过！” 
  我就知道她的真实斤两了，吓了我一跳，原来就是知道这个突尼斯诗人的作品啊，我以为她学贯东西呢！我就说：“小蒙，看不出，你原来挺有意思啊，知道将家里的小狗叫伟大诗人的名字。” 
  于是我们就一边吃水饺一边谈文化，谈一切，就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我觉得于小蒙就是一只未知世界里面来回摆动翅膀的蝴蝶，她天生的不安定就是支持她扇动翅膀的驱动力，她没有很多的顾虑与担忧，所以可以很开心很随意地穿梭于花丛之间，甚至可以轻吻我梦境里的郁金香。我不知道冥冥之中的世界是不是总是呈现出这样的情景，但是我知道，在一个将来的时刻，我不知道准确时间的时刻，我一定会成为于小蒙这样的蝴蝶，不过我们不会飞翔在同一片花海之中。 
  我感觉到水饺的香味已经在梦境里飘荡，就像一阵花香的状态，静静地流动在我的世界里面。我仿佛听到大地下面的岩浆在低低地呜咽，它奔流得一点也不匆忙，反而有一点悠闲，大地没有过错，所以它是宁静的，宁静得可以听见花儿开放的声音。但是现在天空已经寒冷了，所以所有的鲜花都已经躲进大地的怀抱，于是我们就只有听见霜露降落的声音，触动了大地的神经之后就消化了。 
  但是大地不是霜露的主人，霜露的家乡在天堂，在天空的上面，就安在云彩的怀抱里面。 
  于小蒙就是美丽的霜露。 
  我感觉自己变成大地，很宽广！ 
  我问于小蒙：“什么是黑暗的时代？你感觉到我们的时代是黑暗的？” 
  她就呆住了：“什么什么黑暗的时代，你在讲什么？” 
  我说：“沙比在诗歌里讲到的啊，就是黑暗的时代！” 
  于小蒙说话了：“依我来看，黑暗的时代其实并不存在，我们的心里只要是光明的就可以了……” 
  我打断了她的话：“你甭与我来这一套，我心里烦。小蒙，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于小蒙愣了一下，但是又极其警惕地说：“主任，你问这个干什么啊，你不要干涉下属的隐私吧？”   
  扛着心灵逃离武汉(4)   
  我用筷子指着她的头说：“你不用叫我主任了，这里又不是工作场合，你叫我痞子就OK了，我没有意见。Any problem？” 
  她摇摇头。 
  我于是就说：“好奇啊！” 
  哦！ 
  她低低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与活泼说：“我不会找男朋友的，我不会看中他们，他们都是十足的大坏蛋啊！对了，痞子你除外啊，呵呵！反正我不会找男朋友的！我自己过得蛮好的，爱情有什么好啊，整日的卿卿我我的，没有意思！” 
  我发觉于小蒙在我与她谈起感情话题的时候就开始脸色变得不好了，也许是她害羞吧，我不知道，只是知道她与以前的开朗与镇静一下子不是一个人了，而且是极其不正常的，我于是就不再谈这个话题，我就开始与她讲大学生活。 
  她说她计算机的VB课程挂了。 
  我就说她：“小蒙啊，你干什么吃的？” 
  我说这句话时不知道为什么脸上热辣辣的，我看见盘子里的水饺已经有几个被她用筷子戳得烂极了。 
  但是我没有说话。 
  将于小蒙送上宿舍的时候，我发觉她的眼睛里面似乎有晶莹的潮湿，不会我有什么话语惹着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