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遗恨

    坐在银宝电子第十七条流水线上的狡猾哥，还是注意到了对面的两个女孩，他偶尔抬起头来，就会看见小琴炽热的目光，或者小燕迷离的眼神，那目光中满是火焰，要将他点燃；那眼神如水一般，盛满年轻的忧伤。
    这时候，他常常会甩动一下茂盛的头发，慨叹，为什么对面的不是美女呢？虽然，那两张面孔看起来青春，光滑润泽，可是在狡猾哥心中，他喜欢的是身材如火辣的妹子，一米八高的男生，总要一米六八以上身高的女孩配吧，对面两位女孩，看起来身高大约不过一米六吧，这么矮的身高，接一个吻都不方便。
    不过，他喜欢被女孩凝视的感觉。
    有时候，他会向她们其中的某一位，抛一抛媚眼。
    狡猾哥向着小燕抛媚眼，还是被小琴发现了。
    “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谈谈。”下班的时候，小琴对小燕说道。
    “说呗，有什么事情啊？”小燕一边取下手上的静电手腕带，一边说道。
    “出去说。”小琴生气地说道。
    “出去就出去。”小燕说道。
    两个人做完工位的5S，就来到了工厂门口。
    “有什么事情啊，非要把我来到厂门口来啊？”小燕说道。
    “你告诉啊，你是不是在勾引我的男神？”小琴生气地问道。
    “我没有啊。”小燕说道。
    “我怎么看见你们俩眉来眼去的，真是气死我了。”小琴说道。
    “我没有看他，我是看……看他的头发，他头发好看。”小燕说道。
    “我求求你，不要看他的头发好不好。”小琴说道。
    “哎！我也控制不了自己。”小燕说道。
    “你再看他的话，我就跟你绝交。”小琴说道。
    “那我跟组长说，把我调到晚班去吧。”小燕说道。
    “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小琴听小燕这么一说，感动得眼泪就流了下来，一把抱住她说道。
    “你请我吃烤鸡翅！”小燕说道。
    “好的！”小琴又笑了起来。
    第二天，小燕真的转到晚班去了。
    对面工位上的变化，还是引起了狡猾哥的注意，他就隔着架子，低声地问道：“小琴，小燕怎么没有来上班啊？”
    “她转晚班了。”小琴回答道。
    接下来的好几日，狡猾哥都感觉到小琴看自己的目光更加炽烈，这让他好几次都不好意思地将头埋了下去。
    银宝电子有一条工间休息的制度，上完两个小时班，会停线十分钟，主要是方便员工上洗手间，也让员工喝一口水，放松休息一下。
    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连续工作四小时，中间就会有很多人请假去上厕所，那流水线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工位上有人离开了，如果没有人顶上去，流水线就跑不起来。
    当然，连续上两个小时，中途也会有人请假上洗手间，银宝电子每条流水线上，是配有少量的多能工的，这种员工一般都在工厂干过三五年，拿到了很多工位的上岗资格证的，没事的时候，就在后工序做包装，一旦有事的事情，就补充到工位上去，包装缺几分钟人，不影响流水线的运作啊。
    工间的十分钟，其他人都会站起身来，离开工位，唯有那小琴，静静地坐在工位上，用手托着自己的腮帮子，跌入了年轻的幻想里，也陷入了无尽的忧伤之中。
    不能不说，狡猾哥的眼睛，此时就是小琴心中的太阳，每当狡猾哥用眼睛看她的时候，她就会感觉自己的世界是阳光普照，春暖花开；而狡猾哥的目光投向别处的时候，她就会感觉自己跌入了寒冷的冬夜，冰封三尺。
    正月里，通常是电子厂的淡季，银宝电子，那阵子生意也一般，工厂实行的是六天工作制，星期日是所有员工的休息日，那天早晨，狡猾哥想出去找李庐谷喝酒，一大早就走到了工厂的大门口，远远地，他看见了小琴的身影，褪去了工服后，确实也有几分美丽动人。
    小琴主动走了过来，跟狡猾哥说道：“你要出去玩吗？”
    “是啊，星期日，呆在宿舍闷。”狡猾哥说道。
    “你一个人出去玩啊？”她问道。
    “是啊，我一个新来的员工，人生地不熟的，还能跟谁一起逛？”他说道。
    “一起走走，好吗？”她说道。
    “好的。”狡猾哥说道。
    银宝电子规模很大，但是周围还没有完全开发出来，工厂门口，有一条宛如乡间小道一般的路，通向珠江口，工厂的员工，也常常喜欢去江边吹吹江风。二人就沿着工厂门口的那条寂寞的小道，一直往前走着，狡猾哥知道她是兴奋的，小琴一边走着，一边不断模仿着鸟飞翔的姿势，甚至在他面前，她还跳了一段街舞。
    “你跳舞不错啊。”狡猾哥说道。
    “跟着网络学的，跳不好，是不是很丑啊。”小琴说道。
    “跳得很好啊。”狡猾哥说道。
    “你不会骗我吧？”小琴说道。
    “那你教教我啊。”狡猾哥说道。
    两个年轻人，就在工厂门口的那条寂寞小道上，跳起了舞蹈来。
    东莞的正月，好些花已经艳丽地开放了，晨风吹过来，有花的暗香袭过来。小琴的笑声，也银铃一般地响彻在那个星期日的早晨。
    跳了一阵子舞蹈后，两人继续朝前面走着，那小琴的心扑扑直跳，她感觉到真的爱情要来了，十八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强烈地感觉，虽然年前回老家，媒人也给她介绍相亲了两个男子，可她心里毫无感动，不惊不喜。
    “你怎么不说话呢？”在路上，小琴忽然抬起头问狡猾哥，她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温柔地看着他，他感觉自己要跳进了那一汪湖水里，要被溺死了，那目光是那么纯美，让狡猾哥良心发现，是的，自己明明没有爱上她啊，我不应该陷得太深，把戏演得太真。他心里想着。
    “小琴，我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狡猾哥问道。
    “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好了。”小琴回答道。
    “我……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狡猾哥缓缓地说道，当然他是撒了一个慌。
    “你不是说没有女朋友吗？”小琴问道。
    “我是骗小燕的。”狡猾哥不紧不慢地说道。
    狡猾哥看见她的温柔的眼睛，先是盈满了泪水，继而里面闪烁着不屑一顾甚至鄙视的光芒。她猛地扭转头，绝情地走了，狡猾哥看见她一个人头也不回地沿着那条寂寞小道，向着远方走去，走去，直到消逝在视野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