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弹的阴影

第10章


无线电话务员看见这种情形吓了一跳,赶紧把听筒摘下来要奔过去,可是他走不上两步,自己也倒在地上。其余三个人试图奋力保住飞机。副驾驶员跟那随机机务员收拾起飞行工具,突然同时抽搐着跌在地板上。驾驶员伸手去摸索腮边的麦克风,嘴里含糊不清地想说什么,一边站起来向后转身,突然又半跪下。这时他双眼凸出,已经死了,但他那姿势好象是站在舱门边,双眼正盯着彼达佩,然后便一下子摔倒在副驾驶员身上。
彼达佩又看了一下手表,才过了四分钟,再给他们一分钟。一分钟后,他从衣袋里取出橡皮手套戴上,把氧气罩罩好,看看没有问题,便起身走进驾驶室,先到了地图架边,把关上了氰化物阀门。他检查了自动驾驶仪,调整了机舱内的气压,让毒气快点泄出去。然后又回到后面座位上,准备再等十五分钟。
按他们的说法,十五分钟就足够了。但彼达佩不敢轻信,又等了整整十分钟。然后他戴着氧气罩,走进驾驶舱把五具尸体拖到后面来。等到驾驶舱都弄干净了,他才从裤袋里拿出一只小玻璃瓶,打开瓶塞,把瓶里的细小结晶体撒在机舱底板上。他跪下来,细看那些结晶体仍然保持着白色。彼达佩这才把氧气罩略松一些,闻了闻确实没有怪味。但他仍然不敢把氧气罩摘掉,就匆匆坐进驾驶座,关掉自动驾驶仪器,操纵控制杆将飞机下降到三万二千公尺的高度,然后把航向由西北微微转到正西,转入越洋航线里去。
检查穿仪器板上各项仪器以后,彼达佩又核对了一次他的航向,然后又看看每只油箱的指示表,指示表显示有足够的油。他稍微调整了一只油箱的泵,再查看喷气发动机管道,温度都极正常。
彼达佩满意地、舒舒服服地坐回驾驶座,吞下一颗镇静药片,思考起他的前途。这时,座舱地上的一只耳机开始发出卡喳卡喳的响声。他看了一下表,原来是布斯堪机场电台正在呼叫他们这架复仇式喷气轰炸机。三次呼叫,彼达佩根本不予理睬。他知道,在找到复仇号以前,机场电台将与海空营救总部和航空部联系,查找后,再同南部营救中心联系,这样一来,他们至少得费去半小时的时间。那时,彼达佩早已飞过了大西洋。
耳机的卡喳声已经安静下来。彼达佩从驾驶座上站起身,在雷达屏幕上观察了一会儿。刚才他已注意看过几次,发现常有别人的飞机在他下面盘旋。
会不会在他迅速穿过航道时被这些飞机发现了?这不太可能,因为民用航机上的雷达,视野很小,而且一般只限向前探视。彼达佩确信那些民航机不会发觉他的轰炸机,但他不能不小心美国海岸守备队的雷达。不过照他航行的路线,纵使海岸雷达发现了他,也会把复仇号当作一架偏离航道的民用喷气机。
彼达佩回到驾驶座上,再度迅速地查对一下仪器板上的各种度数。他开始作迂回飞行,以便试探控制台的灵敏性能。倒在后面舱板上的五具尸体,由于飞机的摇摆也开始晃动。飞行正常,真象驾着一辆马力强大而又操纵灵巧的跑车。彼达佩开始对他梦寐以求的小车勾画出一幅迷人的图画。要什么颜色呢?一般的流行色彩太通俗了,最好是绕车身一圈是深蓝色,带一条细红线;一种朴素而高雅的色彩,要与他的身份相配。然后,他驾着这与众不同的跑车,甚至敢跟“墨西哥2000  式”来个比赛。唉,恐怕是办不到了。要是赢了,报纸上登出自己的照片,那就太危险了。他此后一定得真正地做到隐姓埋名,再不可以出什么风头了。他要是驾着那辆得意的新车,在路上也不能开得太快,只要能引起女孩子的注意就可以了,不能再快。女孩子们顶注意这些事:漂亮的车子跟车上强壮的男人。嗯,是的,他和她在车上神魂颠倒,谈情说爱,然后将车开进一片树林,从车上把女孩子抱下来,两人躺在绿草如茵的地上,卿卿我我,浓情蜜意……。彼达佩从梦想回到了现实,看看表,复仇号又飞了四个小时了。雷达屏幕上一定显出了美国东海岸。他站起来,看了一眼荧光屏,是的,大约在五百公里外,已可以看见清晰的海岸轮廓。那突出的部分就是波士顿,那条银色的带子就是哈得逊河。用不着检查方位了,气象观测船的标记就在飞机下方。他的航路一定正确,而且该是飞离东西向,转成南北向的时候了。
彼达佩回到驾驶座上,又吞下一片镇静药,查看了航行地图。他把双伸放在控制钮上,观察着那座灵敏的航空罗盘针。好!现在开始侧转了,侧转过后再恢复平飞,刚好到了新航线的边沿。现在他正向南飞,开始了最后阶段的飞行。还有三小时,就该着陆了。他该温习一下有关降落的步骤了。
彼达佩拿出他的小笔记本,上面记着:注意左边的巴哈马本岛的灯光,以及右边的棕榈滩。找到‘第一号’从汽艇上发出的导航超短波,那讯号是两短一长的呼号。然后,放掉多余油料,在最后一刻钟里,飞机降低到一千公尺高度,紧急减速,再下降。注意汽艇上的红色讯号灯并准备降落。只能在海拔一百四十海里、水深四十英尺时降落。还有足够的时间由太平门逃出。
‘第一号’会把汽艇开到飞机旁来接应。次日早上八时半有一趟从巴哈马群岛飞往迈阿密的航班。到了迈阿密后,可以改乘其他航班离美。第一号将送来千元面额的大票或是旅行支票,并备有通行证和属名为魏而利的护照,身份为公司董事。
彼达佩再一次检查本机位置、航线、以及航速。还有一个小时多一点。
现在是格林威治时间凌晨三时,拿骚时间晚上九点。一轮明月高挂夜空,下面一万公尺高度处,朵朵白云,仿佛是一片白雪。彼达佩关息机舱里的灯光跟翼尖上防撞的灯光。察看一下油量,加上预备油箱里的油,还有二千加仑。
最后一段航程为四百公里,只要五百加仑油就足够了。于是他打开泄油门,放走一千加仑的高级喷射机油。由于重量减轻,飞机缓缓向上,他控制着使它回复到三万二千公尺高度。现在只剩二十分钟了,长距离的逐渐下降就要开始……
当他穿过云层下降的一刹那,只觉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但立刻境界分明,底下闪现出北迈阿密跟南迈阿密的疏落灯光,平静的海面上,铺洒着一层月光,没有一丝浪花。他刚才收听到的美国无线电台的天气预报是准确的。
预报说:轻微东北风,能见度很低,无瞬间的气象变化。拿骚广播电台所报告的也是一样。底下海水平滑如镜,看来进展很顺利。按领航员的要求,彼达佩打开了超短波无线电导航机,拨到六十七频道,以便接受第一号由汽艇上发出的讯号。这时他显得有点慌乱,因为找不到那呼叫。但很快就找到了。
那讯号电力不大,但清晰可辨“的―的―达――,的―的―达――”两短一长讯号。该是下降的时候了。彼达佩开始紧急减速,同时关掉四部喷射引擎。
巨大的飞机开始俯冲。无线电高度计发出警告的呼声。彼达佩一边看着高度计,一边看着大海。最后一瞬间,地平线也消失了,只有海水反射上来万顷耀眼的月光,真是壮观。现在他飞进一个黑暗的小岛,高度计指到二千公尺。
他把俯飞角度减小,以便贴着水面慢慢下降。
第一号在汽艇上发出的信号灯一目了然。彼达佩很快就找到了闪烁的红色闪光灯。看见了!就在正前方大约五公里。于是他把机首缓缓再向下俯,仔细地操纵着各部控制器。五百公尺,四百公尺,三百公尺,两百公尺……
汽艇的灰色影子就在前面,灯光全灭着,只有红色闪光灯正对着机首。
不会撞上这只汽艇吗?当然不会,飞机下降的角度很小,一点点一点点地,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就要到水面了!机腹突然一阵剧烈地震动,机首一昂,与海水表面相撞。反弹的力量使飞机跳起来,离开子水面一会儿,“轰隆!”机身又撞上了海水!那是为成功的降落而欢呼!为一百万美元的奖金而欢呼!彼达佩从控制器上拿开手,麻木地注视着窗外那翻卷的泡沫和浪花。上帝啊!他成功了!
机身的剧烈震动渐渐地平息下来,浸在水中的四只大喷气管冒出四条大型的蒸汽流,还带着丝丝的叫声。在他身后,金属片发出了爆烈破碎声,尾部烈开,后机身破碎了。彼达佩穿过机舱,海水在他脚下涌动。他用劲抓着左边太平门的门把,太平门一下子向外弹开,他急忙钻出去,一脚踏上尚未下沉的机翼,走了出来。由汽艇上放下来的一只小摩托舢板正好停在飞机下面,舢舨上面站着六个人。彼达佩向他们高兴地挥着手,欢呼着,船上有一个人举手回应。月光下,那些人的面孔惨白,他们一语不发甚至奇怪地看着彼达佩。彼达佩心里想,这些人大概都生活严肃而事业心很强,干大事的人就得这样。于是他压抑着自己的狂喜,而装做很自重的样子。舢舨靠近大机翼,机翼现在几乎被海水覆盖。一个矮胖汉子从舢舨跳上机翼,向彼达佩走过来。这个人短小精悍,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他在机翼上小心地迈着步子,两膝弯曲着尽量保持身体的平衡,左手搭在他自己的腰间皮带上。
彼达佩兴奋地说:“晚上好!晚上好!飞机我已经安全送来了(这句俏皮话他不知道在心里说了多少遍了好久,现在总算有机会让他说出来),请在这里签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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