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艇上的谋杀案

第2章


你去那儿,主要是各处仔细瞧瞧,看看刚才我所说的那些因素是否很明显。”当时,伦敦正是春寒料峭,雨雪霏霏。M 局长凝视着窗外的雪花和冻雨,叮嘱道:“当心,可别在那儿中暑。”
一周前邦德已把他的报告写完,便再没什么事可干,一心等待坎帕拉号客轮把他运回蒙巴萨。酷热难当的天气、低垂的棕榈树、燕鸥的哀鸣、人们对椰仁干无休无止的唠叨……,都让邦德腻烦得整天无精打彩,只有当他想到即将告别这里的一切时,心情才好一些。
他们来到巴比家,把行装收拾完毕,驱车来到码头。只见半海里外停泊着一艘铮亮的白色游艇,那就是格里斯特海浪号。他们驾着一条独木舟状的小艇,开出了明镜一般的海湾,穿过礁脉中的开阔地带,向游艇驶去。格里斯特海浪号看上去并不十分漂亮,横梁过宽,整个构架显得大而不当,显得外观松散,线条不清晰。然而邦德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条游艇不同凡响,它不仅可以往来于南、北美洲之间,而且可以环游全球。远远地看去,船上好象没有人。当他们开到游艇旁边时,才发现两名穿着背心和白色短裤的水手正站在舷梯上,十分老练地手拿船钩,随时准备挡开寒伦可笑的小船,免得它碰掉游艇外壳上闪光的油漆。他们接过两人的手提袋,扶他们上了船。一个水手把舱盖打开,让他们下去。他们走进船舱,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一间休息室。一跨进去,便迎面扑来一股凉爽的冷气。
休息室里没有人。内部设施富丽堂皇,舒适宜人,普通船上的小舱房和它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半开半闭的威尼斯式百叶窗后是落地式大玻璃窗,屋子中央摆着低矮的桌子,四周围了一圈松软的的扶手椅,地上铺着厚实软和的淡蓝色地毯,墙壁用银白色的木板镶嵌而成,天花板是米黄色,整个色调十分雅致协调。办公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和一部电话。巨大的留声机旁边立着一个装满各种饮料的餐柜,上方悬挂着一幅黑发少女的半身像,身着黑白条纹套装,风韵迷人,很象是法国画家雷诺阿的名作真迹。屋中间的桌上还放着一只特大花盆,里面插着蓝白两色的风信子。书桌的一侧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叠杂志……。眼前这一切使邦德感到就象在一间豪华的客厅里一样。
“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詹姆斯?”
邦德点了点头,发自内心地赞赏道:“真没想到海上也可以享受如此奢华的生活!”他深深吸了口气,“而且还能够呼吸到新鲜空气,真舒服。我简直快忘记新鲜空气是什么味道了。”
“还是外边的空气才新鲜,小伙子。这里不过是罐装食品而已。”不知什么时候,弥尔顿·格里斯特先生已无声无息地来到屋里,正站在一旁观察着他们。他看上去五十岁出头,身体结实。他身穿褪色的蓝色下装和军装样式的衬衫,腰上系了一条宽皮带,显得他是故意要造成这种坚韧不拔的印象。
他的脸色晒得很黑,浅棕色的眼睛微微低垂,露出倦怠而傲慢的神色。嘴巴有一点向下扭曲,好象是要显示出幽默感或是居高临下的姿态似的。他说起话来语速不紧不慢,口气不亲不疏,“小伙子”几个字隐隐露出些傲慢之气。
邦德觉得最为奇怪的还是他的音色,就象一串从牙缝里进出的音符,含糊不清,轻柔迷人,简直和已故的著名男影星汉弗莱·博加特的声音以假乱真。
邦德上下打量着他:稀稀疏疏的灰黑色头发剪得很短,就象圆圆的脑袋上撒了一层铁锉屑;右边小胳膊上纹有一只站在锚上的鹰。他脚上穿着光亮的皮靴,模仿着海员的姿势,成直角站立。邦德暗想:他一定是想让别人觉得自己象海明威笔下的某个了不起的人物,这种人很难相处。
格里斯特先生走过来,向邦德伸出一只手说:“你是邦德吧?欢迎,欢迎。”
邦德估计握手时会被他用劲儿捏上一把,所以伸出手之前把手上的肌肉紧绷成一团。
“你潜水时要带水下呼吸器吗?”
“不带。我不到深水区。潜水只是我的业余爱好。”
“那你的职业是什么呢?”
“我是公务员。”
格里斯特先生无所顾忌地大笑一声,说:“文明加奴役。你们英国人天生是当管家和仆人的材料。公务员。我想你肯定很称职。我就喜欢周围多几个公务员。”
邦德不禁勃然大怒,正要发作,甲板上的舱门打开了。一个晒得黑黑的裸体姑娘从上面走进休息室,邦德的目光一下子被她吸引了过去。当她走近了一些,他才发现她并非一丝不挂,只是因为身上的比基尼是用几小块浅棕色的缎料制成,一眼看上去跟皮肤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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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宝贝儿,你躲到哪儿去了?怎么找不到你?来,认识一下巴比先生和邦德先生。他俩要和咱们一道出海。”格里斯特先生说着用手指了指这姑娘说:“小伙子们,这位是格里斯特太太,我的第五任太太。为了避免有人对我们的婚姻产生误解,我得解释一下。格里斯特太太是很爱格里斯特先生的,是不是,我的宝贝儿?”
“噢,快别瞎说了,米尔特。你这是在明知故问。”格里斯特太太笑靥如花,甜甜地说:“您好,巴比先生。还有您,邦德先生。能和你们结伴而行真太好了。想喝点什么吗?”
“先等等,宝贝儿。能让我自己来安排船上的事吗?”格里斯特先生的声音是那么柔和悦耳。
女人一听满脸羞红:“哦,米尔特,当然可以。”
“很好。这样大家都会很清楚,谁是格里斯特海浪号的船长。”说到这儿,格里斯特露出微笑。“好啦,巴比先生。顺便问问您叫什么?费德勒,是吗?这个名字可不一般,叫这名字的以前都是虔诚的教徒。”他友好地咯咯笑了几声。“那么费多(费德勒的昵称——译者注),咱俩到驾驶室去,如何?最好你把它一直开到公海上,定好航向,然后交给弗雷兹就行了。我是船长,他是船上的伙计。还有两个人负责机房和餐厅,这三个人都是德国人,都是很不错的水手。现在,只有蹩脚的水手才呆在欧洲。还有你,邦德先生。叫什么?詹姆斯,嗯?好吧,吉姆(詹姆斯的昵称——译者注),你就帮帮格里斯特太太吧。顺便说一声,你叫她莉兹好了。开饭之前,帮她准备一下烤面包、饮料什么的。她从前也是英国人,你们可以谈谈皮卡迪利广场的轶闻趣事,你们俩应该有很多话题可谈。好了,各就各位吧。费多,”
说着他象个孩子似地跳上通向仓口的阶梯。“咱们从这儿出去。”
舱门终于关上了,邦德出了一口大气。格里斯特夫人很抱歉地说道:“他这么说话,请你别见怪,这是他特有的幽默感。他这个人有点儿固执,喜欢看看自己能不能把别人给惹恼。总之他很任性,爱恶作剧,不过都是开玩笑。
您可别当真。”
邦德勉强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不禁暗想,为了她丈夫的幽默,格里斯特夫人不知得重复多少遍这类表示歉意的话,以平息别人的怒火。“我想你丈夫应该意识到这一点。他在美国也是这样对人的吗?”
“他只对我这样,对美国人就好多了,他很喜欢美国人。”她的回答里没有一丝儿抱怨。“您不知道,他父亲是德国人,是个地地道道的普鲁士人。
所以他继承了德国人的愚蠢想法,认为欧洲人已经堕落了,变得一无是处。
和他争辨没用,也没有必要。他就是这样死脑筋。”
原来如此!一个老德国鬼子!这种幽默感算什么?要忍受这一切,做他的老婆肯定很难,日子不会好过。她那么漂亮迷人,却成了供他使唤的奴仆,也够可怜的。想到这里,邦德不禁问她:“你们结婚多久了?”
“两年。我以前在他的饭店里当女招待。要知道,他可是格里斯特集团的老板。婚后的生活是那么美妙,就象童话故事中写的一样。有时候我忍不住要使劲儿捏一下自己,看是不是在作梦。你看看这房间就知道了,”她指了指富丽堂皇的休息室,接着说道,“况且他对我非常好,总是给我买礼物。
他在美国算得上是个大人物。我们无论到那儿都会受到皇族般的接待。”
“这不难想象。他一定很喜欢这种生活吧?”
“啊,是的。”她笑了开来,但笑声中有一丝勉强,“他总想受到国王所受到的礼遇。如果别人稍有不太周到之处,他就会发脾气。他说经过奋斗爬到树顶上的人有权享受在树尖上的好果子。”格里斯特夫人忽然意识到自己随便得过了头,忙说:“看我都说了些啥?别人会觉得我们是老熟人呢。”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你也是从英国来的吧。不过我得去加点儿衣服了,刚刚我在甲板上晒了会儿日光浴。”这时从船中部的甲板下面传来一阵轰鸣。“你听,开船了。你可以到后甲板上去观赏一下迷人的景色,我马上就来找你。我真是很想知道伦敦的事情。请从这儿走。”她从邦德面前走过,拉开了一扇门,说:“事实上,明智的选择是在甲板上过夜,上面有的是软垫。船舱里虽然有空调,但还是挺闷的。”
邦德道了谢,走出休息室,顺手把门关上。甲板是用棕榈木嵌成的,显得非常坚实华丽。船尾放了一张用海绵橡皮做的长靠椅,四下到处是藤条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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