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与尘埃

    君士坦丁霍得站起身来。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想，我得离开一会，”
    注意到迦彦眼底流露出的深切担忧之色，君士坦丁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回来，一定。”
    …….
    …….
    世界在战栗。
    风暴席卷过整个位面，造成天崩地裂般的景象。
    构成绝境的陆地大块大块地凹陷下去，幽深而巨大的裂隙爬满了大地的每个角落，裂隙中隐约可见地底深处流淌这道炽热熔岩。
    山峰像积木柱子一样倾倒。
    跟魔狼芬里厄带来的风暴相比，人类传奇法师施展的禁咒简直如同春风拂面般温柔。
    风暴中的夹杂的闪电，像最锋利的长刀一样刮过齐格飞的每一寸鳞片和肌肤，痛楚简直非常人所能想象。
    但纵使如此，齐格飞依旧迎风展翼，怒吼着挥剑一次次扑向风暴中央，那道贯穿天地的巨大青黑色龙卷。
    芬里厄的本体，就在里面。
    然而，他发起的每一次进攻，都以失败告终，连那层龙卷最外围的风暴和黑雾都无法突破，便被掀飞出去。
    这还是在教宗等人承担了芬里厄大部分压力的情况下。
    齐格飞的身体再一次坠落，跌落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
    周围金色的光辉闪烁，修复着齐格飞的伤口。
    “你这个家伙。”齐格飞喘了口气，扭头看了身后的罗兰一眼，“你居然不走？”
    “还能怎么走？”罗兰淡淡道，“除非那些强者们能够启动大规模传送魔法将我们送出去，但即便如此，我可不觉得那个怪物会给我们这个机会。”
    他说道没错，整个位面都被芬里厄释放的风暴震颤着，极不稳定，在这种情况下，施展传送术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等待他们的，似乎只有死亡。
    绝境边缘的一座山峰上。
    剩余还有一战之力的强者们全都集中在了这里。
    所有强者的心情都很沉重。
    连续不断的鏖战，已经有不计其数的试炼者陨落，可是芬里厄并未停止，甚至连疲惫的迹象都没有流露。
    在山峰顶端，施展完最后一次神谕术的教宗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在神谕术的庇护下，这座山峰才没有再风暴中倒塌，支撑到了现在。
    但是，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忽然之间，一道神圣恢弘的光柱落下。
    整个绝境，所有的生灵抬头望去。
    天空中，高亢激昂的圣唱飘落，由无数阶梯连接的巨大天堂山出现在了绝境上空。
    天堂山的最高处，站着面无表情的亚当。
    亚当轻轻一招手，罗兰手中的圣剑“杜兰达尔”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下一刻，从天使的手中，劈出一道照亮整个天地的剑光。
    神圣斩杀，
    而且是最标准，最完美的神圣斩杀。
    环绕着芬里厄的风暴被劈开，当中传来魔狼愤怒的吼声。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芬里厄第一次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伤害，这让它十分愤怒。
    而攻击者身上，更是流露出让它无比憎恶的秩序气息。
    愤怒转化为狂怒的暴风，摧枯拉朽地破开沿途所有的一切，向着亚当席卷而来。
    亚当身后，光芒骤然闪亮，无尽圣辉从天堂山奔涌而出，与风暴碰撞在一起，两者相互湮灭，激起的能量涟漪加剧撕裂着位面的空间结构。
    这一次，不仅是大地，整个位面都在发生战栗，大片的黑色裂隙在绝境蔓延。
    “该死的。”山峰上的希尔伯特身躯摇晃着，破口大骂，“这两个疯子，他们这样做会毁掉整个位面的。”
    “你觉得天使这种生物，像是关心人类死活的东西吗？”即便面临灭顶之灾，身为亡灵法师的阿基德也不忘嘲讽几句。
    天空中的亚当神色木然。
    对着芬里厄的方向，他举起了剑。
    在他身后，十二只洁白无瑕的羽翼施展开来，将整个天堂山包裹在当中。
    吸收了天堂山的全部魔力后，亚当终于得以展现出自己的最终姿态。
    地面上，所有目睹这一幕的生灵全都屏住了呼吸，陷入极度的震惊和震撼中。
    他们认得这个形象，在无数位面的历史记载中，属于光辉主神座下，最伟大、最崇高的天使长米迦勒。
    “以至高的光辉之名，开启最终的审判。”
    亚当那崇高却淡漠的声音回荡在绝境上空。
    在天空中，无数道金色的光辉交织在一起，形成金色的太阳，光芒像水一样铺开，向整个位面包裹而去。
    芬里厄忽然感到一阵惊慌。
    直觉告诉他，对方拥有完全消灭自己的能力。
    这份恐惧压倒了饱腹的欲望，芬里厄尖叫一声，周身卷起漆黑的暴风，疯狂地撕裂位面晶壁，奋力想要向虚空深处逃去。
    可是，已经晚了。
    无边无际的光，在天穹深处酝酿着。
    地面上，齐格飞和罗兰同时闭上了眼睛。
    他们很清楚，在这片光辉面前，整个位面都将崩溃，无人有幸存的可能。
    光是米迦勒本体释放出的力量余波，就足以粉碎整个位面。
    即便他们能活下来，也会流落虚空，一样是死。
    ……
    白茫茫的雪地。
    这片广袤无垠的雪原上，曾矗立过一座雄伟的城市，名为凛冬城。
    君士坦丁站在这片雪地的中央，望向天空深处，那里映出一团耀眼的光亮。
    审判已然开启。
    君士坦丁不再犹豫，从戒指中拿出了那个黑色的匣子。
    那个燃烧的夜晚，母亲的话又浮现在他心头。
    但这一次，君士坦丁别无选择。
    他手一挥，那根晶体出现在手上。
    面前的空间水波荡漾，欧拉出现在君士坦丁面前，漂浮在空中，静静地凝视着君士坦丁：“你确定要这么做，重新唤醒世界之树的意志？”
    君士坦丁说道：“如果奥丁的力量来源于最初的世界树，那么如果我唤醒它，是否就能从中获得新的力量？”
    欧拉沉默了一会：“理论上，的确可以。”
    君士坦丁说道：“我需要你的协助，将罗兰他们带回来。”
    欧拉道：“我尽力。”
    君士坦丁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他将晶体深深刺入黑色匣子中。
    尘封了数十年的匣子，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如同很多年前，在深渊里一样，一道宏伟的光芒从雪地上暴发出来，直直冲向天空。
    …
    地面上，齐格飞等人等待着审判的降临。
    炽热的光辉将大地映照成一片滚烫的金红，在这份炽热下，就连齐格飞的龙鳞都开始融解。
    “我们，好像要死了。”罗兰向齐格飞望了一眼，苦笑一声。
    “无所谓，至少有那个怪物给我们陪葬。”齐格飞淡淡道，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惧死亡。
    只是，还是有些不甘。
    一道声音出现在他们耳边：“不想死的话，就过来。”
    齐格飞和罗兰转头，看到了站在身后的欧拉。
    圣辉将整个绝境照耀成一片金色，唯有欧拉周身环绕着一团漆黑，就像无底的深渊。
    不等齐格飞和罗兰反应过来，欧拉手一挥，将错愕的两人推入黑暗中。
    欧拉手一挥，斩断了空间裂隙。
    下一秒，从天空中落下的光辉，点燃了天与地。
    芬里厄发出痛苦的哀嚎。
    就在它快要脱身的刹那，光芒如同海潮一般掠过，淹没了魔狼的身躯。
    在光芒中，属于芬里厄的历史，和绝境一样，迎来终结。
    ……
    虚空深处，恢复神躯的米迦勒静静屹立着，十二双羽翼每拍打一下，都会在虚空之间卷起一片无垠的光明，将审判的意志清晰地传递到无数位面之中。
    一扇前所未有宏伟的天界之门，在他身后浮现，这扇门高的难以想象，一直延伸出去，似乎没有终点。
    当这扇门开启之时，米迦勒足迹所到的所有位面，都将迎来审判。
    天使长的目光在象征无数位面的星群中扫过。
    他注意到，有个位面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诞生。
    米迦勒眯起了眼睛。
    祂认出了那个位面，正是伊卡迪亚。
    从中，从中传来了世界之树的气息，
    被光辉之主赋予了洞察一切能力的米迦勒能够看到，在一片雪原上，属于原初世界树的光芒，正在绽放。
    唤醒了它的人，是君士坦丁。
    “是你！”米迦勒冷冷说道，祂认得这个小家伙。
    无论君士坦丁此时想做什么，米迦勒都必须阻止。
    就在米迦勒准备出手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出现在了祂眼角的余光里。
    和米迦勒高达近百米的身躯比起来，欧拉的身体显得格外渺小，显得格外不起眼。
    可是，当他出现的时候，米迦勒却愣住了，将视线从伊卡迪亚位面收回，落在欧拉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欧拉的身体缓缓升起，直到视线和天使长平行。
    “好久不见，米迦勒。”欧拉淡淡说道，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对话一个多年不见的好友。
    ……
    天幕龙殿内。
    混沌漩涡之中，黑龙尼德霍格睁开了眼睛，那双瞳孔流露出惊异之色。
    没有人比它更熟悉世界树的气息。
    “怎么回事？”
    …..
    瑰丽而唯美的极光，在雪原的上空铺开，蔓延到伊卡迪亚的整个角落。
    日月星辰凝固在天穹上。
    风暴洋的海潮不再流动。
    一切都静止下来。
    君士坦丁站在一片星海之中，无数颗星辰，漂浮在他周身。
    在这片星空之上，悬浮着一团光。
    那是重生的世界之树。
    宏伟的意志降临在君士坦丁脑海中，“人类，是你唤醒了我？”
    “是的。”君士坦丁说道。
    “作为回报，你可以许下任何愿望。”世界之树的声音烙印在君士坦丁脑海中。“任何愿望都可以，哪怕是让记忆里死去的人复生。”
    君士坦丁笑了起来：“如果我希望一加一等于零呢？”
    世界树陷入沉默。
    “看来，你并非是无所不能的。”君士坦丁说道，“你拥有创造一个封闭宇宙的能力，在这个领域中，一切法则，时间、空间乃至因果都可以由你制定，但是，你依然无法破坏最基本的规则。”
    “因为那个规则，来自于创造了你的宇宙。”
    “是的。”世界树说道，“我的分身是那个宇宙里的某个高等文明所制造的诸多超时空机器之一，用来满足那个文明的人永无止境的欲望，你们所处的这个位面宇宙，也是它的作品。”
    “那个文明，最后毁灭了吧？”君士坦丁说道。
    世界树说道：“那是一场浩劫，类似于你们这个位面宇宙里所发生的诸神之黄昏。”
    君士坦丁没有再问下去。
    “现在，你可以许下你的愿望了。”
    君士坦丁说道：“如果我希望打破我所处的这个封闭领域呢？”
    世界树的意志似乎有了些波动：“你想回归那个宇宙。”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君士坦丁叹息一声，“原有的历史将会不复存在，过去的一切都被遗忘，在那样一个世界里，不会有绚烂的魔法，不会再有无数的位面，不会再有各种传说和神话。”
    “在那个宏伟而灿烂的宇宙里，人类不过是像尘埃一样活着。”
    “但是，即便那样，也已经足够美好。”
    ……
    虚空深处，炸开一团耀眼的光。
    澎湃的能量波动惊动了无数位面里的存在。
    耀眼的极光帷幕绽放，包裹着整个位面，化为一束光芒，刺破星海尽头，洞穿了沉寂的世界。
    欧拉看着视野中缓缓消失的伊卡迪亚位面，“你看，那个家伙做到了。”
    米迦勒的神情阴晴不定。
    在他的感知中，整个位面居然直接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
    米迦勒凌厉的视线射向欧拉，“你究竟告诉了他什么？”
    “说实话，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会做出这种选择。”
    欧拉耸了耸肩，“我本以为，他很有可能会克制不住成神的欲望，再次成为奥丁，或者别的什么神，不过，这倒是印证了我原本的猜想。”
    “那个位面已经不在这个宇宙之中，从此，你再也找不到它们。”
    欧拉轻轻一挥手，从星海中，飞出了数块世界树的碎片，亮丽如星辰。
    它们组合在一起，构成一把闪亮的长枪，落在欧拉的手里。
    昆古尼尔。
    这是君士坦丁对欧拉的酬谢。
    “接下来，就是属于你和我的战斗了。”欧拉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锐利、深邃。
    一道道强大的力量从【昆古尼尔】的枪身上涌来，注入到欧拉体内，让他的气息飞速升腾。
    吸收了昆古尼尔所赋予的力量，欧拉终于可以解放出所有的力量。
    十二片羽翼在欧拉身后舒展，与米迦勒遥相呼应。
    只不过那十二片羽翼，漆黑如墨。
    “路西法。”天使长的声音变得无比阴沉。
    ………
    原有的痕迹都被抹去，属于位面的历史被改写。
    广袤的宇宙中，某个不起眼角落的星球上，一块神秘而美丽的大陆上迎来了新的一天。
    森林里的湖畔，卡丽恩哼着那首名为暮色的曲子，初晨的微风掠过她的面颊，无比惬意。
    在距离这片森林不远处的一片原野上，矗立着一座崭新的城市。
    这座城市的名字，叫做凛冬。
    卡丽恩拉着琴弦，看着森林周围不住嬉闹追逐的孩童，觉得心情也跟旷野的风一样轻盈起来。
    孩童们玩累了，于是坐在草坪上，交流着自己的梦想。
    一个高大健壮的小男孩挥舞着一把树枝做成的剑，得意洋洋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拿着这把剑，骑着巨龙从凛冬城上穿过去。”
    “别骗人啦，齐格飞，妈妈说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龙。”另一个叫罗兰的小男孩摇了摇头，“而且，你的剑真的很丑。”
    齐格飞很恼火：“想想会死啊?”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有龙，那是什么样子的呢？”坐在他们旁边，一个叫迦彦的女孩好奇地撑着下巴。
    静谧的湖畔，剩下一个小男孩安静地坐着，似乎对身后的争吵充耳不闻，手里捧着本童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