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传

第48章


但他想得更多的还是眼前,比如如何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如何才能使一意孤行的蒋介石悔悟的问题,劝谏,已经失败了,罢免他,在当时的国民党内还未形成这样的条件,那究竟应该怎么办?特别是在他得知蒋介石将要亲自来陕督战的消息后,他也进一步提高了警觉,并常同杨虎城在一起交谈。天长日久,彼此消除了疑虑,谈话也比较随便了。有一次张学良先谈到他对蒋氏的反共政策的不满,表示决不再参与内战,并就联共抗日以及蒋到西安后可能产生的麻烦,征求杨虎城的意见。
“你真的不顾一切,决定要坚决抗日吗?”杨虎城对张学良的决心似乎多少还有点疑问。
“真的,这次我是再不能当那个‘不抵抗将军’了,知耻而后勇嘛!”张学良果决地说。
“这就好,这就好啊!”杨虎城极表赞赏。但他随即又调转话锋,说:“其实,丢掉东北是委员长下的命令,这个‘不抵抗将军’的帽子,我看戴在他头上才不大不小正合适呢!”
“唉,怎么不是呢!张学良心情沉重地说:“也怪我那时年轻幼稚,听了他的话,才造成这么大的损失。但我觉得,问题的严重性是,直到现在他还不回头,还热衷于反共、打内战,我们的愿望不能实现,爱国人民都责备我们,我们究竟应该怎么办才好呢?虎城兄,你年纪比我大,经验也比我丰富,我们今后应当怎么办,你还得多加指点啊!”
“啊,不敢当,不敢当。不过,关于我们今后的斗争方略,我倒是想过一下,只是,这……”杨虎城欲言又止,也许是还有些顾虑吧,但他看到的是张学良那热诚、期待的目光,所以他略加思考,还是大胆地讲了出来:“我的想法是等委员长来西安后,我们先耐心劝说,还是尽量用‘寇深国危,大敌当前,一致抗日,枪口对外’的精神去感化他,说服他,促其醒悟,此乃上策。如果他还是不听,顽固到底,我们可以来它一个挟天子以令诸侯,你看如何?”
“啊,这……”张学良乍听到杨虎城提出的这个十分尖锐的问题,不免有些惊讶,这来得太突然了。
“怎么?你不赞成?”
“不,我考虑一下。”张学良看到杨虎城面现疑虑之色,似有些不悦,忙安慰他说:“不过,请放心,我不是那种出卖朋友的人,我们的谈话是不会外传的。这你相信吗?”
杨虎城默默地点点头。
短暂的沉默。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过了一会,张学良终于颇有同感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尽量相劝,万不得已时,也不排除将用非常行动使他脱离南京亲日派的包围,听听我们的救国主张,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杨虎城连声说:“是啊,是啊,看看,这不是咱俩都想到一块去了吗?你刚才说要考虑,我还以为你不同意呢?”“哪里,哪里,”张学良说,“前些时在洛阳,我还劝过他,让他‘俯纳民情’,别学袁世凯,结果被他骂了一顿。蒋为人刚愎,不大能听得进不同的意见,看来我们被逼上梁山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虎城兄,我们肩上的担子可真不轻啊!”
“是啊,看来较量是不可避免的。”杨虎城冷静地说。但他看到两人的观点终于比较接近了,又甚感欣慰,所以言谈中显得决心很大:“这当然并非上策,我们也并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只是这年头,脑子太简单了,要吃亏的,我们不得不防着点。但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有一点你放心,我听你的,副司令你怎么领导就怎么办,我是跟着副司令一路走的!”
“好,咱们一言为定,且看他们如何动作吧!”
张学良与杨虎城紧紧地握手,他们的心贴得更紧了。……⑥
我赞同这样一种观点,即张、杨兵谏,决不是一时的感情冲动,是由多方面的因素造成的。但张、杨长期受到蒋介石的排斥,彼此早有矛盾,在西安事变前的一段时间,又对他们相煎甚急,所以都有反蒋之意,只不过没有说破,直到张学良最后一次从洛阳回来,他们才终于相互交心,道破了天机。但究竟何时举事,怎么行动,却又心中没底。12月7日,张、蒋之间的激烈争论和蒋介石的顽固不化的态度,使他们终于认识到,对蒋介石不能再存在什么幻想了,举行“兵谏”已是势在必行,不能再犹豫了。但他们经过密商,认为事关重大,需要进一步摸一摸西安各界、特别是上层人物的动向,以便一旦举事,也好区别对待,并注意团结一切可以团结争取的人,壮大联合抗日的力量。所以,12月8日,杨虎城曾特地走访了国民党在陕西的党政要人,如邵力子等。在他与邵力子谈话时,邵力子不知是有意呢,还是无意,他竟出人意料谈到自己的忧虑。杨问忧虑什么?邵说:“我不是忧虑别的,而是忧虑可能演出日本的‘二二六事件’啊!”所谓“二二六事件”,是指日本的一些法西斯分子的叛乱。1936年2月26日,日本一些最富有侵略性和冒险性的军事法西斯分子,由于不满当时执政的保守派的政策,企图取消议会政治,建立独裁政府,以便更疯狂地推行侵略政策,在东京发动了叛乱。他们袭击许多内阁大臣,刺杀了藏相和教育总监。结果,暴乱虽被镇压,但从此政府中军部势力进一步加强,法西斯势力也更加猖獗了。邵力子的这个比喻显然是不恰当的,当时在中国也没有这样的事件发生。至于以后爆发的西安事变,那恰恰相反,它不但不是什么叛乱,不是法西斯主义,而正是反对蒋介石的误国政策,是反对蒋介石镇压人民抗日救亡运动的法西斯主义的,怎能与日本的“二二六事件”相提并论?不过,杨虎城闻听此事,还是不禁一惊,连手里正夹着的纸烟也掉在了地上,他还以为是他们准备进行兵谏的事已经泄漏了呢。实际这只是他的猜测,因为东北军的下级官兵要求抗日,对国民党当局早有不满情绪,搞一个反法西斯的“二二六事件”也不是不可能的。至于张学良、杨虎城将要进行的惊天动地的事业,他们的兵谏计划,邵实际并不知道。可是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虎城的误解和虚惊虽然很快就打消了,但由此事他和张学良也深感责任重大,形势紧迫,事不宜迟,若不当机立断,一旦事泄,让蒋介石听到一点风声,就会功败垂成,悔之莫及。
这难道不是他们面临的严峻的现实吗?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是性命交关的事,务必慎重!”仿佛有人在劝阻了。
但张杨二将军举事的决心是坚定不移的。是的,是有点狂妄,胆大包天,但却并非不自量力。他们信心百倍,生死置之度外,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仗义执言,扶正祛邪,哪会没有一点风险呢?但真正的勇士,必将披荆斩棘,奋然前行!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场石破惊天的豪迈壮举,在所难免!
逼蒋抗日,当在其时,蒋氏何去何从,人们将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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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② 吴一凡:《委托莫德惠见蒋经过》,载《在同张学良相处的日子里》,辽宁人民出版社1986年10月出版。
③ 卢广绩:《西安事变亲历记》,载《西安事变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④ 孙铭九:《西安事变前张学良做的几件事》,载《西安事变亲历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2月出版。
⑤ 米暂沉:《杨虎城传》,陕西人民出版社1979年8月出版。
⑥ 此处参考了西北大学历史系中国现代史教研室、西安地质学院中国共产党党史组、八路军西安办事处纪念馆合编的《西安事变资料选辑》中的有关资料。
张学良传--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
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
在蒋介石到达西安的第五天,即12月9日,是著名的“一二·九”运动一周年纪念日。1935年12月9日,在中共抗日救亡的号召和红军长征胜利的鼓舞下,北平学生数千人举行了大规模的抗日救亡示威游行,示威学生愤怒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反对华北自治运动”、“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等口号。国民党政府不仅不同情,不支持,反而竟派军警镇压。这一暴行激起全国人民的愤怒,北平学生的抗日爱国行动,获得了全国人民的热情支持和声援,掀起了更加广泛的抗日救亡运动,促进了中华民族的觉醒,使之成为全国抗日救亡运动高潮的起点。在这个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日子里,西安广大的爱国青年学生怎么还能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去读书呢?他们关心国家的前途、民族的命运,对于日寇的侵略,他们不能坐视,而要进行坚决的斗争。因此,对于“一二·九”运动一周年纪念日,他们准备隆重纪念,并举行大规模的示威游行。
对于青年学生的爱国行动,张学良、杨虎城以及省主席邵力子都表示支持,但鉴于当时西安的形势和蒋介石对学生运动一贯的敌视态度,他们都直接或间接地做学生们的思想工作,想劝说学生纪念活动从简,不搞游行示威,只开纪念会,规模也宜小不宜大。但学生们不听,不仅要游行示威,还准备到临潼蒋的行辕去请愿,要求政府顾及民族的生死存亡,坚决抗日,停止内战。
那时,无论他们怎样说怎样劝,都不起作用,正所谓:一腔热血似火烧,健儿救亡志气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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