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行者记

    如果是单纯从墨痕的方向考虑的话，他认为自己要做的事情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以他的认知，黄金之王完全足以看出那是纯血精灵，甚至是皇族，若是这点眼界都没有，那也没资格承担黄金之王这个名号了。
    至于每代黄金之王的义务，墨痕也相信他不敢违背，既然如此，与其冒着风险把她带走，还不如让黄金之王护送，以黄金之城的实力，足以庇佑她。
    墨痕不愿意因为毫无意义的行为为自己的队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当他得知奥莉蕾娅是风行者的继任者时，他居然犹豫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往事，尤其是发现了她惊人的天赋之后，他居然萌生了将她拉入伙的想法，墨痕看的出来，她的目的也并不是单纯地将族人带回去，既然承担了风行者之名，肯定也有自己的抱负所在，不出意外她肯定会回到这片大陆。
    就如七万年前的那位风行者一样。
    这也是他所说的事成之后再提的另外一个条件，墨痕相信她应该不会拒绝。
    但是中途的变故却让墨痕感觉很是头疼。
    当代的黄金之王不可能认识他，他也不想和他有所交集，所以他还是和之前的选择相同，找到了居民区的那个老人，对他墨痕可不会客气。
    “大人大驾光临，又是所谓何事呢？”
    他没有再提及那个名号，免得引起天地间的异象吸引不必要的注意，毕竟现在还是白天。
    光看外表他就是个很平凡的垂暮老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但之前他也曾回到过年轻时的姿态，甚是英武不凡。
    “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墨痕看到他这幅衰老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老人浑浊的眼中在这一刻突然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大人何必那么客气，若不是有大人相助，老朽也活不到今天，老朽欠您的债，这辈子都还不完。”
    墨痕看到他那副恭敬的样子，心中也是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久别重逢，他能感觉到的却还只是孤独。
    见到墨痕复杂的表情，老人顿时明白了什么，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真是没想到，你已经衰老到这种程度了，”墨痕看着他手背蜷曲的皱纹，其中溢出的死气就和尘世中那些普通的垂暮老人一样强烈，“真的是太多年了。”
    “对啊，真的是太多年了，”老人自嘲似的说道，“我都已经忘记到底活了多久了，这些年见证着一代代新的黄金之王登基，将黄金之城推向一个又一个新的高峰，我却丝毫开心不起来，毕竟他们都不如您当年的风采，如果不是您以黄金之城为基石，为我建立了保存生机的阵法，我可能在几千年前已经耗尽寿元而死了，而这种能力，后继者没有一位能做到，毕竟您就是您，我不可能培养出比您还要优秀的炼金术师。”
    墨痕摇了摇头，“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当初将这份基业交给你果然是正确的，再者，我已经见过这代的黄金之王了，天资聪颖，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好苗子。”
    “这孩子天赋确实不错，算得上我”老人沉吟了一会儿，“大概在三千年前，我发现自己已经衰老到无法离开黄金之城的阵法范围了，因此我成立了一个机关，代替我去大陆上隐秘地寻找有天赋和背景干净的孩子，再经过我亲自筛选，选择出正式的继承人，这一代的黄金之王是我教导出的黄金之王中，天赋最优秀的了。”
    不过随即他的表情又有点无奈，“但说来惭愧，这孩子虽然天赋不错，但性格太过任性不够稳重，作为领导者还是有很多需要历练的地方，您既然见过他，肯定也发现了这一代，真是让您见笑了。”
    “他毕竟太年轻，有些棱角也是可以理解的，”墨痕没有在意，“若是每一代都和我一样，那才不好。”
    “谨遵大人教诲，看来一直以来是老朽教导的方针出问题了。”老人微微躬身，虽然墨痕明显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好，感到很抱歉。
    “你也别总这样拘谨，”墨痕的声音略带无奈，“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就把我当成朋友看待吧，这个世界上我也没有多少故人还健在了，你算一个。”
    听到墨痕的话，老人的脸色变得很严肃，“大人，这万万不可，老朽哪有这个资格。”
    “我说你有你就有，别给我废话，”墨痕瞪了他一眼，“对了，这些年来，黄金之城有没有出什么异常的事情。”
    “大人......”
    “你不会连我的吩咐都记不住吧？”
    “墨......墨痕，”老人似乎是鼓起勇气才喊出了这个名字，“这些年来，黄金之城在代代黄金之王的管理下，一直发展得井井有条，而我也在幕后维持着黄金之城结界的正常运转，外敌入侵的事件一直都没发生过，但是......”
    老人似乎有点犹豫。
    “说吧，我不怪你。”墨痕也想趁机好好叙个旧。
    “老朽之前也说了，为了筛选合适的继承人，设立了一个专门的机关，能被选中的孩子都是天赋异禀，但是黄金之王只有一个，那些淘汰掉的预选者，基本上都成为了黄金之城其他机关的成员，但是两千年前有一任出了问题，有两位预选者能力很接近，老朽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虽然最终选择了一位，但另外一位却叛出了黄金之城，出去自立门户了。”
    老人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老朽原本也想清理门户的，但一，老朽当时已经无法离开黄金之城的续命结界了，二，毕竟师徒一场，老朽清楚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会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倒也在情理之中。”
    “是光辉之城的初代城主吧，”墨痕道，“我通过自己的建立的商会，了解了这数千年来的大部分历史，两千年前奥西里斯家族的突然崛起，我一直都有所怀疑，这位炼金术师的情报太少了，第一次出现在世上便已经在炼金领域上有不俗的成就，却不知师承何处。”
    “墨......墨痕，果然明察秋毫。”老人尊敬地说道。
    “不谈这些问题了，你还能坚持多久，应该还能撑五十年吧？只要时间允许，我应该可以为你再延几百年寿命。”墨痕换了个话题。
    “应该是没有问题，但是......”老人突然笑了，“我已经活得够久了，也该到了入土的年纪了，能再次看到您，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如果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干涉，但如果你回心转意了，随时可以联系我，”墨痕叹了口气，“最后，我可能要麻烦你一件事了。”
    “您这又是在客气什么，黄金之城本来就是您的基业，我帮您是应该的。”
    “我并不想依赖过去的自己，本不想和黄金之城再多有牵扯，但这次实在是没办法，”墨痕道，“这代的黄金之王在黄金大拍卖场救了一只纯血的皇族精灵，我要带走她。”
    听到墨痕的话，老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有复杂。
    墨痕看到老人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像......发生了一点意外，”老人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随即一脸苦笑地说道，“我当时也没多想，就同意了，结果这臭小子带着那位精灵小姐去大陆上游历了，既然是那位精灵小姐的意见，我便没多考虑。”
    “？”
    墨痕愣住了，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都怪老朽太疏忽，现在无法离开黄金之城，老朽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跑哪去了，您有什么急事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将黄金之城的亲卫队派出去......”
    “不必了，那样太打草惊蛇了，”墨痕摆摆手，眉头蹙成一团，“也罢，看来注定是不可能了，解释清楚就好了。”
    “您......真的没问题吗？”老人有些担心地看着墨痕，在他印象中，这位大人最讨厌的就是脱离控制的状况了。
    “我现在也变了不少，”墨痕自嘲地笑了笑，“若是过去的我，肯定不会选择来做这种愚蠢的事情吧。”
    “老朽倒是很怀念当年那个气压八荒的您，”老人浑浊的眼中似乎蒙着一层光芒，“即便过了那么多年，一回想起来都还历历在目。”
    “但事实证明是那还不够，”墨痕攥紧了拳头，目光中有凶光闪烁，“我必须要更强才行。”
    “您当年也是这样子，为什么不能将肩上的担子给我们这些做属下的分担一下，就连最后也是不辞而别。”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带着沧桑感。
    “我不会让我的人陪我去送死，那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墨痕渐渐平静下来，“我不做没有意义的事，而你也没必要承担我要背负的责任。”
    “大人您这点不还是没变啊。”老人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无奈。
    “因为我身边也聚集了这样的一群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