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她发发善心,也可以拐弯抹角地编上一大堆我们谁也不会去相信的理由来敷衍我,这样,我们就还能心照不宣地把谈话继续下去,随便开上几句不疼不痒的玩笑,然后,彬彬有礼地含笑告别,各自散落于湍急人流,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你瞧,身处如此逆境,任何花言巧语都显得无济于事。我是说,面对一个对你毫无非分之想的姑娘,你还瞎折腾个什么劲儿啊?反正到头来所有努力也无非是落得自取其辱。要是你还有点儿自知之明,就该学会打肿脸蛋努成个胖子,紧咬牙关,仰头起范儿,根本对她不理不睬,可惜的是,我没做到。就算分析得头头是道,我还是没能管住自己不争气的双手,终于给苗苗打了那个电话,我痛恨自己这副没出息的造型,当然,现在再说起这些好像有点儿为时过晚。
终于,还是苗苗首先打破了如此操蛋僵局:“姚远,那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我话说得有点儿冲,你可别生我的气。”
长大了(3)
“不是不是,苗苗,那天怪我,真的,是我不好。我没生气,你听我说,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说这事儿。”我语无伦次地接过她的话头儿,脸上的表情一定特别滑稽可笑,因为苗苗看着我突然乐了出来。
“你别着急,你急什么呀,慢慢说,别再咬着自个儿舌头。”
我收敛起脸上的尴尬笑容,盯住那双那么招我喜欢、在夜色里忽闪明亮的眼睛:“苗苗,我喜欢你,特喜欢。是,我知道这样显得挺土鳖的,那天在电话里你也跟我说明白了我根本没戏—爱有戏没戏吧,反正就这么回事儿,我当面和你说清楚了自己心里也舒服点儿。”
“我……明白,姚远,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你心里也别太难受了,行吗?”
“难受不难受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就甭费心了。苗苗,其实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跟你说一句: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我知道我已经招你烦了,我自个儿也觉得这样挺没意思的,打今儿开始,咱们就当谁也没认识过谁。”
“我没烦你,姚远,真的。我和你说过,我还是把你当成我特好的一朋友。”
“算了吧,我可没指望你还拿我当个朋友那么维着,没这必要。”—我说过,没有比不得要领的说话更让我感到烦心的事儿了,此刻,苗苗这路虚情假意、事儿逼无比的腔调就正中我的下怀,激得我浑身冒出一层鸡皮疙瘩,简直想当场就抽身而去—你丫当咱们跟这儿拍电影对台词呐,大冷天儿的!
苗苗垂下了眼睛,我说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应该叫做“泄气”还是“厌恶”,总之,我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儿。好一会儿,她才说:“姚远,你要老是这样儿,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那、那就这么着吧……我走了。”
她没再说话,慢慢地点了点头。
“苗苗。”
“什么?”
“没什么……你—好好混吧。”
我转过身快步离开了她的身旁,速度堪比专业竞走选手,一直走到东大桥的十字路口才停下了脚步,有点儿心虚地回头张望了一下,刚刚我们站过的地方早已经没有了苗苗的身影。我知道,她当然不会看着我一路走出她的视线,这让我感到一阵轻松,可又夹杂着点儿隐隐约约的失望。我在路边的街心花园里找到个空座位坐下,心跳气喘地掏出刚买的那盒儿还没拆封的“金桥”,小心翼翼地撕开外面的塑料包装和银色锡纸,弹出一根儿烟叼进嘴里,点上火深深吸进一口,过滤嘴像泄了气一样松软下来,我整个人也变得同样松软泄气。不远处的街面上正上演着一天中最繁忙的拥挤和喧闹,我置身的花园里却是一派黑漆漆的平静,显得那么冰冷和寂寞,我明白,从我离开苗苗的那一瞬间起,我就重新走回了熟悉的冰冷和寂寞当中,并且,不知道要混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下一次的亮光。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面前高高的树枝上莫名其妙地挂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白色塑料袋,有那么几分钟的工夫,我的心思被这个随风飘荡的破袋子吸引了过去—这玩意儿是怎么跑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的?明摆着,肯定是有人不辞辛苦爬到树上挂的,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看模样,塑料袋里面好像装着一个盛满了残羹剩饭的一次性饭盒,我倒是挺有兴趣瞧瞧饭盒儿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佳肴值得如此炫耀,可惜,我够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瞧着这个看似平常、稍一琢磨又有点儿蹊跷的破塑料袋,我的心情居然慢慢变得轻松起来。我说不出来这两者之间有着他妈什么样的联系,可事情有时候就是如此毫无逻辑的奇妙。
我一直抽到烫手才把烟屁扔到地上踩灭,然后起身朝车站走去。只需稍稍仰起头,就能看见对面“宫霄”大厦顶上那片花里胡哨的霓虹灯—在那幢灯火通明的大楼里面,我和苗苗曾经双双逗留,亲密无间,情意绵绵,可现在,我觉得那些事情就像发生在100年前,和我相隔得那么遥远,远得我只差一点点儿就能完全忘掉。我的心情是如此放松,面带笑容,步履轻快地横穿过马路,以至于险些被一辆刺耳冲来的“瘸逼乐”剐中腰眼儿。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没受到丝毫影响,依旧松快得一塌糊涂,连我自己都没法理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我知道,这只是假象,是的,这是他妈只能维持片刻的假象。也许明天一觉醒来,我就会痛苦得浑身颤抖,像被一把尖利的匕首正中心窝;也许都不用等到明天,我就会在深夜里难过得无法入睡,甚至偷偷掉下丢人的眼泪。可是,现在,我不痛苦,不难过,我竟然有点儿愉快。
那就别管以后,别管也许,别管一切。
除此之外,又能怎么样呢?—我不知道,也没有人会告诉我。
2002年12月18日 星期三
我怎么没紧张呢?真的,我怎么就没紧张呢?—不应该啊。经验告诉我,我当时确实应该紧张激动,浑身冒汗,甚至连嘴唇都带着点儿哆嗦,不过,这一次,我没听经验的。
长大了(4)
我们有五年没见过了吧,如果不算在我脑海里出现过的那些会面?没错,起码有五年了。可当她一走进台球厅,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她,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接到凌晨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自己的小屋里来回走动,寂寞抓狂,浑身就像长了毛一样难受。我死盯着写字台上静静平躺在凌乱繁多的复习材料旁边的手机,心中默默念叨:响吧响吧。没想到,它果真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以我当时的状态,任何来电只需鸣叫一声都会被我迅速抓起,就算有人拉着我出去操头母猪我没准儿都能欣然同意,何况是我的兄弟约我一块儿去斗台球呢。
我和凌晨驾轻就熟地钻进“宫霄”地下的台球厅,交押金、开台子、挑球杆、叫上一壶菊花茶,我趴在案子上猛地一下把紧紧贴在前方的三角形球堆击开,看着五颜六色、光滑簇新的十六颗球在平整的绿色台泥上四下撞击滚动,慢慢停稳。
“怎么着,还是老规矩—抢十五局的?”
“输的结帐加一顿饭。”
“走着。”
我承认,打小我就没在自己身上发现过哪怕一丁点儿运动天赋,为这事儿,我还真没少偷偷着过急,原因众所周知—在学校里,你要是个体育大拿,那得有多少姑娘会不假思索地投怀送抱呀。每次,看着谢天、凌晨他们因为打篮球或者跑步跳远靠谱儿从而轻易擒下那些天天聚在操场边上活蹦乱跳的小果儿,嫉妒之火就会从我心头油然升起,熊熊灼烧:妈的,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啊!
直到上了高中,我才从台球桌上面找到了一点儿平衡。有那么一段儿日子,我打心眼儿里迷恋上了这项不跑不跳、往桌子上一趴就能直接开练的运动,这不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嘛。每天一放学,我骑上车就直杵球厅,不泡到身上再也掏不出一个大子来绝不轻言撤退,让我欣慰的是,日久天长,我的技艺也不由随着钱财的挥洒而渐渐有所长进。大学毕业的时候,除了底子最好、下球神准的凌晨外,我已经能轻松击溃身边的任何一人,像谢天、石光他们,不让个“后一”、“后二”的谁也别想从我手上捞到一丝便宜。
我和凌晨的水平半斤八两,每次玩起来输赢总在一线之间,今天,我的手风比较顺,一路领先,要不是唐静恰在紧要关头闯进我的视线,最后的案子钱肯定不会由我来掏。
还是像多年前一样的马尾辫儿,还是那张干净秀气的脸盘儿,和大多数走入台球厅的姑娘没什么两样儿,唐静亭亭玉立、目不斜视、叫人眼馋,还有,身边儿挂着个爷们儿。
无论如何,对我而言,唐静总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我是说,这个初中三年里一直端端正正坐在我课桌前面的姑娘,这个在我漫长的年少时光中屡屡盘踞于我脑海里的姑娘,这个任我冥思苦想却总能轻描淡写就让我不得其所的姑娘,即使多年不见之后我发现她不过只是普通平凡,但这也不能抹煞她在我心中不同寻常的执拗印象。
我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如果非要说出个来由,我只记得有一回闲来无事,我花了半堂课的功夫把她长长的马尾辫儿小心翼翼地拴在了椅背上,直到老师叫她回答问题的时候才被她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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