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不是七十年代,这是香港报纸最繁荣的时期,巴掌大的香港半岛,竟然同时拥有近70家报纸。经过激烈的竞争和优胜劣汰,香港报纸到1982年只剩下55家,1997年只剩下38家。
按照此时香港的人口与报纸总发行量来计算,差不多每两个半香港人就会购买一份报纸,这个数据在亚洲仅次于RB。
如此多的报纸,如此激烈的媒体竞争,季宗手里有一部好的小说,又怎会担心卖不出去?
既然《明报》不要,季宗自然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他还有另外两个最佳选择——《东方日报》和《星岛日报》。
在香港,就《明报》、《东方日报》和《星岛日报》这三家报纸的销量最大,你追我赶的轮流坐庄“报纸销量冠军”,每期的销量都有十万份出头。
这段时间《明报》由于新卫斯理系列的再度火爆,销量一度突破15万份,让《东方日报》和《星岛日报》大为头疼。季宗此时把《寻秦记》送上门去,如果这两家报纸的编辑有眼光的话,应该会如获至宝、大加包装推广。
季宗首先去的就是《东方日报》,这家报纸经常自称香港销量第一,此次连续几个月销量被《明报》压着,他们应该最急才是。
《东方日报》看来要比《明报》那边的人机警得多,季宗刚开口打听总编室在哪儿,就有个身材瘦小的年轻人过来问:“这位先生找总编有什么事吗?”
季宗放出大话道:“我有办法提高《东方日报》的销量,击败压在你们头顶上的《明报》,我想徐总编应该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
那年轻人叫云博,本是《东方日报》的普通记者,见季宗鬼鬼祟祟打听总编室的位置才过来问话的。没想到季宗语不惊人死不休,居然说能提高《东方日报》的销量,击败他们的死对头《明报》。
云博见季宗一脸的自信,似乎不像是作假。他有些拿不准主意,不知道季宗究竟是疯子,还是真正的高人。脑子一转,云博小声地对季宗说:“三楼靠左走第二个房间就是总编室。”
“多谢了。”季宗道。
看着季宗上楼去,云博也悄悄地跟上。若是季宗跟总编谈得拢,他就“不小心”地透露出是自己把季宗带上来的,多少有点引荐的功劳;若季宗被当成疯子赶走,他就马上悄悄溜走,当做从来不知道这回事。
《东方日报》的总编辑叫徐季新,50岁出头的模样,比《明报》的总编潘岳生看起来年轻一些。
“我有把握提高《东方日报》的销量。”季宗走进总编室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徐季新果然被这等豪言给震(雷)住了,迟疑地问道:“恕我眼拙,请问你是……”
季宗拿出《悟空传》的稿子,放在他办公桌上说:“徐总编可以先看看这个。”
徐季新现在还没搞清楚季宗到底是来干嘛的,稀里糊涂地翻开稿子。
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骄。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好大气的简介!徐季新心道。
要知道,徐季新可是编辑阶层中最顶尖的那十几个人之一!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可以写出有着如此大气磅礴的气势的简介!
他毫不犹豫地开始了阅读。
“主角居然不是人?是一只猴子?”
“拜师是为了求得长生?”
“地府不能让孙悟空长生,孙悟空便去砸场子?”
……
随着阅读的深入,徐季新完全被《悟空传》的内容吸引进去。
因为他自己也是作者,所以在阅读之余,也以敏锐的文字嗅觉发现了《悟空传》与以往的小说作品的不同。
以往的武侠以及玄幻(似乎此时已经出现了,黄奕大师写出来的?)小说中都是武功秘籍功力深厚等来决定人们的实力和地位,而这类作品当中大多数都是主角实力无比强横,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但《悟空传》中却不是如此,这孙悟空去大闹天宫之后,居然直接被如来佛祖压在了五指山下!在无法反抗的绝对力量下!
这一个情节直接触动了徐季新的内心,他虽然是老牌编辑作者,但他笔下的作品,也只是文笔较好,情节较流畅,通过多年写作,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他仿佛也感受到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一般!
那是绝对力量的制衡!
在徐季新书中的主角,也会被压迫,也会奋起反抗,但最终都会成为最强的那个人,可《悟空传》中,那如来佛祖的神通,已经被描写成孙悟空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的境界!
但就算如此,孙悟空也没有放弃!
随着徐季新对《悟空传》的细细品读,他发现这本书各个地方都在不断的给人引出一种期待感。
这期待感,则是读者想着要读到接下来的内容,徐季新的书也有刻意营造者期待感,但是比起这本《悟空传》却是差远了。
《悟空传》很自然的留下一个个悬念等待读者去幻想,其中又蕴含着许许多多人生道理。
“孙悟空死了吗?”
“如来佛祖到底有多么强大?”
“为什么孙悟空的师傅不救他?”
……
短短二十章读完,徐季新的内心剧烈震动!
同样一篇文章,不同的读者看了之后,反应也是不同的。
就好像一本网游小说,五十岁的读者看几段就不想看了,二十岁的读者却看得津津有味,这属于口味问题。
对于《悟空传》,金镛就看不怎么顺眼,觉得这书笔调太轻佻,而且其俗不可耐。虽然情节新颖,或许可以卖出不俗的销量,但《明报》已经有了倪框的新卫斯理系列,金镛对《悟空传》便不作考虑了。
而徐季新则是纯以商业的眼光来看《悟空传》,那么这本书的缺点就可以完全忽略了,许多情节都可圈可点,绝对能够热卖。
一口气看了好几万字,徐季新才把目光从稿子上移开,问才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季宗道:“徐先生客气了,我叫季宗。”
徐季新道:“这本《悟空传》是季先生的作品?”
季宗笑道:“如假包换。”
徐季新开门见山地问:“季先生愿意将这本小说在《东方日报》上连载吗?”
“非常乐意,”季宗问道,“就是不知道稿费怎么算?”
徐季新道:“千字50元如何?”
季宗笑道:“太低了点吧?”
徐季新摇头说:“不低了,季先生是没有名气的新作者,这种稿件换在《明报》最多千字30元。”
季宗迂回辩驳道:“我怎么听说倪框的小说千字500元呢?”
“哈哈,那个稿酬可不能做为标准,”徐季新笑道,“黄玉朗半年前为了办新杂志,借着新卫斯理热千金买马骨而已,想靠给倪框超高的稿费来造势,从而把自己的杂志给炒热,所以这千字500元的稿费虚得很。要知道,倪框在《明报》的稿费才千字180元而已。”
徐季新怕季宗不懂,又把香港报纸稿件的稿酬情况给他简绍了一下,这番介绍与表舅吴成刚那天说的大不相同。
吴成刚说专栏稿件是千字700元左右,但那只是名家的价码,比如请亦舒来写一篇影评,差不多就是这个数——《明报》最多给千字500元,《东方日报》才会给千字700元。而且必须是专业性和创造性极强的稿件才行,让亦舒随便写一篇杂谈的话,稿费不会超过千字200元。
如果请一个普通的大学教授来写专栏,稿酬最多千字150元。
至于长篇小说稿件,名家也就千字100元左右,普通小说作家的稿酬只有千字50元——倪框这种逆天货色是例外。
季宗听完,沉默了一阵后,突然盯着徐季新问:“徐总编,你觉得《悟空传》只值千字50元吗?”
徐季新与季宗对视一眼,只从对方的眼神中,他便知道季宗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人,松口道:“季先生看来对自己的小说很自信,那就千字80元吧,这已经是知名小说家的价码了。”
季宗摇头道:“不够。”
徐季新的脸色冷了下来,说道:“季先生不要得寸进尺,还没有哪个新作者的小说能拿到千字80元稿费的,我已经为你破例了。”
季宗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说道:“徐总编,要不我们这样,前七天《悟空传》的稿费我们按千字50元来算。一周后稿费该多少,我们到时候再说,就以市场反应来做调整。”
徐季新算是听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对自己创作的小说抱着极大的信心。这种人是最难打交道的,特别是小说反应良好后,那稿费就更难算了。
徐季新虽然很看好这本小说,但却不想以后因为稿费的事情扯皮,说道:“季先生……”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季宗打断他的话,“如今香港卖得最好的小说,就是倪框和温瑞安。这两人的作品,一个在《明报》上发表,一个在《明报晚报》上发表。徐总编为了那区区百十块的稿费,就把一部可以跟倪框和温瑞安一较高低的小说拒之门外?”
好狂妄的家伙!
徐季新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肆无忌惮、狂妄无边的年轻人,居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可以跟倪框、温瑞安一较高低,这得自我感觉多么良好?
不过,徐季新不得不承认,《悟空传》很可能大卖。
倪框其实也有在《东方日报》上写小说,不过却不是新卫斯理系列,读者的反应并不怎么好,《东方日报》确实需要一部热卖小说来撑版面。
季宗拿回《寻秦记》的稿件,说道:“徐总编,我这个条件不过分吧?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我只好把稿件拿去《星岛日报》了。”
“等等!”徐季新立即出声阻止,季宗最后一句话击中了他的软肋。《明报》已经够威风了,要是再把这部小说推给《星岛日报》,那《东方日报》就会面临双重压力,他脸上浮出略显虚伪的笑容道,“就这么说定了,第一周稿酬千字50元,第二周按读者反应来调整。”
季宗笑道:“很明智的选择。”
徐季新让一个毛头小子给控制了场面,显然心头有些不爽,憋火地问道:“季先生要不要取什么笔名?”
季宗挑挑眉:“笔名?‘龙傲天’这个笔名行不行。”
徐季新念了两遍,点头道:“不错,龙傲天这个笔名很棒,好记又有霸气。”
季宗狂汗,说道:“直接署名季宗吧,徐总编要是喜欢龙傲天这个笔名,我就免费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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