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明察觉到周蔚薇的异样,转身只看了一眼就发现她似乎很不舒服,扶住她关心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说着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担心道:“这么凉?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其他人都停下来回望周蔚薇,林光济也看出周蔚薇的神色不对,刚想上前询问一下,就见周蔚薇挡开吴一明的手道:“我……可能是……许久没坐车了,有些晕,你们先进去忙正事吧,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下。”
吴一明道:“我去找点药给你。”
查禄跟着道:“该不会是受凉了吧?一起去里面吧,里面暖和一些。”
吴一明点点头道:“走,我先扶你进去。”
周蔚薇再次挡开他的手,慢慢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努力露出一个笑脸道:“我真的没事,你们不用管我,我等下就进来。”
吴一明见她的神色似乎真的好了几分,而且是打定主意不愿意进去,不放心道:“那你不要乱走,外面的辐射很强,尽量不要出去,我们先进去商量事情,有什么问题直接喊我,我保证随叫随到。”
周蔚薇敲了敲头盔道:“放心吧,有防护服呢,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快进去吧。”
吴一明仔细打量着她,面色确实不像一开始那么差了,再次叮嘱她如果不舒服了一定要喊他,得了允诺后才和查禄等人转身离去。
周蔚薇待他们进入石室后直接站起身,扫了一眼大厅,心里快速念道:“拆旧电线吗……那一定是在外面,邵阳……会是你吗?”
脚步匆忙的朝矿洞外跑去,一直跑到广场边缘,向下俯瞰艾江县城,眼睛胡乱的扫着,很快就发现,一处狭窄的街道上果然有几个身影正在忙碌,其中一个还爬在高高的电线杆上,不过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回头看了一眼矿洞,几番踌躇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快步朝山下跑去。
忙碌的几个身影正是电力小分队的,小女孩董晴文也在其中,身上穿着厚厚的简易防护服,看上去像一个圆滚滚的球。此时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抓紧拆下来的电线朝后扯,一双手套被磨的又黑又破。
和她一起的还有两个男人,一个在电线杆上还没有下来,另一个瘦小的男人则蹲在车厢里,将董晴文扯过来的电线缠绕到一个大绞盘上。
他一边缠绕一边打量着气喘吁吁的董晴文道:“小丫头,累了就过来歇歇,已经送下去至少七八千米的长度了,再加上些应该够了了。”
董晴文道:“哦,知道啦康安叔叔,你的头发该剪剪了,邵阳哥哥说了,头发长了容易吸附放射性物质。”
名叫赵康安的男人瞪着她道:“你这丫头,说过多少次了,我只比邵阳大了三岁,凭什么叫他哥哥却叫我叔叔?你过来!”
小女孩‘咯咯’笑道:“我才不去呢,你又要弹我脑崩儿。”
说完又是一阵笑声,赵康安听着小丫清脆的笑声喃喃道:“果然是孩子,不知道什么是忧愁和烦恼,什么时候都能笑的出来……”
刚想到这里就听董晴文突然停下笑,开口道:“哇,好漂亮的姐姐!”
赵康安暗自疑惑,哪来的姐姐,转身瞧去,果然见一身浅蓝色防护服的女人站在街边,一双眸子好看的犹如记忆中最美的湖湾,说不出的清澈明亮。在他身边的女人要么是脏兮兮的要么就是满身伤痕,可是这个女人完全不同,干净的就连看上几眼都会自惭形秽,急忙别过头不敢再看。
这个女人正是周蔚薇,她无心理会夸赞她的小女孩,只是盯着李康安看,发现不认识后便将视线投到正在下电线杆的那名男子身上,盯着他的背影瞧了一会,只觉得说不出的熟悉,三两步跑到电线杆下,仰头道:“邵阳,是你吗?”
那名男子动作微微一停,低头朝下面看来,盯着周蔚薇半天才道:“老赵,这么好看的姑娘不用说肯定是沐风市来的吧?真白呀!”
赵康安摆手道:“你快下来……别乱说话!”
周蔚薇见这个男人同样陌生,扫了一圈再也不见其他人,眼神瞬间变得灰暗,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捂着胸口转身朝矿洞方向踉跄走去。
几人都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无不觉得伤感至极,尤其是小姑娘,虽然不明所以却仍旧感到难受,看着这个大姐姐的样子,突然就想到了最后一个亲人离开自己时的心情,忍不住问她道:“姐姐,你找邵阳哥哥吗?他不在这里的!”
周蔚薇身形一滞,急忙转身,一双眼眸再次亮了起来,走到董晴文面前缓缓蹲下,好半天开口道:“你刚才说邵阳对吗?是叫……米邵阳吗?”
小姑娘点头道:“是呀!邵阳哥哥是姓米。”
周蔚薇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她清楚米这个姓虽然不算稀有但是也并不多见,她所接触过的人中除了米邵阳一家外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抓住小女孩的胳膊问道:“他有多高?他长什么样子?他多大年纪?他是不是……”
三人将周蔚薇的反应全看在眼里,不用说都能猜到这是遇到故人了,在这千里荒地的境况下,想看到一个活人都难更不要说互相认识的人了,赵康安忙对小女孩道:“小丫头,这里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快带这位姑娘去找邵阳!”
小女孩听出他话里的急迫,点点头道:“好,姐姐跟我来。”说完朝另一条街道快步跑去,周蔚薇艰难的站起身,冲赵康安点点头以示感谢,看着小女孩已经跑远的身影急忙追了上去。
矿洞石室中,林光济开吴一明的玩笑,说他也算是艾江县的半个主人了,查禄则郑重表示根本就不是半个,而是完整的一个,还说接下来他们就要商量让吴一明负责具体的领导工作。
吴一明不愿意聊这些,跟他们客套了几句就直接进入正题,包括探险的人选和这次地下之行的具体任务,众人商量了一会最终确定以搜救人和捕猎为主,科学考察为辅,虽然汤教授很是不满却被林光济给暗中阻止了。
商量完这些后林光济对艾江县的辐射防御工作提出了很多建议,例如在生活区和矿洞入口处做好清洁工作,哪怕是最简单的用清水冲洗也是非常必要的,争取减少民众生活区的辐射剂量,和外出带来的再次污染。
查禄都一一记下,众人又聊了一会两边同时面临的难处,食物首排第一、药品短缺、能源告急等……特别是在新生人口这块,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畸形甚至死胎。越聊到后面话题越沉重,对未来的迷惘缠绕在每一个人心头……只有女暴民眼神空洞的坐在吴一明身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查禄见所有人都意志消沉,只怕会影响探险队的士气,转移话题道:“对了一明,肖老弟不是说你和夫人一起来的吗?人呢?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啊!”
坐在查禄身后的唐成志急忙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偷偷的指了指吴一明身边的女暴民,查禄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会吧!”
吴一明的心思都放在这次探险上了,被查禄一问才终于想起在外的周蔚薇了,这半天也不见她进来很是担心,朝众位说了一声便起身去寻她。
没想到大厅里并没有看到她,问了卫兵才知道她竟然出去了,愣了一下便想明白了,周蔚薇肯定是去他舅舅的餐厅了,毕竟这里有她很多难以割舍的记忆,想到这里就不停的责怪自己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替她着想,还以为她是真的病了……
只怕她看到破旧的餐厅会伤心过度,向卫兵问了大概方向便追了出去。
此时,周蔚薇跟着小女孩停在一条巷口,小女孩的眼里满是惊愕,只见巷子里,米邵阳扛着一卷电线面对墙壁,一下接一下的用拳头砸墙,用脚踢,拳头鲜血淋漓,低沉的呼喝声里满是痛苦。
看到这一幕的周蔚薇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捂着嘴死死盯住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印象中他最喜欢留着硬朗的发型,最喜欢蓄着稀稀拉拉的胡子扮成熟,可是眼前的男人头发几乎被剃光,破旧的防护服说出的可怜,满脸胡茬再也不用扮成熟了,竟然比记忆中的老了太多!
虽然变化巨大,可周蔚薇无比坚信,这就是她魂牵梦绕的男人啊!
无声的哭了好半天才扶着墙壁颤抖道:“邵阳……”
米邵阳突然一僵,肩上的电线掉在了地上,这声音……这声音……想要扭头去看她却硬生生的止住了,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说服自己:“知道她活着就好,知道她现在过的比自己好就行,不要打扰她,不要拖累她,更不能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中……”
周蔚薇泪眼婆娑的望着他,曾无数次期盼着他会出现在眼前,带她逃离这苦海,曾在无数个夜里梦见他温和对自己笑着,一如当年那个大男孩……
忍不住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就在她想要上前看个清楚的时候,却见米邵阳突然转身朝另一边走去,没有回头、没有出声,更没有一丝挣扎和犹豫的痕迹,决绝的背影令她心如刀绞,看着他快速远去的身影,尖叫了一声:“邵阳!”
见他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反倒加快了脚步,再也无法控制的朝他奔去,直到重重的撞在他后背上,双臂紧紧的从后面抱住了他,只怕下一秒他就会消失!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巷口,董晴文完全呆住了,以她幼小的年纪并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隐隐察觉到自己不应该再留在这里,悄悄转身离开,不料刚走出这条街道就看见远远行来的吴一明,双眼一亮,以最快的速度朝吴一明冲去,欣喜道:“吴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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