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弹琴这种事,董珷并没有觉的太过分,就算是蔡琰要在现场开演唱会,董珷都不会觉得奇怪,说不定还会帮忙维持现场秩序。
安邑城不大,郡守府一会儿便到了。
这里可能算是城中最大的建筑了,郡守带着家人跑掉之后,府里的丫鬟下人们多数也都卷着值钱的东西跑掉了,只有几个书吏还坚守在岗位上。
看到董珷等人过来,这些出身河东大族的书吏们连忙上来见礼,他们未必能分的清天下大势,但是这座小城里面现在谁做主,他们还是很明白的。
进了府里,董珷先让徐晃带着在书房里找到了被掀翻在地上的古琴,见琴没有坏才松口气,小心的收起来抱在怀里,至于府里面损失了多少钱财,董珷暂时并不放在心上。
在郡守府里粗略的转了一圈,董珷心下了然,这座大宅子里虽然不能满足城中百姓的一切生活所需,但是供个几千人避寒取暖还是绰绰有余的。
书吏们听到董珷的安排,很是不解,心里都觉得这么好的宅子给那些贱民住着简直太浪费了,可是董珷的话,他们又不敢反驳,只能一边应承着,一边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他们背后的主子——城中的河东各豪门家主。
卫觊召集大家商量了一番,觉得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便欣然同意了。
安排完事情,从郡守府出来,董珷跟徐晃说着话回军营,走过一个路口,徐晃突然停步,伸手从街边一个拐角里揪出一个少年。
那少年十一二岁的样子,长的浓眉大眼,骨架不小但是却瘦的要命,被虎背熊腰的徐晃提在手里,就像一只拔了毛的小土鸡。
“小子,从城东跟我们到郡守府,出来了还跟着,说!你到底是何居心。”
面对徐晃恶狠狠的问话,少年并没有表现出怯懦和畏惧,而是一脸沉着的看向董珷,“他们都说你是雒阳来的大将军,昨日是你解了城门之乱,今日也是你守住了城墙是吗?”
看到小少年的表情,董珷突然笑了,这是个心理年龄明显大于生理年龄的少年,虽然他脸上的沉着有很大一部分是装出来的,可是看他身上的穿着,并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家的少年,一个穷苦人家出身的野少年,能有这份勇气是很难得的。
董珷点点头,让徐晃把少年放下来,他决定听听看这个早熟的少年到底想说什么,只要不是很过分,就大发慈悲的满足他。
少年落地之后,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的有些皱巴巴的衣服,那身勉强算是衣服的破布片有些脏,穿在少年身上有种凄凉的幽默感。
整理完,少年抬起头,很坚定的对董珷说道,“他们都说你是大英雄,我想跟你!”
董珷一阵错愕,“香港来的?古惑仔?”
见少年一脸蒙逼,董珷松口气,“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别以为找个穿的人模狗样的人跟上去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我是武将,干的是上阵杀敌刀头舔血的勾当,跟着我就随时要面临死亡的危险。而且就你这身板,真上了战场,可能活不过下一章。还是别乱跑了,赶紧回家吧,天要冷了。”
说完董珷叹口气转身离开,如果是在雒阳,以这少年的心性他没准就收下了,可是安邑城还没有脱离危险,他都自身难保随时准备突围呢,收下他只会害了他。
如此心性的少年,切让他安心长大吧,说不得几年之后便会成为名动一时之人才。
少年低下头,在董珷身后轻声道,“我没有家。”
董珷耸耸肩,原来是个孤儿,这个时代下的特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孤儿也好,有逆天改命的冲劲和动力。
“我爹很多年前就不在了,娘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少年像是没有听到董珷的话,开始自言自语,“前几天娘生病了,我背她进城看病,可是半路上遇到了白波军,我娘为了救我投了井,我跑了整整一夜才跑到城里。”
少年抬起头,眼神灼灼的看着董珷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我并不是要报仇,我只是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我娘,我想要参军,想要成为一个能保护大家的人。可是他们都显我长的瘦,我本来以为你是大英雄,你和他们不一样,可是没想到你也会以貌取人。”
董珷好笑的转过身,“你是不是以为你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我就会高看你一眼。你错了,我只会觉得你是中二病晚期而已。小子,奉劝你一句,好好保住你那条小命,等白波军退了,你去井里把你娘挖出来找个干净的地方葬了,也不枉她一个人把你拉扯这么大。”
说完董珷不再停留,转身大踏步离开。徐晃上前重重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然后跟着离开了。
少年在原地呆了半晌,直到董珷快要走出他的视线,才咬着嘴唇跟了上去,他刚才说谎了,他必须参军,必须上战场,只有上了战场,才有机会直面城外的敌人,为母亲报仇,为自己的怯懦恕罪。
丢下自己的亲人逃跑这件事,他永远都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了。
回到军营,把带着自己体温的琴亲手递给蔡琰,看着她脸上浮现的欣喜,董珷知道他们两人的亲密度肯定又上升了不少。
蔡琰抚摸着琴弦,虽然这把琴不能跟父亲的焦尾相比,但是比她逾期中的已经好过太多,质地和音色都中等偏上,完全够用了。
“妾身想抚琴一曲,二位将军若无其他事,可否坐下品评一番。”
董珷自然是满心的原意,拉着有些迟疑的徐晃一起在蔡琰身前坐下,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像是课堂上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铮!一个优美的音符弹出,有些觉得弹琴不合时宜,但是抹不开面子离开的徐晃惊呆了。
而一旁的董珷很明显智商再次下线,进入了智障儿童状态。
随着蔡琰的玉指拨弄,优美舒缓的琴音从指间流淌而出,淡淡的紫色雾气随之挥洒,所过之处,伤病们渐渐沉醉在琴音之中,不觉间,血不流了,伤口不疼了,腿也不抽筋了。
坐的最近的徐晃感受最深刻,后背上的伤他看不到,但是手指上的伤口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愈合结痂。
等到一曲终了,蔡琰用颤动的手抓着衣袖轻拭香汗的时候,徐晃手指上的血痂都快要脱落了。
疗伤止痛,起死回生,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技吗?
徐晃眼睛瞪的老大,看向蔡琰的眼神也不再是以前那种带着点疏远的欣赏,而是一种热情的渴望?
“好!”
一声喝彩惊醒了徐晃,董珷使劲的拍着巴掌,“不愧是蔡大家,这一曲高山流水听得我心旷神怡,就如同伯牙之遇子期,一见倾心,一见倾心啊!”
蔡琰笑着看了董珷一眼,没有戳穿他乱说的琴曲名,对他词不达意的夸赞也是一笑而过。
早先就从蔡邕处听到过一些董珷为人和说话风格,加上之前的接触,她多少有些免疫了。
徐晃站起身,郑重的向蔡琰行礼,夸奖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不言而明。
蔡琰颔首回礼。
有了蔡琰的‘高山流水’,军营里伤兵们的恢复情况提升了好几倍,这些伤兵都是经过战场洗礼的,只要能活下来,作用要远远大于同等人数的新兵,对于安邑来说,这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
相比于城中的祥和,城外白波军大营中此时一片惨淡。
天时地利都不利己,郭大摸着光秃秃的脑门,思索着用什么样的借口离开安邑才不会落了自己的面子和威信。
营帐大门一撩,杨奉带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
“见过首领大人。”
这中年人,赫然正是安邑城原来的郡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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