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兹社团比想象中要火爆,社团组织者把不同年级的男女打乱,分配到不同的小组,以便新人能更好地适应环境。
卢克赶到时,勒内正跟着几名男男女女走出大厅,其他社员也鱼贯而出,俨然形成人潮朝校门口涌去。两人远远便看到彼此,打了个招呼,待到靠近时,勒内上前几步,把卢克介绍给他新认识的朋友们。
众人相互点头问好,卢克注意到勒内在介绍那个叫索菲娅的女孩时有些紧张,眼神不敢在她的脸上做过多的停留,便匆匆开始介绍起下一位同学来。
索菲娅的确是个靓丽少女,亮金色的及腰长发使她引人注目,而高挑的身材居然只和勒内差了不到半个头,和卢克也能平分秋色。
“你好!”索菲娅面带羞涩,冲卢克挥了挥手,将长发向耳侧撩起,“勒内,现在什么时间了。”
勒内连忙催促卢克和他人行动起来:“再晚点,门口的马车都要被其他同学租完了。”
“等等,这是要去哪?社团活动结束了?”卢克惊讶道,他想拿出试管,把双首蛇高塔中发生的命案向室友说一遍,可是勒内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勾住他的肩膀热情介绍起来。
“我们这叫校外活动,你也一起,趁今天新生多,大家分辨不出你是混进来的!”勒内仿佛在半天内学到了很多东西。
另外几人纷纷附和,热情邀请卢克参加。所谓华尔兹社团的校外活动,通常是社团中的几个小组一道前往佩雷拉达城中的某家酒吧,在欢歌与乐器声,酒杯碰撞声中进行狂欢。
学院门口也有酒吧,但是不允许售卖烈酒,同样也不允许过夜。而佩雷拉达城中则没有这种顾虑,所以去那里的学生们一部分会在舞会后直接在酒吧客房留宿,而不留宿的同学则需要在宿舍关门之前赶回学院。
卢克看到身边洋溢着青春笑容的男男女女,突然明白为什么华尔兹社团拥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卢克刚想拒绝,勒内已经开始拉着他往前拽:“哈!卢克,你是不是很期待呢,你会跳舞吗,舞会上可要看好自己喜欢的女孩,迅速下手哦。”
不不不,我才不期待。
然而卢克没有反驳的余地,三年级的那位同学已经叫好了马车。卢克是倒数第二个进车厢的,勒内在后面推。进马车之前,余光却瞥见边上那辆马车后修长的身影。
真是再熟悉不过。佐薇板着脸,在周围男女的半鼓励半诱导中,登上了另一辆马车。
佩雷拉达城南一隅,激流酒吧。
舞会一开始有社团负责人在旁进行指导,虽然占据了半个酒吧大厅的场地,但还是类似学习的课堂。但随着夜幕降临,窗外城市的灯火亮起,进入酒吧的人也变多变杂。
卢克能看到穿着工作服,衣服上还留着棉絮的工人,身背十字弓、腰挎长剑的佣兵,三两聚集、着装考究的商人,还有少部分衣帽精良、色彩华丽的贵族。他们中的大部分见过佩雷拉达学院的学生活动的景象,于是自己找到自己的桌子坐下,各喝各的酒,各有各的聊天话题。
勒内手拿一杯杜松子酒,与身侧的索菲娅聊着,他本身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经常在一个问题上说几句,便深入不下去,于是试图转换到另一个话题上去。
索菲娅看起来也并不外向,勒内问,她就答,当她感觉到问题或话题难以进行时,就闭口不谈。这对勒内来说可是个挑战,虽然有酒下肚,给了他些许勇气,但少女的不配合外加不主动找话题,使他感到束手无策。
不过在卢克看来,两人相谈甚欢。
“先生,要来一杯吗。”端着盘子的女侍经过卢克,顺便问了一句。
“不用,请问盥洗室在哪边。”女侍指了个方向,卢克离开位置,从酒吧后门出去了。
这是一条黝黑的巷子,路灯在酒馆的后门门梁上挂着,孱弱的橘黄光线在巷子中前进十米,就被吞噬于凝重的黑暗中。
卢克想透透气,可又不愿意跑远,于是就在路灯附近溜达。万一勒内晚上打算回去,找不到自己就不妙了。
他刚才眼观耳闻,对这边的消费有了大致的了解。以一杯杜松子酒五枚铜币为例,一晚上喝五杯,便是二十五枚铜币——这已经顶得上他一天的开销了。再加上点心与面包,当然那是社团负责人买下的,不过最后还是会摊到每个人的头上,大致是每人十枚铜币。
这些还属于可负担的范围,但是一旦要在这里留宿,最便宜的客房也要五十枚铜币,这还是靠近马厩的那种铺了稻草。这种房间多半用于供给那些进城出售作物且只住几晚的农夫,和那些跟随商队路过的挑夫。
学院的同学们可不会选择那种房间,而正规的客房,通常是一枚银币起步。这样算下来,隔夜的开销就是一个半到两个银币,抵得上一周的生活费。按照卢克对勒内的了解,手头也就十多枚银币,还在计划这几天出去找兼职打工。所以他不会留宿,卢克心想。
与此同时,酒馆里面的勒内正试图提醒索菲娅时间不早,应该叫一辆马车回校。
社团与一群青年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打成了一片,社团负责人发现参加进来的青年不仅能说会道,且谈吐高雅,更为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在华尔兹上造诣非凡。
其中一名男子在一支舞曲完毕后很自然地发现了索菲娅身侧的空位,彬彬有礼地问这里是否有人,在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坐了下来。索菲娅对华尔兹略有研究,于是两人的话题就此展开,聊着聊着便谈到家常琐事,男子风趣幽默,时不时惹得少女掩嘴轻笑,而他却始终正襟危坐,用诚挚的目光注视少女。
“安东尼先生,您的学识真是令人赞叹,”索菲娅说。
“小姐谬赞了,”安东尼回答,“只是随着家族走动在外,遇到的人和事多了点罢了。”
索菲娅笑颜微展:“我们这种人可没有那么多外出的机会。”
安东尼露出不解的表情:“难以想象如此气质与美貌并存的女孩,居然没有见识过世间的繁华。能否冒昧问一句,您来自哪里?”
索菲娅回答了一个地名,安东尼立马说出那里的风土人情。当得知索菲娅的出身只是那里稍微富有的佃农的时候,安东尼适时地表现出了他的愤慨。
“那里的领主叫伯顿是吧,恩,伯顿男爵,”安东尼将自己的酒杯满上鸡尾酒,顺便给索菲娅也倒了一些,“无能的家伙,假如不能使领地中有为的年轻人见识这个世界,那他的领地又会有什么长远的发展呢。”
“天呐,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索菲娅蓝宝石般的眼睛散发着柔和的目光,“不过我觉得还真有些道理呢。”
“唔……那就让我们来为伯顿男爵干杯,我们祝福他。”安东尼举起酒杯。
索菲娅愣住了:“哦?祝福?”
“没错,祝伯顿男爵淹死在他的酒桶中,让他辖下的所有人成为自耕农。”安东尼一本正经地“祝福”着。
索菲娅捂着肚子弯下腰,过了会才从笑声中喘过气来:“哪有您这么祝福的,男爵要是知道了,非把你吊死在城堡门口的绞刑架上不可。”
“他敢,”安东尼轻蔑道,然后与索菲娅碰杯,“祝贺伯顿男爵!”
“祝贺他!”两人目光相撞,鸡尾酒一饮而尽。
勒内在一旁插不上话,别的女生来请他跳舞,也只是生硬回绝。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直到墙上的指针到了十一点。
“嘿,索菲娅,”勒内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索菲娅转过头,脸上还带着泛着红晕的笑意:“不知道,怎么了。”
勒内指指墙上的挂钟:“唔,不早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回去的话,我们可以多几人凑一辆马车。”
索菲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安东尼马上把她拉回到了话题中去,直到勒内再一次提醒她。
“不好意思,安东尼先生,恐怕我要回校了。”索菲娅不舍地说。
“可是我还没邀请您跳一支舞呢。”
“哦,对,不过下次吧,今晚实在是不早了。”
安东尼突然站起身,冲着吧台的酒保喊道:“听着,以我安东尼·坎贝尔的名字,给这里的每个人来一杯朗姆酒!”
一枚金币划过,落在酒保措不及防的怀里。
现场的欢呼声响起,佣兵和走贩们纷纷看向这里。安东尼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中双手下压,示意安静。
“现在,我想拜托在场的大家一件事,”安东尼转身一圈,然后面向索菲娅,“我想请眼前这位云雀般的姑娘跳一支舞,兄弟们!”
与青年一同到场的那群男子高呼。
“四处奔走的勇士们!”佣兵们起身鼓掌。
“辛勤劳作的人们!”挑夫走贩脱帽致敬。
“给我们的舞蹈打个拍子,有没有问题?”安东尼棕色浓密卷发下的眼神充满了热情。
“没问题!”不仅是酒馆场地另一侧的人群,就连佩雷拉达学院的同学们也开始尖叫。
“那么,美丽的少女,”安东尼伸出手,“愿意与我跳一支吗?”
索菲娅低下头,把手搭在安东尼的手心。
勒内再看看挂钟的指针,喉头微动,一股苦味涌进嘴里。
与此同时,与安东尼一道前来的几名青年围坐议论。
“你觉得安东尼这次要用几天拿下。”一人说。
“这小子学什么不好,偏要去学贵族的那套。不看好,我赌三天。”
“这你可小看他了,”另一人鄙视道,“小贵族可没他有钱,我赌两天。”
开赌的那人惊诧道:“你们两个几天没来玩,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难道不知道他之前五次都是当晚拿下的吗。”
“以安东尼他老爹的纺纱厂起誓,”又有一名青年挤进来,掏出五枚银币叠在桌上,“我赌一晚,老规矩,你们要不要跟。”
于是众人在一天到三天里面各赌了个数字,在确定赌的日期被记录后,其中看起来像是荷官的男子娴熟地掏出袋子,把银币揽入其中。
卢克听着酒馆中迭起的欢呼,摇了摇头又望向头顶璀璨的星空。
小巷的那一头中人影闪烁,卢克看着跌跌撞撞走出黑暗,差点摔倒在自己脚边的扶墙少女,大惊:“佐薇?”
“卢克?这是哪。”少女神色茫然,眼皮打颤,红玛瑙雕琢般的薄唇轻启,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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