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的第一名除了能拿到应得的金币,还能获得每周一次的惊涛之神祭坛祈愿机会。
传说惊涛之神喜怒无常,对契约极为遵守,但往往附上奇特的条件,这里有必要将他和魔鬼区分开来。魔鬼会在契约中下套,玩弄与其签订契约的生灵,最终可能让另一方血本无归,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惊涛之神就是惊涛之神,他不屑施展诡计,但会加上与祈愿价值类似的条件。
比如有人的祈愿内容是立即拥有一公斤的黄金,那么惊涛之神会让你把一百公斤的大理石拿过来兑换,乍一听拿到黄金的人占了大便宜,可环顾小岛你会发现这里只有石灰岩和花岗岩,而从数百里外运送这个分量的大理石,算上海运的费用和人工费,加起来差不多刚好一公斤黄金。
再就是撕毁契约的条件,还是拿上面那个人来举例,他说,我拿不出大理石,我想要放弃契约,怎么办。
撕毁契约的条件看起来总是那么随意,比如:签约者只要让一壶沸水在不降低温度时结冰,这个契约就可以作罢,只要办到,好,之前要运大理石的那位,你可以把你的石头运回去了,契约取消。
他掌管洋流和信风,他驱赶鱼群和水母,七海之内没人见过他的真身,可他似乎无处不在,大部分肯特人信仰的神灵,就是这位惊涛之神。
佐薇看到最后一匹马进场时,皱起了眉头。
这匹棕马来自克卢齐王国更东的大草原,那里环境恶劣,这马经得起长途奔跑,吃得下最糙的饲料,但是,它体型矮小,个头比人还要矮那么一点,马肩只到人腰,坐上去两条腿都快要拖到地上。
这是行军马,根本不能用来冲阵,遑论竞速。
林迪就坐在这匹劣马背上,微笑朝大家挥手,他的好兄弟盖文和邓普斯热烈鼓掌,但无法掩盖场下众人的窃窃私语和偷笑。
“佐薇,你觉得我是不是该押他一枚铜币,以资鼓励?”蒙莉萨笑道。
佐薇看向林迪胸口,那里别着一枚翡翠胸针,这饰品在昨晚还带在凯伦的内衣上。
众目睽睽之下,林迪取出一把燕麦,先给一旁的驴子吃下,以示饲料无异常,然后喂给了胯下的劣马。
“是不是这贱民觉得临时喂饱它就能让它跑得更快?”下面有小贵族高声嘲讽。
林迪深邃的眼神向那贵族瞄去,虎躯一震,小贵族顿时不敢多语。
小科尔温还是坐在那匹赤红之箭上,他已经开始想象等会儿在惊涛之神的祭坛上要祈祷些什么了,不能要求太多,也不能浪费,最好是那种俗世间实现起来麻烦,但对神灵来说相对简单的要求,比如让某个少女芳心暗许……
佐薇这回本来判断小科尔温能拿第一的,只是林迪一把燕麦喂下去,她就察觉到了异常,那匹劣马的生机不止强了十倍,心脏像巨泵一样驱动着血液朝它的四肢涌去,那力量不像是一匹受过伤且营养不良的瘦马,反倒是像一头行走山岭、吃肉喝血的异兽。
可是周围少女们都已经下了赌注,没有反悔的可能,就算是这时候提醒,别人只会觉得她在讲笑话。
这匹马怎么会赢?
这劣马能驮着林迪走过终点就不错了。
一声令下,厩门齐开,十数骏马奔出,赤红之箭当头,须臾间窜出十来米,而林迪催促劣马,那畜生仿佛才听到使唤,胡乱叫了一声,撒开蹄子。
只是接下来所有人都揉了揉眼睛——劣马的两肋突然展开双翼的虚影,羽翅洁白,仿佛天马降临,一晃而过,瞬间消失,而劣马再次长嘶一声,加速狂奔,在数百观众众目睽睽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直追前面的队伍。
超了一个,再超一个。
每次赶超一匹骏马,全场就爆发一阵喝彩,直到最后这匹劣马的耐力总算被消耗了一些,速度稍微变慢,即便如此,还是离小科尔温的赤红之箭越来越近。
小科尔温转头一看,脖子都涨红了,他抖动缰绳,大声催促,同时把马镫上的马刺踢到赤红之箭的肚子上。
如果是他自己养的战马,这招也许能起到明显效果,但赤红之箭是临时租的,所谓顺风笑嘻嘻逆风妈麦批,发现骑手不但玩命催促,还敢踢自己,马上来了火气,撅蹄子往后一蹬要闹,可小科尔温也不是吃素的主,夹紧马腹,揪住鬃毛,不准马头乱晃。
可速度终究变慢了。
林迪的劣马鼻翼张大,喷出两尺长的白气,嘀嗒嗒赶超了赤红之箭。
大部分人押了赤红之箭,但他们还是在震撼中起立欢呼鼓掌,为眼前的大逆转叫好。
劣马冲过终点,小科尔温垂头丧气。
林迪在比赛前把所有金币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在高赔率下,一下子拿到三百五十枚金币,这相当于一个小型男爵领整年的收入。
在众人的瞩目中,林迪开始推销他的骏马营养口粮,据说是使用名为科学之神的赐福制造,无副作用无公害,效果显著,持续时间大约三分钟,无论生活还是战争中都有奇效,但产量有限,无法量产,每个家族限购三公斤,每公斤只要十枚金币。
在场众人又纷纷掏钱购买,场面一度十分火爆,甚至有小贵族因此打了起来,而认了林迪做大哥的几个小弟得意洋洋,因为他们被许诺免费赠送一车给家族。如果谁有更多的需求,可以去佩雷拉达城南的坎贝尔商会购买,但是售价会是现在的两倍。
佐薇惊呆了,她本来对周围赌马赔了钱的少女们心感愧疚,可四下一看,发现姑娘们叽叽喳喳,都是在议论怎样和林迪搭上话,或者从他手中购买到为数不多的营养口粮的话题。
林迪不但收获数百枚金币奖励,同时还获得了前往的惊涛之神祭坛祈愿机会,由于表现抢眼,风头正劲,所以在场众人全都跟随,想看看这位黑发少年到底会与惊涛之神签订什么契约。
佐薇根本不想去看那什么惊涛之神的祭坛,开玩笑,炽光之神的圣武士会稀罕了你?可她发现不能够,因为今天凯伦没来,所有人都觉得她这个“护卫”应该担负起凯伦的部分职责,身为伯爵长女,一位强大神灵祭祀的典礼若是不在场,那可真是失礼。
但是凯伦昨晚折腾一夜,想必没有起来的可能,看着她的女伴们期待的眼光,佐薇叹了口气,随着人流前进。
多诺里海边,就在昨天那个废墟侧面山坡顶上,所有这回随同凯伦前来的小贵族,其他吃瓜游客,再加上看热闹的小岛居民,聚集一起,将近千人。
这座祭坛据说从创世之战结束后就矗立在这里,直径十多米的圆形,周围由两人环抱的神符石柱支撑,顶部也是个空洞的环状石顶,雕刻着鱼与虾蟹,海鸟围绕飞翔,时而栖息,蓝天碧海,涛声不紧不慢。
祭坛正中是放置祭品的地方,林迪把赛马比赛的冠军奖牌放了上去,请求惊涛之神的降临,过了一会儿,四周的空间仿佛凝固下来,众人嗡嗡的声音,海浪声,鸟叫声,一齐停歇数秒,然后恢复。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神灵到来征兆?
之间祭坛面向大海的方向,一个巨人的虚影缓缓凝聚,他正如神话中所说的那样,高百米,头如城堡,眼似风车,一个巨手似乎能把在场所有人揽进掌中。
林迪短暂失神,但眼中迅速恢复清明:“伟大的惊涛之神啊,卑微的凡人想要与您签下契约,请满足我小小的祈愿,我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向您上供我应有的物品。”
惊涛之神的虚影,也就是那个巨人,缓缓低头,看向祭坛,林迪和他的两个兄弟站在最前面,他身后是校长的孙女罗丝,小鸟依人,依偎在旁。
“说吧凡人,你的愿望。”神灵的声音从天际飘来。
“我想要——”林迪深吸一口气,转向众人,目光扫视,仿佛热血沸腾,“我想要获得一个少女的吻。”
现场炸开了锅,有的少女满心期待地注视林迪,有的羞愤异常,用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查看,有的红着脸低下头不时注意林迪的目光,而罗丝有些忐忑,她不安地看着眼前的英雄。
“哪个少女。”惊涛之神问。
“那个此刻离神灵最近的!”林迪终于组织好了语言,他坚定地抬起头,冲着半个身子高耸入云的神灵虚影说道,然后再次转向人群,“如果你们或当事人有异议,那就举手反对。”
众人哗然,目光瞬时汇聚到祭坛最前面的那名少女身上——罗丝,佩雷拉达学院校长,六阶法师塞巴斯蒂安的孙女,天赋极高的掌上明珠,她此刻,绝对是距离神灵虚影最近的人!
少女把头埋进了胸口,她的脖子都红了:“傻瓜,我怎么会有异议呢。”
在场自然无人举手。
“嗯,合理的愿望,看来当事人也没有反对,你准备好付出足够的祭品了吗。”
“准备好了。”
“一千公斤的黄金,我想这就差不多了。”
一千公斤的黄金,恐怕把国王的国库搬空三分之一才够。
这是什么荒唐的要求,大家张大了嘴几乎被吓得合不拢,就算罗丝是高阶法师的孙女,就算她貌若天仙,可是根本抵不上这样的代价吧?何况,何况他们似乎本来就是恋人啊!
罗丝眼眶红红,感动的泪水糊满精致的脸庞,她摇着林迪的胳膊:“不要这样,你的心思,我全明白。”
“你不明白,”林迪邪魅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根水晶试管,“我没有这么多黄金,可是伟大的惊涛之神啊,我可是有自由之神的赐福呢,你看这是什么?”
“上古改造……”惊涛之神认出了这东西,几乎念出它的名字,但瞬间噤声,他仿佛处于狂喜的状态,“哈,就是这个,它完全抵得上一千公斤的黄金!快把它给我。”
林迪一缩手:“可是你还没订下违约的要求呢。”
这个要求,就是假如某个条件发生了,惊涛之神才能够废除契约,否则他必须实行。
“这还不简单,只要百息之内,这个海域有比我更古老的存在消逝死去,契约即作废。”首先比神灵更古老的存在这世上几乎消失殆尽,其次即使存在,这片海域怎么会出现,海水中的一切,惊涛之神了如指掌。
林迪把那根水晶管直接向神灵虚影扔去,半空中突然打开一道光门,吞噬了试管。
佐薇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她隐隐觉得林迪刚才用余光笼罩着自己。
此刻离神灵最近的少女,离神灵最近的。
不对,惊涛之神前来的只是虚影,他的真身也许在某个位面,某个神国,那么离神灵最近的真正意思是——
在场最高阶的神职人员。
没有谁比佐薇更接近炽光之神了。
她是未来的天武士,能直接聆听炽光之神旨意的人。
难怪惊涛之神开出了一千公斤黄金的恐怖代价!
难怪林迪要来个不举手表决仪式。
“我反……(对)!”话没喊出来,千百道浪花形状的契约符文凭空凝聚,没入了佐薇与林迪的身躯,少女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发男子虎躯狂震,大步靠近。
不,炽光在上,救救你的信徒。
炽光毫无回应,神灵之间有潜规。
林迪到了距离佐薇几步开外的地方,得意地笑着,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佐薇觉得有数把刀在切割自己的心脏。
“干嘛呢干嘛呢!”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祭坛地面,就在林迪和佐薇中间的位置,突然破开个缺口,砖石被推开,里面钻出个灰头土脸的囧样少年。
卢克没想到一出来就会被人围观,他抓了抓鸡窝似的头发,挺起脖子耿直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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