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扎特的玫瑰

第23章


对于他来说,每天能看见她,似乎是忘掉忧郁的开始。车婉婉这几天并没有来找他,事实上他和车婉婉的性关系并不多,也许车婉婉看中的,是他在科学上的天才,而不是他的性功能。 
  我们都是恶的同盟者,车婉婉曾经这样对他说。恶的同盟者?他笑了笑,看着睡梦中的崔盈,感到自己像一个恶魔,这是自然而然形成的。房间充满闷人的暖气,他拿起一个装着玻璃球的玻璃瓶,看着五颜六色的玻璃球,感到一种虚无。他想起童年时和莫飞一起玩玻璃球的情景,那时他们在水泥地上弹玻璃球,看谁最先击中对方的;或者在泥土上挖一个小坑,看谁最先把玻璃球弹入小坑中……他记起那天,在麦当劳里,他对莫飞说,我们的生命是如此虚无,我们都在虚度光阴,不管你如何光荣或低贱,你迟早都会死去。 
  王中维记起前些天他命令血盟成员买了一些狼回来,伪装成狼人吸血,可以嫁祸给莫飞这个狼人。他注意到电视台、电台、报纸、网络等传媒不断播放了关于狼人的讨论和消息,大街上关于狼头的面具热销起来,不少小孩子都戴着狼头的面具做游戏。和梦之丸一样,狼人呈现了娱乐性,成为这个城市的热门话题。 
  房间里还养着几条淡蓝色的金鱼,他知道崔盈喜欢蓝色。金鱼优雅地游动着,仿佛水是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他记得有人说过——鱼说:你不能看见我的眼泪。水说:我能感觉到你哭,因为你在我心里。现在他却想到,没有人感觉到他的哭。他走了过去,把手伸进鱼缸里,感到水的凉爽。他很快握住一条金鱼,紧捏在手中,仿佛捏着一种虚无。握在手里的金鱼挣扎着,盯着它凸起的眼睛,王中维想象用牙签刺瞎它——这有什么样的感觉?他笑了笑,正想把金鱼扔进鱼缸里,这时崔盈辗转身子,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看着他。 
  崔盈说:“你在干什么?” 
  他说:“我想用牙签刺瞎它的眼睛。” 
  崔盈说:“你这疯子,你不如刺瞎你自己的眼睛!” 
  他说:“如果我的眼睛瞎了,怎么能看到你这美人。” 
  崔盈说:“你这猪头,快点死吧。” 
  他看着她生气的样子,装作陶醉地欣赏着,“我喜欢你生气的样子,显得更美。” 
  崔盈说:“猪头!” 
  他把金鱼扔进缸里,金鱼滑进水里,张着嘴巴,吞吐气泡,他想到他就像一条金鱼,无非和崔盈玩着水中的游戏。 
  崔盈说:“猪头,你要囚禁我到什么时候?” 
  他说:“到我厌倦为止……” 
  崔盈说:“莫飞还把你当作好朋友,你这猪头,人渣……” 
  他说:“我就是喜欢你骂我的样子。” 
  崔盈哼了一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长吁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也许我想你爱上我……” 
  崔盈说:“你休想,你这猪头,我死了也不会爱上你。有种你就杀了我。” 
  他叹了一口气,说:“你不觉得我对你很好吗,除了用铁链绑着你,还从来没有对你非礼过。我只想软禁你,每天看见你……” 
  崔盈说:“你是疯子!” 
  他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天看见你,就觉得宁静。这是不是爱?这是不是爱?这是不是爱?” 
  崔盈说:“你是疯子,猪,笨蛋……” 
  绑架了崔盈这么久,他还没有抚摸过她的脸。现在,近距离地凝视着她,他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崔盈扭着脸,嫌恶地睨着他。他伸出手掌,抚摸她的半边脸。 
  崔盈哇哇地叫了起来:“你这只猪,别碰我……”。 
  他觉得好笑,当她越是骂他时,他越觉得兴奋,他从来没有品尝过被人辱骂的感觉。然后,他的手掌在她的脸上轻抚着,他眯着眼。崔盈狠狠地将唾沫喷在他的脸上,他并没有生气,只是继续抚摸她的脸,在她的辱骂声中,他的抚摸,仿佛成了一种坚持。富有弹性的肌肤,光滑柔软的肌肤,让他沉浸于一种奇妙的快感当中。后来,他停了下来,凝视着她。崔盈似乎骂得累了,狠狠地瞪着他。 
  他笑了笑,说:“我希望每天都能抚摸你……” 
  崔盈嘶哑着声音说:“猪,猪……” 
  他摇了摇头,说:“我有什么比不上莫飞,我比他英俊,比他富有,比他……”   
  睡美人(2)   
  崔盈说:“你什么都比不上他,你是一只猪!” 
  他笑了笑,望着窗外,说:“我只是同自己较量一番,然后死去。” 
  崔盈盯着这个男人,眼里流露出不解。 
  王中维抬起头,说:“就像我喜欢你,其实不过是喜欢我内心里的一个影子。你明白吗?” 
  崔盈说:“我觉得你像一个疯子。” 
  “我希望我疯了,你知道吗,我想制造一个叫《上帝疯了》的梦故事,可是我找不到灵感。我制造了《莫扎特的玫瑰》,莫飞吃上了,这个故事有些疯狂,莫飞会变得疯狂。” 
  “你为什么要让莫飞吃《莫扎特的玫瑰》?” 
  “因为我想他变得疯狂,参与一个游戏。” 
  “你想他参与你的较量?” 
  “所有的较量,收获的是虚无。你想听一听这个故事是怎样的吗?” 
  “是什么故事?” 
  “其实我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或许我也控制不了这个故事……” 
  然后他不再出声,觉得再多的声音是多余的,甚至沦落为一种诡辩。最近造梦工厂的科研小组在研究梦之丸对人体产生的副作用——据说有些人吃了梦之丸产生慢性中毒的现象。王中维心情烦躁,灵感一再消失,他翻看了一些关于阐述艺术的书籍,沉迷于艺术的境地。他觉得艺术不过是接近内心的表现。科学上的发现来自灵感,他相信灵光一闪的作用。他需要放松身体和心灵,现在他绑架崔盈是不是一种放松呢?然后他想到一句话:艺术欠缺理想之光,逐渐变得腐朽。绑架崔盈是一件艺术事件,他惊讶于这种想法浮了出来。绑架崔盈是一件艺术事件,绑架崔盈是一件艺术事件,绑架崔盈是一件艺术事件……然后他想到,梦之丸应该是一种艺术,生活是最好的艺术。他看了看窗外,天空接近透明的蔚蓝,浮着几朵白云。我渴望艺术的死法,王中维想。梦之丸追求快乐的原则:让我娱乐你。现在他用梦之丸娱乐整个人类。 
  他静静地看了崔盈好一会儿,然后走出密室,来到卧室。相比起囚禁崔盈的密室,这个卧室要湿润得多。屋子里有一股潮湿的寒气。他喜欢这种潮湿的感觉。看着墙壁镶嵌的那面大镜子,此刻镜中的他毫无生气,眼睛一眨不眨。然后他穿上一袭清朝的官服,整个人变得舒畅多了。他喜欢清朝的官服,颜色鲜艳,图案分明。 
  天气开始热了起来,房间还是潮湿,王中维奇怪自己喜欢湿润的空间,他就像一只青蛙躲在洞穴里。他平时抽雪茄,喜欢雪茄的味道和浓郁的香气弥漫在喉咙。现在他喝着蓝山咖啡,翻着杂志,看到上面那些关于梦之丸的广告,各种形式的广告都有,甚至包括访谈的文字,一种变相的吹捧广告。整个K城流行吞食梦之丸,然后流行各地。杂志由此跟踪报道,掀起新闻炒作的热点,时尚杂志更是不知疲倦地报道,因为吞食梦之丸,是上流社会和中产阶级、小资们的喜好之一。 
  他想起《莫扎特的玫瑰》已经推向市场,那个梦故事并没有吸引多少人,有些可惜。但放进狼基因的梦之丸,只有莫飞一个人吞食。想到这一点,他露出一丝笑容。他要像熄灭香烟一样熄灭莫飞?他想起他和莫飞还是朋友,为什么要这样呢?有时候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也许是莫飞的父亲侵犯了他母亲;也许他看见莫飞就想到了他父亲,谁叫莫飞长得那么像他父亲,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莫飞的父亲;也许,崔盈不应该爱上莫飞;或者莫飞是一种障碍,是阻止他快乐的理由;或者说,让莫飞吞食《莫扎特的玫瑰》,王中维感觉到快乐的滋味,看到莫飞的疼痛他感到快乐,他要慢慢看着莫飞怎样沦为一只野兽,然后欣赏这出戏剧,尽管他有时弄不懂,在这出戏中自己扮演了什么角色。 
  此刻王中维想到莫飞,心里异常的坦然,他俨然施展他的魔法,攫住了莫飞。这是一个游戏,他感到他和莫飞的故事会越来越有趣。 
  他绑架了崔盈,引导出一个结论:快乐是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能干出这种事情,必须天生是盗贼,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天生的盗贼。这个城市随时制造出令人恐怖的事情,比如,一个女人因为不堪忍受丈夫的虐待,割下了他的生殖器。这些报上刊登的新闻事件,比你想象的东西要来劲得多。他思考。每一个新闻事件都有令人深思的含意,他沉醉于那些惊悚事件中,然后展开想象。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种讽刺的微笑。 
  这一刻,他身上的恶压倒了一切,他想不择手段,成全自己。也许,没有恶,那不过是另一个他出现了,这个他和另一个他每天交战,甚至和好几个他在交战,最好的敌人就是自己。你必须按照自己的方式塑造自己。可是,什么是自己的方式?有时候,时间欺骗了他,他变得厌倦,逃离一切。他一直认识这个世界,这是一个没有生气的空间,它充满幻觉,远离真实。   
  睡美人(3)   
  这个世界始终充满斗争、敌对、统治和诱惑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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