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融雪倾城

    只是刹那之间，融小天就已经看出了许多东西，而悦敏却冲了出来，她站到融小天面前，有种想要扑进他怀里的样子。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悦敏生生地忍了下来，她伸手把融小天拉进了房间，然后向外面看了一眼，才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锁死。
    悦敏背靠着门，盯着融小天，胸膛急剧起伏着，脸上更是泛起潮红，显得非常激动。
    融小天却在打量着房间，这是一套很小的房子，由里外两个孤独的单间构成，功能齐全，却小得可怜，融小天站在门边就已经可以把所有的角落都看个清楚，而且只有主卧那边有一扇通向天井的窗户，其他空间都是四面墙壁。
    房间中也有配备灯具，不过没有点亮，而是代之以一根蜡烛。
    狭小的房间中已经满是蜡烛的烟气，却也难掩少女身体馨香的味道，房间非常小，只摆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柜子，浴室则只能站着洗澡。外厅并不比卧室大多少。
    房间中的东西很多，却码放得非常整齐，而且悦敏巧妙地利用了空间，竟然没有多少拥挤的感觉。
    就在融小天观察着房间时，悦敏忽然看到融小天的指缝间有溢出的鲜血，而且自己的手也有些粘粘腻腻的，她伸手在面前一看，借着摇曳蜡烛的光芒，看到手心中满是鲜血！
    想到刚才是拉着融小天的手把他拉进房间的，艾琳禁不住惊叫起来：“小天！你受伤了？”
    融小天随意挥了挥手，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一点小伤，没事儿。”对融小天来说这的确是一点小伤，根本不值一提，特别是看过石炎处理女杀手的全过程之后。
    悦敏却看清了他手掌的伤，本来铁链的粗糙表面就几乎划破了手指到掌心的所有皮肤，融小天又数次自己按压，弄得伤口一片狰狞，似乎整个手掌都绽裂开来的样子。
    悦敏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叫了起来：“你怎么会受伤的！他们是答应过我，不会真正伤害到你的……”
    话一出口，悦敏即刻掩住了嘴，脸色一片惨白，而融小天则抬起头，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锋锐如箭的目光在悦敏脸上扫过，把她的一切反应都收在眼底。然后他的目光转为宁静深远，平静地说：“你果然也参与了，那么告诉我，他们是谁！”
    融小天越是平静，悦敏就越是感觉到寒冷，她下意识地抓紧自己的衣领，深深地低着头，以几乎不可能被听见的声音说：“是妮娜，她来找我，让……让我把你引到这里来，她说有些私人的事想要和你说…我……我没有办法拒绝，所以只好答应了。”
    “可是妮娜她亲口答应过我，绝对不会伤害你！而且她说过，你是蓝灵最喜欢的学生，她怎么敢伤害你？”悦敏的声音越来越高，倒更象是在拼命说服着自己。
    而融小天则非常平静，问：“妮娜？她给了你多少钱，还有！什么原因让你无法拒绝？”
    悦敏这里也逐渐平静下来，苦涩的笑了笑，说：“一共五百块晶石，另外，她还答应不去找我爹的麻烦。”
    “五百块晶石？原来我只值这么点，不过再加上你爹，把两份份量加到一起，也算是差不多够了。”融小天自嘲地笑了笑，然后看着悦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问：“你也是被卖掉了吧，能告诉我，你被卖出了多少吗？”
    悦敏脸色瞬间苍白了一下，头低得更深了，但片刻之后还是说：“两千块晶石。”
    “四份普通的法阵绘图。”融小天用近乎残酷的方式点评着这个数字，并且继续追问：“对方是谁？你为什么宁可赚他的钱，也不愿意赚我的？”
    这是一个很老的问题了，而且也曾经提起过，这一次，悦敏没有选择逃避，她象是豁出去了，很快地回答：“是逸文森，也是蓝灵老师的学生，我那个时候急需用钱，而他恰好……我……我只是在边缘区中生活的普通人，勉强沾了点贵族的边，我没有办法去拒绝。”
    “逸文森……”融小天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重要的一环咔嗒扣上了，所有的事情如拼图般，次第明朗，一块一块拼接起来，阴谋的轮廓则渐渐清晰。
    可是他心里依然有些结无法打开，并且身体最深处那些暴虐的血脉也开始蠢蠢欲动。
    “你现在是什么价？”
    融小天的话让悦敏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像是不堪忍受寒冷般抱紧了自己，低声说：“除了逸文森，暂时还没有别人，他偶尔会来找我，每次给我两百或者是三百块晶石，有时候我……很需要钱的时候，也会去找他……”
    “你现在什么价？”融小天再次问了一遍。
    悦敏终于咬了咬牙，说：“我欠你两千五百块晶石，如果是你的话，一百一次吧！”
    融小天缓缓伸手，抓住悦敏胸衣的前襟，正在胸膛里躁动的暴虐越发严重，几乎压抑不住，他忽然很想要看到血，而悦敏刻意回避的一个事实更是反复不断地在他心中回荡着。
    “就为了五百块晶石，你就出卖了我，差点让我没命？！”
    融小天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句话，双眼不知何时已布满了血丝，他双手猛然一分，嗤的一声，悦敏的睡袍已被撕成两半！
    融小天抓起悦敏，走近主卧，把她扔在床上，然后狠狠地！
    粗重的喘息、野兽般的低吼，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自然填满了这个小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悦敏就象一叶在狂风骇浪中的小船，身不由已的上下起伏，她的双手紧紧抓在融小天的背肌上，到最难以忍受的时候，嗤的一声，在融小天的背上留下十道深深的血痕！剧烈的痛楚让融小天叫了一声，可是疼痛对此刻的他来说就象是投进火头的干柴，只会让身体中的烈焰燃烧得更加猛烈，于是悦敏的叫声也提高了八度。
    暴风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两个人只知道最终分开时，都没有多动一下的力气。
    床十分狭窄，必须紧紧依偎着，才能容纳下两个人，悦敏和融小天并肩躺着，一起凝望着灰色的天花板，也不知道如何开的头，悦敏开始幽幽讲述自己的过去，而融小天则在默默的听着。
    和许多故事的主人公一样，悦敏出身自小贵族的家庭，父亲是一位小族长，拥有一块小领地。
    如果严格地梳理一下从属关系，悦敏的父亲属于暗山家族附庸的附庸，所以对于她来说，妮娜和逸文森都属于根本无法拒绝的人。
    悦敏的父亲对修炼情有独钟，并热衷于上流社会的交际，惟独不擅长经营领地，所以日积月累下来，债务逐渐变成了一个无法偿还的天文数字，而悦敏从十岁起就被送入亚罗兰学习，她的确有不错的天赋，但那是以他父亲领地的标准而言。
    而在亚罗兰，悦敏根本什么都不是，很快，悦敏用光了积蓄，并且从家中得到的资助也越来越少，她只能依靠自己维持在亚罗兰的生活和学习，而没有钱，她的在学习上的进展也随之放缓。
    家族根本资助不起一个在亚罗兰成长的人，真正的想法其实是打上了亚罗兰的光环后，悦敏就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用贵族之间的通用语讲，就是悦敏可以嫁给真正意义上大家族少爷作夫人，或者是给势力强大的家族长当个小妾，而没有亚罗兰的经历，悦敏只能作一名普通人。
    所以悦敏拼命的赚钱，只为能够继续留在亚罗兰，一旦她回到家族，就会被当作政治婚姻的一个筹码，而另一方面，他爹没有逼迫悦敏立刻回去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本身的债务已经达到了危机的临界点，随时有可能被收走领地。
    债主们之所以没有强制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会认真考虑留在亚罗兰学院学习悦敏的前途，他们不愿意为了催收债务而得罪一个未来的大导师。
    悦敏只要留在亚罗兰一天，那些债主们就不会太过分，当然，如果她肯回去，债务问题也会迎刃而解，因为已经有一个有资产的家族表示愿意负担债务，前提是悦敏同意嫁过去。
    妮娜显然已经调查过了悦敏的身世，清楚她父亲此刻的处境，如果悦敏不肯配合，那么妮娜会通过自己家族的力量，立刻收走领地。
    早已处于资不抵债的境地，现在领地中的收入在支付了债务的利息后，就已经连维持起码的体面生活都力不从心了，若是被收走领地，也就意味着被剥夺了头衔，对悦敏他爹也好，对悦敏自己也好，都意味着阶层地位下了整整一个大的台阶。
    而且妮娜还暗示过悦敏，她想要私下接触融小天，有一部分是男女之间的原因，并且承诺了绝不会伤害融小天。
    何况不还有蓝灵的威严在吗？
    “所以，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拒绝。”悦敏最后说完，她伸出手去，握住了融小天的手，抚摸着他掌上的新伤，问：“他们没有对你做太过分的事吧？你伤得厉害吗？”
    “没事，麻烦已经全部解决了。”融小天淡淡地说。
    融小天并没有说明麻烦是如何‘解决’的，也不想去解释整个过程，悦敏的话中有无法掩饰的关心，在他的真实洞察中并不虚假，可是她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并且这种关心也没有强烈到让她拒绝妮娜，对于悦敏来说，暗山家族和古风家族就是眼前的两座大山，已经足够庞大到可以阻挡一切景物的地步。
    至于新近发生在暗山家族领地的战争，目前却只是在大家族间才流传着的秘闻，等传到悦敏这里，还有很长一段路途要走。
    不管悦敏有再多的理由，最终仍是为了五百块晶石出卖了融小天，事后看来她的决定很愚蠢，因为她并不十分清楚融小天的背景身世，更不清楚蓝灵和融小天的特殊关系。
    可是大多数普通人在做决定时，都不会得到足够多可资判断的信息，所以决定是英明还是愚蠢，多少要取决于运气。
    悦敏从最初略带纯真的坚持，到最终屈身于斯逸文森，表面原因是她无力偿还的债务，而债务形成却是因为她的家族和自己都没有能力负担在亚罗兰中的生活。
    “那为什么不回去？你可以恢复正统的贵族生活，也不用过得这么辛苦。”融小天问。
    “不！我不要回去！那里只是一个乡下小地方，你无法想象生活的枯燥乏味。就算我嫁给另一个家族，也只是从一个小村子走入另一个大点的村子而已！每天住在阴暗的古堡或者镇上别野里，和奴隶和仆人打交道，每隔几年生一个孩子，再找几个附近领地的贵族做情人，这就是生活的全部！也许一生只能见到几次…而亚罗兰不同，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充满着梦想，随时都有可能看到在整个大陆上都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这里是能够改变我命运的地方！”
    悦敏的声音充满了激情和热切，却让融小天久久无语。
    “留在亚罗兰就那么重要吗？”
    “非常重要！”
    在亚罗兰里接近三年的时间，融小天看到太多的人每日苦苦挣扎，只是为了能够留在亚罗兰，只要能够留下，他们甚至愿意付出一切。
    在今天之前，融小天都对此无动于衷，对这些人既没有偏见，也不会同情，可是现在，同样的事发生在悦敏身上时，却让他的心再次感觉到隐隐的伤痛。
    不知过了多久，悦敏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