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融雪倾城

    融小天很不喜欢别人拦住自己的路，这会让他联想到逸轩。
    不得不承认，逸轩虽然白痴得可以，但是他打扰了融小天和妈妈分别后的第一个生日，给融小天心理上的打击却还要超过逸文森，虽然因为悦敏的事，融小天同样恨不得干掉逸文森。
    至于自己被刺杀，融小天反而并不放在心上，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迟早是要上战场的，和位面征战相比，前些日子的刺杀连小孩子的游戏都算不上。
    惟一残酷真实的，就是石炎对女杀手的刑讯。
    融小天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石炎是真的没有问出东西，还是原本就不想听她说什么，只是把未来可能的血腥与残忍提前展现在自己面前而已。
    不过融小天再不喜欢被挡路，前方的路还是被拦住了，而且挡在那里的正是他最不想看见的逸文森。
    逸文森依然是风度翩翩的微笑着，用无懈可击的优雅姿态，向融小天伸出了手，说：“融小天，好久不见了，你现在是也打算去领一份拍卖品的目录吗？”
    融小天看了看逸文森的脸，再看看他的手，根本没有和他握手的打算，而是直接了当地说：“我做什么与你无关！如果永远都见不到我，才会让你笑得更加开心吧！”
    逸文森的微笑登时一僵，而他身后的随从们则有愕然，也有愤怒，谁都没有想到，融小天这家伙居然会如此不给面子，这样无理的言行至少不符合大贵族的身份。
    古风家族和很多家族现在都是实力派的大家族，哪怕仅战歌林家那一系的也是如此。
    这里是通向狂欢区的主要通道之一，往来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而且因为临近狂欢，还多了许多外来人。
    这些人或许因为身份和财力不够，并未入住亚罗兰，但也提前过来逛逛，一边打听下行情，一边开开眼界，此外，向游客开放的边缘区直到亚罗兰中心，多少也有些店铺，即便不是亚罗兰出品，好歹也是亚罗兰出售的，品质绝不会差到哪里去。
    看到融小天和逸文森有起争执的意思，围观的人群开始增加，不过，围观的人越多，反而越合逸文森的心意，如果能刺激到融小天，并且让他在公众面前出丑，那就真得达到了目的，虽然这根本对赢得比赛毫无帮助。
    于是逸文森立刻控制了自己的怒火，从容地收回手，继续风度翩翩地说：“从您身上，我终于理解，为什么战歌家族会崛起得如此迅速，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几十年里走完其它家族上千年才能完成的道路的。”
    围观人中立刻传出几声轻轻的讥笑，暴发户的名声现在已经传遍了整个世界，自然也有很多人听说过。
    不过融小天依然是那副表情，丝毫没有激动的样子淡然地看着逸文森的眼睛，说：“战歌家族的传统，是一向只对真正的对手虚伪。”
    逸文森的脸色再次苍白了一下，而他的手下则已按捺不住，战士更是上前一步，手按上腰间的刀柄，沉声怒喝：“你敢侮辱古风家族？小小年纪，真是好大的胆子！”
    融小天看都没看那位战士一眼，依然直视着逸文森的双眼，说：“我本来以为上次的事情能够让你变得聪明一点，没想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愚蠢，是不是你的压力过大，所以不来看看我的反应就没法睡得着觉呢？”
    “哈哈！我真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逸文森哈哈大笑，脸色却显得有些不自然。
    融小天的反击就如杀手的刺杀，出乎意料，却又直接且致命，这让习惯了上流社会之间彬彬有礼暗藏机锋方式的逸文森极为不适应。
    而且融小天的每一句话都是直刺要害，根本不留余地。
    围观的人群也安静下来，等待着看一场好戏。
    “如果你也不知道女杀手是谁的话，那就拴好你的狗，别让它到处乱叫，毕竟丢人的可不是我。”看着逸文森骤然铁青的脸，融小天依旧毫不放松：“而且我真不知道你的勇气和自信是从何而来，似乎古风家族和我姥爷林家之间刚刚打过一仗，不知道结果如何？”
    “那是林莉亚，不是你姥爷林奎！”逸文森冷笑着说。
    “的确不是。”融小天同样点头。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哄笑，而逸文森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如果换了林奎，恐怕古风和暗山的联军早就全军覆没了，根本拖不了那么久。
    当然，如果出现在边境战场上的是林奎，那么圣神之地其它大家族也不会袖手旁观，一个小强盗那是打秋风，一个强者就是入侵了，但政治虽然永远是复杂的，可是结果总是很简单。铁一般的事实就是，战歌林家一个二流的家族打残了暗山和古风两大家族的联盟。
    而人们毫不掩饰的哄笑声更让逸文森意识到，这里不是古风家族的领地，不可能人人都卖古风家族的面子，至少那些敢于发笑的人就绝不会畏惧古风家族，更糟糕的是，笑声还不少。
    逸文森勉强压抑住翻涌的狂怒和血气，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熟知真正的贵族豪门之间斗争的规则，分寸也能够把握得分毫不差，可是这个融小天丝毫不顾忌任何规则，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而且句句诛心，就那样随随便便地把最肮脏和黑暗的东西揭于人前。
    难道他就不怕受人耻笑吗？
    可是让人郁闷之处就在这里，战歌林家早就被冠以暴发户的称号，名声不可能再坏了，可古风家族却有几百年的历史，虽然仍不算古老，却已经够得上悠久这个形容词了。
    和融小天对骂的话，逸文森有输无赢，融小天那是疯子家族的血裔，逸文森却不想把自己的形象拉低到和对方保持一致，何况最近的一场古风家族还是战败方，这让战争威胁这一最有力的武器也变成了空洞的口号。
    而且谁都知道，最好不要用战争去威胁战歌家族，这是一群疯子，你用战争威胁他们的话，他们就会真的给你战争，暗山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要是按照贵族间多少年来形成的潜规则，逸文森此时应该大度而高傲地离去，贵族和下等公民不同，解决争端的方式不应该是斗嘴，而是在决斗场、战场或者是议会上。
    勇武、实力、权势，那里才是贵族的领地。
    他以这种方式离开，并不会丢脸，而只会得到体面。
    但是逸文森还不到二十八岁，毕竟没有六十八岁的城府，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说你刚刚和一个叫悦敏的女人有了些暧昧，我不得不称赞你的选择，因为她的味道真的非常不错。”
    融小天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精光，随后又暗淡下去，恢复了清亮而平静的眼神，神态自若地点了点头，说：“我也同意你的看法。不过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如果比赛输了，该怎么准备怎么收场？”
    逸文森眼皮一跳，然后镇定地笑了：“如果？假如真的有如果……”
    不等逸文森说完，融小天就打断了他的话：“在成为构造的路上，世界里，或许有比我更加具备天赋的人，但其中绝不包括你。好好想想，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逸文森终于说不出话了，逸说的是事实，连逸文森也无法否认的事实，逸文森获胜的希望在于堆积大量的资源、利用家族力量，以及可能存在的蓝灵的偏爱。
    然而融小天的话却刺中了他一直不愿意去想的情景，那就是一旦输了怎么办？古风家族的总投入已经向两千万晶石靠拢了，这样一笔投资失败的后果，不要说逸文森自己，就是他的母族和山侯爵也负担不起。
    然而恶梦般的可能是，难道战歌家族不会给李察支援？难道蓝灵就不会偏向融小天？那句‘鲜嫩可口’的评价至今是逸文森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最后，在暗山领地上发生的构造士决战表明，战歌家族中隐藏的构造师水准远超过聂云风，至少在实战中是无可争议的。
    聂云风虽然给自己名字前加了个聂的前缀，那个人是神话，却与他没多大关系，聂云风本人却还没摸到大构造师的边，而显然，战歌家族中至少隐藏着一位大构装师！
    如此一想，逸文森忽然发现自己获胜的概率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大，距离比赛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他还有时间巩固优势，但问题是巩固优势靠的是海量物资投入，如此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越不想输，越要加大投入，然后就越不能输，然后就要再加大投入……逸文森忽然觉得，半年的时间拉得太长了。
    看到逸文森的脸色，融小天笑了笑，就沿着自己原本的路线向前走去，逸文森责向侧方走了几步，将路让了出来，话说到这里，再无回旋余地，继续纠缠下去也于事无补，无理取闹的话，丢人的只会是古风家族，逸文森在围观的人群中还瞥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那是他在各种资料上反复看到过的，真正的大人物。
    而融小天的话象一个野蛮人一拳击碎了绚丽斑斓的彩色玻璃，把窗外世界的严酷和真实清晰地放在了逸文森眼前，之前逸文森一直努力回避去想这些事情，大到承受不起的后果多想无益，白白扰乱思路，绊住前进的脚步，现在却愤怒地发现，那个该死的小子成功地让他心绪不宁。
    在经过战士身边时，融小天忽然停下了脚步，仰起头，审视着他的脸，战士只觉得融小天突然变成了一柄出鞘的匕首，勃发的锋锐让他非常难受，感觉上就象是踏进了致命凶兽的安全距离以内似的。
    刺激之下，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呛的一声战刀出鞘一截。
    融小天此刻心情倒是有些复杂。
    在如此近的距离上，配合爆发和精准，他有至少五种方法重创战士，但这反倒是个麻烦，融小天很怕自己哪天爆烈血脉发作，真的就出手了。
    他现在的能力远不到实验所描绘过的收放自如的阶段，一旦动手，就很难有补救余地，不过现在融小天倒还是控制得住自己，所以就象没有看到战士的刀，目光仍然停留在对方的脸上，淡淡地说：“狗就是狗。我就是把脸伸给你，谅你也没有胆子打。”
    战职者的脸蓦然升腾起一片潮红，他抬头望向逸文森，逸文森也面容扭曲，呼吸粗重，然而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战士的脸更加红了，却只能慢慢地推着刀柄回鞘，目送融小天以恒定不变的步速扬长而去。
    围观人群又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声音没有特别大，但也没顾忌着逸文森这群人。
    既然没有压低声音，那么说话的内容显然不会让古风家族的人愉快，而战士却没了拔刀一怒的勇气，先不说这些人中有没有能够与他们一战的大陆豪强，但是一刀把他斩了倒还是大有人在的，目之所及能够认出的几种族徽，其中不乏古风家族或者战歌家族关联的盟友，他们没有做出更加过火举动的原因，是因为蓝灵而不是逸霸天。
    逸文森一言不发，挥手带人离开，连狂欢节的拍品目录都不拿了，走到僻静无人处时，战士终于忍不住问：“少爷，为什么不让我斩了他？到时候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就行了！”
    逸文森阴沉着脸没有回答，冷笑着说：“幼稚！你以为是你动的手，就能自己把责任都扛下来吗？以战歌家族的办事方式，不管是什么原因，就算少爷把你的人头交给他们，他们一样会向我们家族开战的。”
    逸文森叹了口气，看了眼战士，说：“所有姓林的都是疯子，不要再去挑衅他了，这里是在学院里面，不是我们的领地，你们跟随我多年，我不希望你们出事。”
    逸文森一脸抑郁，向自己的居住区走去，战士落在最后，看着大医师的眼神闪过一丝讥嘲和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