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吼天地崩

    陶箐引荆无错前往小校场，燕燕欲要跟去，陶箐瞪她一眼，燕燕吓得赶紧站住了。
    二人同行，过了几排绿树，到一小桥，小桥形如拱月，二人一步步上去，到得桥尖上，陶箐手指不远处：“那里就是小校场了，一向是老杜打理。”
    又道：“老杜是我爹爹重金聘请的护院家丁教师，武艺不错，尤其精通箭法，最得意是一把祖传宝弓，常常人前背后吹嘘，甚是让人讨厌。”
    说话间二人到了小校场。所谓小校场，就是一大片平地，两边几个木架子，插着刀枪剑戟之类。又一跺高墙峭立一边，想是防流矢误出伤人之用。
    荆无错看了一会，看不出什么名堂，正要问陶箐老杜何时来，却见桥上慢慢上来一人。
    那人腰间挂一箭壶，左手执弓，看见荆无错望来，右手从壶中抽出一支长箭，往左手一搭、一拉，一箭向荆无错射来。
    荆无错看长箭来势虽急，但后劲已衰，便不躲避。耳畔传来陶箐惊呼声：“小心！”
    那箭到得荆无错胸前，只轻轻一撞，就落下去了。陶箐过来捡起一看，却是一支无头箭。
    这时老杜已到两人跟前，神情大为诧异，一面却大笑掩饰道：“这位兄台好胆量！好见识！竟然识得我这‘仙人箭’。”
    陶箐拍着胸口道：“老杜，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喝醉了，在这里胡乱射箭。这箭怎么叫‘仙人箭’？”
    老杜道：“骗人的局叫仙人跳，骗人的箭自然就叫‘仙人箭’喽。只是没有骗到这位小兄弟。”说罢盯着荆无错，满心狐疑。
    陶箐嚷道：“他识得什么仙人箭！他连弓箭也未练过！”
    老杜不信：“飞矢疾来，这位小兄弟兀自神定气闲，当是箭术大高手，小姐不要骗我，使我当面错失真人。”
    荆无错老实道：“我确是未练过弓箭。”
    老杜哈哈大笑，心情愉悦之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兄弟，你可吓了我一大跳，我还以为你已看破我这一箭劲道，是以矗立不动。原来你是不懂，好！好！”
    陶箐道：“老杜，先别得意，你且动动脑，想个妥善法子，怎么样叫他在这一天中学会了射箭才是。”
    “原来就是他要学射箭。”老杜道：“却为甚要一天学会？射箭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会的事情。射箭一要膂力，二要目力，三要定力。想当年我整整花了一年光阴，才开得三石的弓。那目力就更费功夫了，相传神箭手纪昌为炼目力，盯着一个小虱子看了三年才成了，一般人哪有这个毅力。小姐现在说一天学成，哪有这个道理，莫不是开玩笑？”
    陶箐斥道：“谁耐烦跟你开玩笑，明日他就要去武林门校场较射，今日不学成了，却怎么处？”
    老杜瞪大眼睛：“他要去武林门校场？小姐，我没听错吧，武林门明日较射的入场票子，听说卖到五百两银子一张，还没地儿买去。小姐刚刚说他不会较射，又要掏五百两银子送他去武林门，这不是把银子往水里扔吗？陶家有钱，也不能这样花啊。我是真糊涂了。”
    “多嘴！淡吃萝卜闲操心。叫你挎弓背箭而来，不是让你来说这些废话的！”
    老杜只好闭嘴，取过一个箭垛子放在高墙边，回到荆无错旁边，执定左手弓，引箭拉满弦，斜眼瞟着荆无错道：“这射箭说难是真难，说易也是真易，你只管拉弓引弦，‘嗖’一声射出去就是了。”
    语毕右手一松，那箭“啪”一声，正中靶心。
    陶箐拍手道：“好箭法！荆无错，你可学会了？”
    老杜撇撇嘴，心道：“这样要就学会了，那天下的武艺，也就太不值钱了。”
    却听荆无错道：“嗯，学会了。知道这样简单，其实你不必叫老杜来。”
    老杜揉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陶箐在一旁喝道：“还不快把弓箭给荆无错！”
    “无错你快射一箭试试看。”
    老杜正要把弓递给荆无错，转念一想，去木架上取下一把寻常木弓，往荆无错手里一塞，道：“二石弓，拉不开不要勉强，免得白白伤了筋骨。”
    荆无错接过弓，看了老杜一眼，右手向他一伸。老杜从箭壶中抽出一箭，递给荆无错。
    荆无错接了，搭在弦上，轻轻一拉，“噼啪”一声，弓断。
    老杜眼皮一跳。
    陶箐道：“快换弓，把你的给他。”
    老杜无奈，将手中弓递给荆无错：“我这是五石弓，你……”
    话未说完，荆无错轻轻一拉，“嘣”一声，弦断。
    老杜不信：“我这五石的弓，你把弦给拉断了？”拿回弓把断弦翻来覆去打量，却看不出名堂。只好续上弦再递上。
    “嘣”一声，又断。
    陶箐大叫道：“荆无错，你还能不能好好地射箭了！到底搞的什么名堂！”
    老杜汗都出来了，看着荆无错的眼神已有些恐惧，抖抖索索再把弦续上。
    “嘣”一声，再断。
    陶箐嚷道：“老杜，你就不能绑得严实点，你这什么破弓，还天天人前背后吹嘘自己弓好！”
    老杜话都不利索了：“我这……这……这是破弓？我……我这祖上传下的千金不换的名……名弓，你……你说是破……破弓？”
    “一拉就断，你这不是破弓是什么？你多系几根弦，免得荆无错又拉断了！”
    老杜也是糊涂了。取了三根弦，搓成一根，系在弓上。
    挽弓，引箭，“噼啪！”
    弓断。
    老杜先是怔怔发呆，随后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弓啊！我的千金不换的弓啊！我的曾祖传祖父，祖父传父亲，一代一代传四代的弓啊！我的弓啊！我可怎么办啊！”眼泪鼻涕一大堆。
    哭哭看看荆无错，只是不敢发声责问。哭哭看看陶箐，也不敢问。
    荆无错老大懊悔，原本只是想逗陶箐一逗，谁想拉断了弓，让老杜哭成那样。想安慰老杜几句，又不知说什么好。
    陶箐苦笑不得，只得道：“老杜，别伤心了，明儿给你买把好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这个样子。”
    老杜兀自抽抽噎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