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铺子

第28章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拉了著名屎的鼯鼠,其实从来没有五色艳毛,通身覆盖的是完全隐蔽的褐色,只有轻易不容侵犯的肚皮,才略略灰白;被当作肉翅的飞膜,协同几乎等身的尾巴,是林间纵越滑翔的元件;此外,再没有什么自夸的叫嚣和凄惶的悲鸣。 
  作为入药的粪便,五灵脂属于性温味甘。屎而甘甜,想来和炮制过程中的醋拌炒干有关,或者肇因于本鼠坚果嫩叶甲虫的食谱缺乏油水所致,不详。可以详尽的,则是本屎通利血脉行淤止痛,既能行血也能止血,因此一切心腹胁肋少腹诸痛,以及妇人的血闭血崩,经水过多赤带不绝,乃至血眼血痹,全都一并招抚。由该屎领衔的失笑散,不论男女老幼,但凡血气作痛,百药不效者,俱能奏功,屡用屡爽,被时珍大爷誉为神方。 
  一泡屎成就如许勋劳,正应了那句风头强劲的话:英雄不问出处。肛门里出来的,未必不能出人得势,这时候如果还去纠缠鸟或非鸟的笔墨官司,未免太崩溃了耶。 
  寒号虫 
  肉 [气味]甘,温,无毒。 [主治]食之,补益人。 
  五灵脂 [气味]甘,温,无毒。 [主治]心腹冷气,小儿五疳,辟疫,治肠风,通利气脉,女子血闭。疗伤冷积聚。凡血崩过多者,半炒半生为末,酒服,能行血止血。治血气刺痛甚效。止妇人经水过多,赤带不绝,胎前产后血气诸痛,男女一切心腹、胁肋、少腹诸痛,疝痛,血痢肠风腹痛,身体血痹刺痛,肝疟发寒热,反胃消渴,及痰涎挟血成窠,血贯瞳子,血凝齿痛,重舌,小儿惊风,五痫癫疾,杀虫,解药毒,及蛇蝎蜈蚣伤。   
  小鸟令人伤心到唱歌   
  汉朝文帝景帝的时候,据说是中国历史上最好的年份。天资聪颖的河南青年贾谊,正是这个时候贬到长沙的。古人的发配,讲的是那时的道理,譬如沙门岛,毗邻蓬莱,该是仙境,却是死缓犯人的安置地;琼崖海南是荒败之地,不是今天做论坛的博鳌,所以逐客苏东坡到那里日啖荔枝三百,表白的就是不怕虚火,让皇上听了闹心。长沙作为贬谪之地,在于它的卑下潮湿,利于橘子生长,而不利于人的生活,尽管贾谊做的是长沙王的老师,生活条件远远在低保人员无法想象的N个以上层次。 
  这天是庚子日,太阳西斜,贾谊正在呆坐,有鵩鸟一群飞来,十分闲雅地停在他旁边。贾老师见了,顿时暗自伤心,觉得自己大概将要不久于人世,他又没有东坡的凶悍肚皮,吃不下几个橘子,只好做了一篇叫《鵩鸟赋》的小曲,宽慰自己。男愁唱,女愁哭,人之常情,但贾老师何以见了几头小鸟就伤心到唱歌的境地呢? 
  问题当然出在鵩鸟身上。考据家说,鵩鸟其实就是鴞,也就是猫头鹰。果然是典型的不祥之兆。 
  教科书上说,猫头鹰尖嘴利爪,眼睛四周的毛做放射貌,一副猫脸似的面盘,昼伏野出,行动无声,主食鼠类,专职为民除害,是人类的嫡亲好朋友。 
  可朋友一向需要双向交流认同,鴞肯做人的朋友,人却未必愿意接纳,都说同声相应才能同气相求,偏这猫脸家伙,天生的破嗓,啼叫起来,败坏人心情,这就无怪它热脸贴冷屁股,遭到坚决唾弃了。 
  这就是人本的道理,有益有害,全在人的心情,原则问题,不能让步。对这种专门制造鸟为恶劣环境的罪魁,祖宗们当然厌恶,以为会带来坏运气,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因此《周礼》上专事杀戮的秋官司寇门下,就有负责颠覆该鸟巢穴的小吏,职业性地掐掉这厮磔磔怪叫惊破睡梦的根本,还首长们以温馨滋润欢乐祥和的睡眠及非睡眠的氤氲气氛。至于由此而诱发的鼠辈纵横,就不是首长们需要操心的细事了,完全可以另行设立主抓灭鼠工作的科室进行协调,专款专用,不干猫头鹰什么事儿。 
  而且,端掉老巢的恶鸟,难免死亡,这就再次拉动了餐饮业的商机。有关人士早已发现,该鸟音声的恶劣,并未影响肉质的口感,甚至简直可以说,该鸟肉的味道非常鲜美,煲汤烧烤,都是上等货色,只有过于肥胖者因为肋侧薄弱,而被《礼记》列入饮食之禁忌。除恶鸟而添美食,削除聒噪,烘托吉祥,捎带肚皮爽快,举一隅而以三隅反,岂不是文明的大掳获耶。 
  还不止是三隅。本经上尤其指出,此鸟肉之入药,正是需要炮烙:该鸟一枚,去毛肠,油炸食之,可治疟疾;该鸟烤炙,专治鼠瘘。 
  鼠瘘十分术语,看起来令人不懂。其实就是肛瘘。该病的俗称叫偷粪鼠,是说后窍那里宛如有头老鼠一样地不停盗出粪便。这譬喻形象蛮形象,只是缺乏生活依据,谁见过平日爱大米的老鼠去偷大便?鼠而偷粪,听着就像灾荒年吃人肉似的失去理智。都说俗话里表白着劳动人民的智慧,即以本案例而言,真的未必。 
  鸱鸺 
  肉 [气味]缺。[主治]疟疾。用一只,去毛肠,油炸食之。 
  肝 [主治]入法术家用。 
  鴞 
  肉 [气味]甘,温,无毒。[主治]鼠瘘,炙食之。风痫,噎食病。 
  头 [主治]痘疮黑陷。用腊月者一二枚,烧灰,酒服之,当起。 
  目 [主治]吞之,令人夜见鬼物。     
  兽部   
  河南情结   
  《南华经》上说,舜是个驼背的老汉,他老人家的贤良孝顺,就是宛如羊肉的腥膻德行。羊肉不喜欢蚂蚁,蚂蚁却对羊肉歆慕不已,百姓们对舜爷的仰慕,就像蚂蚁之于羊肉的追随。羊肉搬了三次家,蚂蚁们也跟着群起动迁,十万大众,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大都会。舜爷于是更加操劳,不得不成为一个驼子老朽。 
  千秋标榜泽被万代的舜爷之德行,居然被譬喻为腥膻的羊肉,无怪后人说起河南客人庄周,都喜欢用汪洋恣肆做表扬。推量起来,如此吊诡的想象,或许就是庄哥吃完羊肉烩面打着饱嗝才突发的奇想吧。 
  羊之于人的存在,不外食其肉寝其皮纺其毛,所以它是当然的家畜,驯化历史仅次于猪,庄哥老家河南地面的殷墟里,就发掘出了羊头骨,想来烩面之后的哲学思考,果然渊源有自。而那位裹胁西施浮海逃遁的范蠡,后来做了豪富天下的陶朱公,其中就有放羊的经济拉动。汉武皇帝时候的卜式,更在上林苑里做了牧羊模范。乱巧的很,这两位牧羊前辈,籍贯全都在咱河南,足见腥膻羊肉之于河南的情结,绝非孤证。 
  作为家畜的局部,羊肉之于国人,透露出极其昭彰的中原文明胎记。书上说,最好的羊出在河西河东。但这羊若驱赶到江南,就筋力劳损,难以补益。据说是地理使然。但又说广东的英州乳羊,极肥,没有血肉之分,最是补人。 
  如此缭乱的说辞,令人似乎无所适从。不过,科学的辩白是,所谓河西河东之羊,原是绵羊,喜干燥怕潮湿,自然不服江南水土;英州的乳羊,则是自古就遍及南方的山羊。 
  尽管南北有殊绵山有别之对于饮食,不伤大碍,但作为入药的题材,却不能不颇有挑剔。陕西河东的绵羊,性格狠健,毛长且厚,入药最佳。不仅如此,其中又尤以青色公羊,才堪上品。其他诸羊,就只配啖食,不足为药了。 
  按照五行的传统配伍,羊在畜生里属火,所以入药的羊肉,自然大热。因此热病瘟疫以及疟疾之后,再吃羊肉,必然导致昏热病危。孕妇吃了,也会让肚子里的胎儿焦躁不安。除此之外,各色人等,尽可放开肚皮,吃肉喝汤,自在享受口腹欲望,同时补中益气,安心止惊,开胃健力,驱逐虚劳寒冷,滋润五劳七伤,于男人发动壮阳益肾,于女人拯救产后厥痛,崩中垂死,以及妇人无乳,小儿嗜土,老人膈痞,甚至身面浮肿,腰痛脚气,头上白秃,凡此种种,都可以在汤肉交加的缭绕氤氲中,化解于无形。 
  然而,需要败兴提示的是,骨子里蹿腾如火的本肉,若与荞面豆酱同食,引发痼疾;与醋同食,伤损人心;而铜器烹煮之后,男人吃了损阳,女人吃了绝阴,云云。 
  如你所知,上述种种,几乎正是蒙古火锅桌面上日常配送的经典食单,而该火锅又偏以紫铜质地为正宗首选。这意思就是说,每当围炉狂啖大快朵颐的时候,正是您引颈就割凌迟自残的关头。可扪心自问,这热铛滚汤老少咸宜的熟惯吃法,让人如何割舍得下?咳,美食如同美色,大敌当前,你绝对有权利虐待自己的身体。 
  羊肉 
  [气味]苦、甘,大热,无毒。 
  [主治]缓中,字乳余疾,及头脑大风汗出,虚劳寒冷,补中益气,安心止惊。止痛,利产妇。治风眩瘦病,丈夫五劳七伤,小儿惊痫。开胃健力。   
  破蛊必得破鼓   
  鲁迅先生说,凡国手,都能够起死回生的。这话当然藏着杀机,因为他家老太爷的病,便是让这些国手耽误的。先生后来学的西医,想来对轩辕歧伯的嫡派门徒,是颇有许多怨怼的。 
  周老太爷得的是水肿,在下好事,专门翻检了时珍大爷整理的百病主治诸肿下班班,对照鲁大公子点名的绍兴城名医所开品种,发现出入原来如此之多:有柳叶而没竹叶,有羊桃根而无芦根,有槟榔而无甘蔗,有蝼蛄而无蟋蟀。平地木学名紫金牛,紫藤、银朱外带水牛肉,都在其中,偏是没这紫并金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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