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恨

18 第七章 初遇(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素有妒名的瑾姬公主这两年来居然和尹千阳唯一的侧室春狄夫人一直相安无事。
    这一点就连瑾姬公主自已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然而每当她看见春狄礼数周全,总是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礼请安,表示出对她的公主身份和尹国君夫人地位的十二分尊敬,对于她的心意毫不违逆,处处做小伏低,她的心里自然无法产生一丝怒意,反而觉得有一丝惬意和享受。
    但是让瑾姬公主瞧着这位春狄夫人还算顺眼的最根本原因是,这位唯一的侧室并不得宠,尹千阳很少会在春狄的房中过夜,即使有,她安插的宫女眼线回报说两人总是分房而睡。正因为此,瑾姬公主才没有找春狄的麻烦,如果春狄能有尹千阳做世子时所纳的那两个姬妾所得到的一半宠爱,那么,她的命运说不定会和那两个女子一样,早早夭逝在这尹宫之中。
    这一点春狄自已也心知肚明,因为尹千阳曾经告诉过她他的公主妻子是如何对待他的前两位姬妾的。所以从那以后,他不再纳妾,他的床榻之上从来不缺那些能够让他赏心悦目的美丽女子,但是他从不会把她们接进宫中,给她们名份,因为她们也许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很多个孤枕难眠的夜晚,春狄望着窗外的月光会忍不住在想,尹千阳这般待她,是因为当初她强要他娶她时两人之间所做的约定,还是因为瑾姬公主的善妒,为了保护她才对她这么冷淡,想到最后却总是摇了摇头,因为她心里知道若是尹千阳真爱哪个女子,他一定不会这般冷淡地对待她,他是没有办法抑制住他内心那种激烈的感情的。可是会有这样一个女子出现吗?她知道尹千阳素来不喜欢他的妻子,在宫外另有别的女子供他寻欢,但是那些女子对他而言只是侍寝的一具美丽肉体而已,从他的眼神中她看不出他对她们中的哪一个有特殊的爱恋,这个发现让她心中窃喜,也许,总有一天,她会赢得这个男子的爱意。
    这两年来,每在他的身边多呆一天,她心底对他的爱意便浓上一分。她一直以为最让她心动的是当年那个劈手夺过她的马鞭,朗朗笑容中不带一丝嘲讽,而是欣赏地赞她马术了得的英俊少年,那时她心里就在想,尹千阳,他这个名字起的可真好,他笑起来可不就像太阳那般耀眼而温暖吗!
    然而这两年来陪在他的身侧,看着他废寝忘食,昼夜辛劳地忙于国事:减低赋税,鼓励农桑;治理水患,兴修水利;开山采矿,铸铜炼铁;操练兵士,演练阵法。
    他常对她说,尹国只有强兵才能生存,然若要强兵,则必须先有富足的粮草,此乃第一要务,而尹国境内时发水患,所以若盼丰年,则必先治理水患,疏通河道;其次便需有足够的兵器,尹国境内多山,他命人在群山中探查何处藏有矿山,开山采矿,用来铸炼兵器。
    不过短短两年的时间,昔日兵弱民疲的尹国竟然在他的治理下焕然一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那个有着朗朗笑容的英俊少年依然在她记忆的最深处,但是眼前这个日渐沉稳如山的男子,每当看着他因国事忙碌的身影,时而紧锁的眉头,时而解决了一个难题的开怀,偶尔与她相谈国事时眼中飞扬的神采……,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她益发深陷在他身周所散发出的光晕里,再也无法自拨,也无心自拨。
    她想,即使不能够得到他浓烈的爱意,然而只要她还能待在他的身侧,仰望着这轮红日,这样一辈子远远地看着他就好。只是她却没想到,她的太阳也会从她的眼前消失一段时间。
    大雍历太上347年八月,尹国国主尹千阳亲率尹国一万精兵,出兵攻打纪国边境,意欲从纪国手中将十年前被他父亲割让的章丘、渑池、行阳等三座城池一举夺回,收复失地。
    这一日,尹千阳率军行至距章丘一百里处,淳于轩之忽然上前来报,说是抓住了一个纪国的细作,尹千阳便命带上前来,他要亲自审问。
    哪知那个奸细一带上来,便跪地哭求道:“大王饶命啊,大王饶命啊!小人不是细作,小人真的不是细作,小人只是一个信使,奉命送信到沈国,请大王明察啊!”
    尹千阳见他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沉声问道:“你说你是信使,那你是奉何人之命送信,又是送给沈国何人?“
    那人颤抖得更厉害了,只是哆嗦着道:“这个……,这个……,小人……,小人是……”
    墨离见尹千阳脸上微露不耐的神色,便喝道:“还不快说?”
    那人吓得整个儿趴到地上,颤声道:“小人,小人是奉了纪国、纪国成钧公子之命将这封信送到沈国……”
    “纪成钧?”尹千阳微微眯起了眼睛,问道:“送给沈国何人?”
    “是,是沈国的相国府上。”
    “他在这个时候送信给沈国的相国是何用意?”尹千阳心中暗道。
    “那封信呢,呈上来!”
    墨离亲自上去从那奸细的怀中搜出一个小小的竹筒,打开来将里面的物事倒出,除了一只小小的锦囊,便是一小卷素色的绢带,用红色的丝线扎着,上面插着一小片羽毛。
    尹千阳心中有些奇怪,拿起那卷绢带,褪下丝线,展开一瞧,那上面只有一行殷红的小字:“重阳佳节,与君重会,会仙桥畔,候君三日。望君心如故,不负旧约!”笔致瘦直挺秀,一笔一划都极为用力。
    “从字句看似乎是个女子所写,但是笔迹这般孤峭,倒像是个男人的手笔。”尹千阳反复读了几遍,心中想道。他放下绢带,拿起那只锦囊,打开来取出里面的物事,不觉一愣。
    原来囊中所藏的那块玉佩居然是他在六年前送给沈夜寒的那一枚,那上面雕着的乃是一只三足乌,并不常见,更何况这枚玉佩他随身戴了数年之久,一见之下,便认出了旧时身边之物。
    只是,这块玉佩,他明明在六年前将它送给了沈夜寒,那它又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不知是纪国细作还是信使的身上。
    他拿着那枚玉佩,问道:“这枚玉佩你是从何而来?”
    “是,也是成钧公子交给小人的。”
    “他给这个做什么?”
    “公子,他,他要我把这个玉佩和那封信一起送给沈国的相国大人,然后,再请相国大人转呈给沈国的夜寒公子。”
    “这块玉佩果然是和沈夜寒有关,只是为何……?”尹千阳又问道:“既然这两样东西最终是要送给夜寒公子,那为什么不直接送给他?”
    “这个,这个小人就不清楚了,成钧公子就是这样吩咐小人的,还请大王饶命呀!”
    尹千阳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两样东西,心中思量半天,却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纪成钧派人送这样一封信给沈夜寒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要托沈国的相国转交?究竟这封信是纪成钧代他人所寄还是出自他自己之手,这些简短的字句后是否有什么暗语?”
    他抚了抚额,见那个“奸细”还跪在地上,一脸惊恐的模样,便道:“你起来吧,既然你只是一个信使,所送之信的内容又和我尹国并无什么关联,孤这就命人放了你,你自去送你的信吧。”说完,便将那卷绢带和玉佩都还了给他,命人将他放行。
    淳于轩之忍不住道:“主君,难道您真的要放了他吗?万一这封信中有什么暗语,或许是纪国想要阴结沈国,求沈国出兵相助,与我们为敌也不一定啊!”
    尹千阳点点头,“唔,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既然如此,不妨先将他拘禁在我军军营之中,等我军凯旋而归的时候,再将他放了,如何?”
    尹千阳笑着摇了摇头,“不妥,倘若误了这提笔定信之人的重阳之约,那便是我们的罪过了。”
    淳于轩之急道:“可是——”
    尹千阳摆了摆手,打断他道:“不妨事的,沈国和纪国素来并无多少交情,若论强弱远近,纪国若要求援也应首选向许国求援才对,更何况目下沈王甚是倚重夜寒,就算纪国想劝说沈国出兵,夜寒也绝不会相助他们而与我为敌的。”
    淳于轩之还是面有忧色道:“主君,您当真这么信任那位沈国的夜寒公子吗?”
    “恩,孤相信他,将来我和他会不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绝对相信,他决不会与我为敌。”
    纪军早已在章丘城外布阵迎故,领军的仍是前次和尹军交过手的将军庞起。他上一次吃了大亏,此番再与尹军对垒,庞将军不免加了几分小心,然而他再如何小心谨慎,无奈在运筹帷幄上始终不是尹千阳的敌手,不到十日章丘便被尹军夺回。
    五日后,尹军又攻下了渑池,只剩下最后一座城池,行阳。而横亘在渑池到行阳之间的,便是那座极富盛名的青鸾山。
    青鸾山山明水秀,景色之秀丽在大雍王朝境内所有名山之中可谓首屈一指。而青鸾山上诸多令人心向往之的风景名胜中,最为有名的便是会仙桥和天女湖。
    当尹千阳看着耸立在他面前层峦叠嶂,山形秀美的青鸾山时,忽然对墨离道:“今日是九月十二了吧,重阳节已经过去了三天了。”
    墨离恩了一声,心中奇道:“主君怎地突然提到重阳节了呢?”
    尹千阳又笑道:“不知道夜寒有没有如约而至,可惜我们来晚了几日,不然我倒想到那会仙桥上去候他一候,呵呵。”
    墨离也笑道:“想不到主君仍然对那封信念念不忘。”
    “我只是好奇那封信究竟是由自何人之手,还有我的玉佩又怎会在纪成钧手中?”
    他并没有在这两个疑问上花太多心思,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攻下行阳,夺回当时被割让出去的三座城池中的最后一座。
    尹千阳志得意满地想,只须几日功夫,便可一洗当年割土求和的耻辱,这三座城池的收复势必将极大滴鼓舞全国上下所有人的人心。
    然而行阳之战却并不像他想像的那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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