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恨

29 第十五章 守护


    当两个月后,尹千阳大胜涂国班师回国的消息传来,春狄才带着昙衣结束她们二人的狄山之游,也往台城而去。
    原来那日,春狄以瑾姬之命相胁,二人得以全身而退,带着昙衣的四个侍女和乳母行到宫外,坐上春狄早就备好的马车,绝尘而去,直接回了春狄的娘家狄山。
    尹千阳不顾国事繁忙,亲自出城相迎,自从那个素白的身影一出现,他的眼中就再也见不到旁人。不过他再是贪看那张思念已久的容颜,到底还没忘记先向立在昙衣身旁的春狄道谢,谢她对昙衣的救护之情。
    春狄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很是善解人意地骑马而行,将马车里那一方私密的所在留给了他二人。
    即使昙衣的神色如冰雪般冷漠,也依然无法阻挡尹千阳的热情,一进马车,他便将昙衣抱在了怀里,再也不肯放手。
    昙衣也不挣扎,回应他所有热情的仍是一片默然。
    尹千阳心中轻叹一声,抱紧了她,轻声道:“这次,真是对你不住,累你离宫远走。我虽然知道瑾姬故意延迟路上的时间就是想等我出征后再到台城,必会对你有所不利,只是军情紧急,我必须出发,若是带你同去,又不合军规,只好将你托付给春狄,还好你安然无恙。”
    昙衣冷笑道:“你是想在我面前夸耀你算无遗策,保我周全吗?”
    尹千阳一愣,苦笑道:“若不是我强娶了你,你也不会被瑾姬如此嫉恨,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我已经命瑾姬不得随意外出她所居的梓宫,若无我的准许,她宫中之人皆不能踏出梓宫的大门一步。我不会再让她有机会伤到你的。”
    “原来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发妻的。”昙衣不为所动,反而鄙弃道。
    “不错,她是和我行过结发之礼的正妻,只是这个正妻却并不是我由着自己的心意前去求娶的,而是雍天子赐婚,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罢了。在我心里从没当她是我的妻子,所以,我才一定要以正妻之礼娶你。”
    尹千阳说到这里,松开紧抱着昙衣的右手,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囊来,打开来递到昙衣眼前,“这是你我行结发之礼时所绾就的同心结,我一直把这个同心结贴身带着,因为在我心里,你才是我心心念念想要白首一生的人。纵使时光流逝,纵使你容颜老去,我尹千阳此生待你之心不变!”
    昙衣垂下眼睫,仍是淡淡地道:“难道瑾姬夫人没将我的怨望之言告诉你吗?硬是要留一个仇人在身边,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会身首异处?”
    尹千阳哈哈一笑,“若是你不说那些话,你也就不是昙衣了。我焉能不怕死,我的雄心壮志尚未实现,如何甘心英年早逝。可是,我仍是想要留你在身边,我的命应该也没这么容易拿去,但若是真死在你手上,我也无怨无悔。”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昙衣也没跟他客气,当天晚上就拿她在狄山时偷藏的匕首在他胸口上捅了一刀。可惜尹千阳反应极快,刀尖甫一入体,他便及时格住了她的手,是以伤口刺得并不深,不过入肉寸许。
    虽然尹千阳偷偷找了太医来处理伤口,又严令不许外传,然而一次两次尚可瞒住,随着他受伤次数的不断增多,渐渐的宫中有了一些传言。这些传言除了说昙衣夫人心怀仇怨,总是伺机行刺主君外,还说这位亡国公主乃是不祥之人,乃是会带来亡国之灾的红颜祸水。
    当这些传言由王宫渐传到宫外,前朝的大臣们也有些坐不住了。可惜无论他们怎么跟尹千阳谏言,他们一向从善如流、睿智英明的主君却一概置之不理。
    等到了正月初一,尹千阳在宫中举行元日大宴时,坐在他身旁的竟然不是君夫人瑾姬,而是那位红颜祸水,亡国公主纪昙衣。
    依礼,诸位文臣武将要在宴席之上取自家所酿之酒为主君和君夫人祝酒献礼。只是诸臣们一见一个妾室居然窃据君夫人之位,心中不齿,故而在祝酒之时,纷纷只敬上一杯酒给他们的主君尹千阳,正眼看都不看他身旁的祸水一眼。
    尹千阳握紧了昙衣的手,心中甚觉歉疚,昙衣却仍是一脸漠然,神色分毫未动。
    可不想,等按职位由低到高,终于轮到他的太傅淳于轩之上前祝酒时,这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傅身边的托盘上竟然放了两杯酒。第一杯酒先敬了尹千阳,再拿起另一杯朝昙衣夫人递了过去。
    莫说众人,就是昙衣也微怔了一下,并不立刻伸手接过,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直视着老太傅的眼睛。
    淳于太傅垂首道:“还请夫人满饮此杯?”
    昙衣看着他略有一丝慌乱的眼神,再看看面前那杯酒,微微一笑,轻扬素手,接过酒杯,正要一饮而尽,却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昙衣夫人不胜酒力,这杯酒还是我替她饮了罢,多谢太傅一番美意。”尹千阳说完,也不待淳于太傅阻挡,仰首便将那杯酒全数倒入了喉咙。
    淳于太傅大惊失色之下,身子一晃竟然坐倒在地。
    尹千阳却是朝他笑笑,“太傅莫不是有些醉了,今日与众卿欢饮,连我都有些不胜酒力,今日元日大宴不如便散了罢,大家都回府去好生歇歇,饮一碗解酒汤,听闻太傅府中的解酒汤最是有神效,还要烦劳太傅也给我这里送上一碗。”
    淳于轩之此时已是汗如雨下,面白如纸,他心里知道主君这不是在管他要解酒汤,而是在要解□□,虽然他在酒中下的是□□,要过个一两个时辰才会发作,但□□在身体里多停留一刻,总是对身子多一分伤害,何况再是饮了解□□,也不见得能将体内之毒完全解掉。
    他立刻便道:“老臣这就命人去煎解酒汤。”说完,便狂奔了出去。心中大是后悔为了除去那个祸水,怎么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出来,不但被那两个人都看了出来,更让他痛心的是主君竟然明知这酒中有毒,却仍是要替那妖女挡下来。
    其实主君也可以当面拆穿他的,只是如此一来,他一世清名便会毁于一旦。主君没有拆穿他,是顾念君臣之情,而替那妖女饮下毒酒,则可见主君对她用情之深,拼着自己的性命安危也要保她周全。主君此举只怕也是为了让他们这些老臣知道他的心意,从此知难而退,再不去为难那个祸水,至少从今往后,他是再不会去管那个祸水的。
    虽然淳于太傅的解酒汤送来的极是快速,但到了晚上,尹千阳却仍是腹痛不止,吐了好几口黑血出来,卧床静养了十日方才恢复如常,只是太医说他身子到底是被这毒伤到了,只怕会短寿十年。
    春狄一听,眼圈便红了,尹千阳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问那太医少了这十年,他寿数还能有几何。
    太医答:“可活至天命之年。”
    他便哈哈大笑道:“既然还有二十年好活,足够我完成我的雄图壮志,那便足够了,少了这十年也不打紧。”
    在他心里,若能用自已十年寿命换来昙衣此后的一世平安,那是极值得的,更何况,自此之后,昙衣虽不曾于他病中照料,但他病好之后却再也不往他身上增加新的伤痕了,虽仍是冷着一张脸,但却再不如先前那样无动于衷。
    特别是当半年之后,太医诊出她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之后,她素来如冰雪般的容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甚至有了笑容。
    每当尹千阳把她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小腹,絮絮叨叨地对着她腹中的孩子说些傻话时,偶尔她的神色也会有些恍惚。感受着身边男人温热的气息,还有腹中孩子的胎动,她甚至会有那么一丝犹豫,她真的要给这个孩子那样的命运吗?
    正当她怀着矛盾的心情等待这个新生命降生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带来了另一个生命逝去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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