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到四月中旬,老岳的腿还是那个鸟样,白色的石膏还有纱布显得很是刺眼,这个家伙已经很久没有洗澡了,如果不是换衣服比较勤快的话,身上肯定已经馊了。
他现在连军装都不穿,整天就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拿着手机跟他媳妇打电话聊天,美其名曰休养身体。
也不知道为什么,连长和指导员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过,按理说他们应该来看看老岳的。
这一天一大早,凯凯照例拉着大脑门和大脑袋在小院里开始训练,张君宝就躲在厨房里刷锅,他是没事干,不想训练而已。
阿鲁一大早就跑出去了,说是要回连队,谁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张君宝不敢在厨房里耗太久,耽误了一会就关好门回了宿舍,军哥正在收拾背囊,张君宝感觉有些懵逼。
“军哥,你收拾背囊干嘛?”
“准备回连队啊。”
“啊?”张君宝一下子就愣住了,他不是没有想过军哥会回去,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军哥的能力和人缘在连队都是拔尖的存在,他无论是训练还是做工作都能够让人服气,所以他会回去很正常。
“军哥,今天就回去吗?”
“不是啊,等到新兵下连以后,看连队通知吧,我只是有预感,提前做好准备。”
“那咱们十三班不是又要解散了?”
军哥猛地停了下来,就连躺在床上的老岳也扭头看了过来。
十三班又要解散了。
经历过一次老兵退伍,人员全都消失的那种感觉,真的很疼。
那些天张君宝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曾经一起生活了一年的老家伙们,说走就走了,说没就没了,那种感觉就像是世界崩塌了一样。
如果再来一次,张君宝真的怀疑他能不能扛得住。
“十三班不会解散的,连队肯定会派人过来的,所以别担心了。”
军哥走到他的跟前,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肩膀,老兵退伍以后就是军哥陪着他熬过了那段痛苦的时期,现在军哥也要走了。
老岳单腿从床上站了起来,也不用拐杖,蹦跶着就走了过来。
“你先出去,我跟君宝聊聊。”
“行。”
军哥皱着眉头看了两眼君宝,就离开了宿舍。
“是不是很难受?”
“嗯。”
“我能理解你,”老岳撅着屁股一下子就坐在了床上,他的嘴角带起一丝苦笑,又有些回忆的沧桑。
“当兵这么多年,我送过很多次老兵了。”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真的跟流水似的。”
“可能你这两年跟某些人关系很好,但是等新的战友到来,你就要快速的去融入新的环境,这是一个从新开始的过程。”
“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吗?”
“能,”张君宝点了点头,心里却对这些话有些天然的抵触。
“新兵就快要下连了,到时候他们会喊你班长,会喊你老兵,会把你当榜样,他们就是你们嘴里的新兵蛋子。”
“每一批兵都有牛逼的人,也有操蛋的人,你不能决定你碰上了谁,但是你可以决定你以后的生活。”
“君宝,老耿他们已经走了,以前我没有来十一连的时候都知道老耿这个人,可是结果呢?还是退伍了。”
“我现在也不好劝说你什么,我只是想用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来告诉你,放下心里的那份执着,你会发现新的世界其实也不差。”
“十三班也不会解散,至少我会留在这里陪你。”
张君宝愕然,扭头看向老岳,见他的脸上带着发自心底的善意,莫名的就跟着笑了笑。
“中午咱们吃烤肉吧,我带回来的牛肉可不少。”
“嗯,”张君宝点了点头,准备去厨房准备烤肉的食材和器具。
对于老岳的话,他似懂非懂,不过最后那句他听得明白了,有老岳会陪他。
现在的老岳,怎么着也算是一个知己。
傍晚的时候阿鲁带着一身疲惫和风霜从连队赶了回来,老岳看看空旷的小院和无边无际的草原,嘴里嘀咕着要不要买一辆摩托车。
现在十三班的人们出门太不方便了。
“开会!”
“连队有新的通知,人员调整很大,主要就是涉及到咱们十三班。”
“新兵下连以后,我、赵志军、朱凯凯和王晓鹏会回连队,连队那边会派人过来。”
“参加预提士官骨干集训的人员,月底的时候在连队进行统一考核,考核通过的人员才能去教导队参加集训。”
……
“基本上,事情就这么多,凯凯、大脑袋还有志军你们几个做好准备,新兵下连没有几天了。”
“副连长,我有事找你单独聊聊。”
“可以。”
阿鲁和老岳两个人离开了宿舍,屋里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了大脑门和张君宝的身上。
“脑门,君宝,你俩为啥不回去啊?”
脑袋的话让脑门和凯凯脸色一黑,这家伙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心里藏不住事。
“没事,反正我也就准备退伍了,像大飞哥那样也挺好的啊。”
大脑门撇着嘴站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屋里的人全都看的出来,他的兴致不高,甚至是很伤心。
张君宝先是有些错愕,而后又很无奈的笑了起来。
他的未来终究是没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阿鲁很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是并没有说出来。
回连队真的好吗?
也许不好。
十三班还是散了,一下子就走了六个人,班长、副班长全都离开,鬼知道下一任班长会是什么人啊?
厨房里,老岳坐在吃饭的板凳上,嘴里叼着半支烟,在他的对面,坐着阿鲁。
“连队就是这么个德行?”
“我也没办法啊,连队的名额都定下来了,指导员说的很清楚,君宝有三等功,提干才是正事,转士官不是他应该想的。”
“把君宝捧上天,再摔下来,那家伙还真是笑面虎啊,对的起他的名字。”
“呵呵,”阿鲁无奈的苦笑了一声,随手抽出一支烟,对着嘴里的烟头点着了。
狭小的厨房里弥漫着刺鼻的二手烟味道,两个老家伙也不敢打开房门,里面看上去烟雾缭绕的。
过了很久,大脑袋的喊声传过来,两个人才离开厨房,只是回到宿舍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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